第十七章 宿命
一天晚上,董卓睡下之後,我回到自己在太師府長住的房間,思索著前兩天抽空回家時坎離子跟我說的話:「將軍,我觀你眉間青芒森然,殺氣過重,體內元氣雖然充沛,但偏於亢陽,孤陽不長,獨陰不生,恐怕非至道也。」我當時的回答是:「陽極陰生,難道不是至道嗎?」坎離子搖頭道:「這只是理論罷了。千百年來,有誰能夠陽極生陰、陰極生陽呢?一個都沒有。很多天縱英才都在陰極或陽極的剎那被燒成飛灰了。老子曰一陰一陽謂之道,包含至理啊。願將軍熟思之。」雖然坎離子並非正人君子,但我總覺得他說這段話時是真心真意的。那麼他圖的是什麼呢?
武之一道,微妙非常,也艱難非常。就算他是真心,他的認識一定對嗎?
就算他的認識是對的,我又怎麼才能做到陰陽平衡、水火相濟呢?
現在再從頭煉一門陰柔的內功?那純粹是緣木求魚。隨著在這個世界時間的增加,我逐漸將呂布原來的記憶都梳理出來,對自己體內現在運轉著的內功也有了比較深刻的了解。我體內流動著一種與滅天戟法配合運行的怪異內力。
滅天戟法和這門特殊內力都是白衣劍師王越在一個特殊的機緣下得到的,因為與呂布的骨骼、資質、性格等都非常契合,便因材施教,傳授給呂布。王越本人並未修鍊。
滅天戟法充滿殺戮與毀滅,它的宗旨就是破而後立、以殺止殺、以暴易暴、代天行刑。這門特殊內力的稟性是飛騰,是熱烈,是火,是陽,所以屬於火的器官都過分發達起來,肝屬火,所以呂布才肝火旺盛,脾氣暴躁;心也屬火,所以呂布才心智稍短、機謀不足。
體內這種內功基本上已經到達頂峰,呈現出惟我獨尊的架勢。如果再貿然修鍊一門屬性陰的內功,必然如油中潑水,引起爆炸,輕則部分經脈受損,重則走火入魔。
應該從哪方面著手呢。我一時找不到頭緒。
正在室內負手踱步,忽然房頂上傳來一聲極為細微的「畢剝」,將我從沉思中驚醒過來。太師府中竟然有夜行人?
微一思索,我輕輕打開房門,躍到院內,舉目四望,暗夜沉沉,夜蟲唧唧,遠處房頂上一條黑影一閃而沒。身法飄逸,頗具功力。
我號稱飛將,豈是只有飛騎和飛射兩種神技,輕功身法不敢說傲視當今,也絕對算得上頂尖高手。當下如一道長虹射向那黑影。很快就追到他身後幾十丈之內。那人看身材是一個男子,若有所覺,立即躍下房頂,在亭台樓閣和假山水榭間轉來轉去,熟悉得就像自己家裡一樣。
我覺得有些不對,這人好像在故意引我前來。當下準備抽身返回,突然風聲颯然,一面黑乎乎的東西旋轉著向我飛來,來勢十分猛惡。電光石火之間我已經發現那是一面銅鑼。來人是想故意暴露我身份!
所以這面鑼躲不得。
伸手一搭,一股凌厲的力道直侵我的經脈,蘊涵螺旋氣勁,很像鐵槍雍家的獨門內力「蒼龍訣」,但其渾厚老辣處卻比雍允高得太多。
我指上生出陰勁,將那股力道悄無聲息的化解掉,將那鑼抓在手中。滅天勁乃是亢陽之力,這一招化陽為陰耗費了我不少氣力。這個擲鑼的兔崽子實在可恨!
但更可恨的還在後面。就在我抓住銅鑼的同時,又有一面鑼砸在離我一丈多遠的地方,發出「噹啷」一聲大響。
十幾道身影聞聲射了過來,正是太師府中的高手。同時周圍火光亮起,將這一片院落圍在中間。
我心中暗怒,這人是刻意要置我於死地了。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剛才他擲鑼后我已經鎖定他的位置,當下用出十成功力擲出銅鑼。
那銅鑼化作一片流光,帶著刺耳的尖嘯,劃出奇異的弧形軌跡,向假山後的那人射去。那人雙眼只捕捉到一片奪目的光芒,銅鑼竟然彎過假山,來到面前,不由大吃一驚,雙手閃電般一拍,將銅鑼合在手中。
開始一喜,隨即露出無法形容的恐懼。隨銅鑼而來的正是充滿毀滅氣息的滅天勁,勢如破竹地破開他的護身真氣,將他斬成兩爿。鮮血、內臟散落一地。
這——就是暗算我的下場!
擲鑼的同時我身子急退,撞開背後一個房間的窗戶卻並不進去,在窗欞上一蹬,飛鳥般射入旁邊一個房間的窗戶。
寒芒入目!
迎接我的卻是一把雪亮的短匕,鋒刃已近面門。
我剛剛反手推上窗戶,身在半空,這一刺拿捏的時候恰到好處,好像算準我會從這裡進來、早已等待多時一樣,毒辣之極。
千鈞一髮、生死存亡之際,我一張口,將那短匕咬在齒間。雙目這才看清楚暗算者。
驚艷!
腦子裡首先泛出的就是這兩個字。天下間竟然有如此美人!
我想要描述出來她的容貌,但遍尋腦中詞語,什麼星目瓊鼻、雪膚櫻唇,全部都在貶損她的絕世容顏;什麼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都無法形容她的絕代風華。那是一雙只在夢裡那麼亮的眼,那是一張只在夢裡那麼美的臉……不,夢裡都沒有她這麼美!
彷彿穿越時空兩千年,就是為了見她一面,看她一眼。
那是一種宿命般的無力感覺。
我幾乎要流出莫名的淚水。
雖然心神被奪,我雙手卻仍舊下意識地奪下她的匕首,將她制服。她並不喊叫,只狠狠地望著我。那種怒氣沖沖的感覺絲毫沒有影響她的風姿。
我沉迷了。
美人見我只是獃獃站在那裡傻看著她,不由臉上微微一紅,低聲道:「你是誰?不是董……太師派你來的吧?」聲音宛如天籟,清脆,纖細,柔軟,若騷動靈魂深處的一片羽毛。
我傻傻地道:「我叫呂布。不是董卓派來的。我追一個人影來到這邊,被人設計。想逃到這個房間避一避。」老老實實地將經過全都說了,也不去問對方是誰、怎會有武器這些問題。
美人眼神一亮,道:「飛將呂奉先?原來是你。」我大喜道:「仙子知道我的名字?」美人好笑地道:「我才不是仙子。我只是一個奴婢罷了。」我道:「在我眼裡,你就是仙子。」這話我發自內心,沒有半點虛假。美人臉上又微微一紅,皺眉道:「先別說這些話了,快解開我的穴道,我把你藏起來。」
我毫不猶豫地依言解開她的穴道。剛才點穴時還不覺得,現在一接觸到她細膩嬌嫩的肌膚,我心跳如雷,手都在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