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樊華歸至京都第一日.帝封二品戶部尚書.在京都掀起滔天巨浪.一時間.所有諫臣紛紛上書請求李宏撤回聖旨.
所有人都明白這撤回的幾率太過渺茫.王乃君王.自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豈能說撤就撤.可許多人就是不死心.抱著渺茫的希望.寧死上柬.
樊華也看不明白了.他在那宮中.之前一個小小主客司.什麼都沒做.遊手好閒的.如今他一歸來就叫他勝任戶部尚書.他心裡也直打鼓.
不過.活是接下了.那自然得好好的干.位置越高.就越容易死.
但也沒幾日.李宏在朝堂上與諸臣相依防衛一事.所有一般的將軍召回.其中慕忠誠以年事已高得以歸京修養.
此戰.被記入史冊.后稱諸子兵變.到此便又到了下一場轟轟烈烈的戰爭.
樊華一路見那百姓從邊境逃逸過來.一方戰事.一方荒蕪.既然他如今是戶部尚書.斗膽上奏.替大涼的百姓減賦.
他說是要全國減賦三成.生子賞銀.生女賞酒.各城設大小文書閣.均有先生教授學識.男女一概而論.
此言一出.遭群臣圍攻.但也多是那些老迂腐.腦子裡儘是些重男輕女的想法.那些嫩的都看他們眼色.樊華往朝堂中央那麼一站.鴉雀無聲.卻將利害關係給李宏說了個遍.為臣至此.那也得看君主有多聖明了.
「珠港一戰.我大涼開闊了新疆.兵馬疲憊.百姓愛怨聲載道.如今賢王已先入為主.我們自是不能坐以待斃的.
那就按戶部尚書樊卿之言.全國減賦.四城.生子賞銀.生女賞酒.至於百城設書閣一事......這事關禮部.樊卿不必多說.就叫禮部的去做.」李宏沉著音道.
樊華明白他的意思.就是不同意唄......
他在大涼當職一事.李賢聽了去.也未放在心上.就是笑他多事的命.明明在那赤陽可以衣食無憂.不問世事.完成他一直想做的隱居.可到了如今.他卻拂了自己的面.
彈指一瞬.樊華面上的橫紋多了些.原本吹彈可破的肌理到現在也看著乾癟下去了.似是在那小亭內一坐就是五年.春去秋來.反反覆復.悲曲也彈了五年.那小亭見過了他在亭內認真的模樣.摺子消了長.漲了消.
他在戶部這位置一坐也是五年.當初想將他拉下馬的人.如今也都死了.不是他做的.李宏做的......
李賢不在.舊臣愈加的肆無忌憚.當初所有人忌諱的是李賢殺神的名頭.如今.李賢自立門戶.那臟手的事兒還得自己來做.
興許是見慣了李賢的陰毒.樊華對於流血這些事.倒是能看得開.只是與李賢不同.李宏是光明正大的殺戮.對不服的臣子痛下殺手.而對百姓厚施皇恩.至於樊華.也當慣了牆頭草.
又是一年悲秋.樊華素衣憩於水榭小亭中.手中抱著剛遣匠人做的梨木琵琶琴.玩得正是歡.青森從門外急忙跑到他身邊.一身的衣裳都濕透了.
「少主.李賢動手了.」
樊華正調著音.明眸抬起.有些詫異.「什麼時候的事兒.」
「半月之前.我方將軍已暫緩軍情.李宏方才得知此事.已將開始部署.所有武將都進宮了.聽聞......李宏得到了李賢的親筆.可能會御駕親征......」
樊華彈坐而起.那琵琶摔到里地上也沒注意.拿起宮牌便火急火燎的前往了紫萱殿.
去到那紫萱殿門前.卻被宮人攔了下來.樊華站在門外坐立不安.終是看見那些武將從裡邊出來.所有人看了他一眼.似乎顯得很凝重.
「大人.陛下有請.」管事太監將他往裡相邀.他迫不及待的先行一步.走到了紫萱殿內.
卻瞧見那李宏正負手而立.滿目的疲憊.見他來了.從上邊走到樊華身邊.拍拍他的肩.苦笑著哀嘆.
「你也聽到動靜了罷.大軍壓境.迫不得已.朕......要御駕親征......」
「陛下.這可能只是個圈套.你明明知曉他......」樊華欲言又止.這些話說得太多了.李宏是再清楚不過了.
「有他無我.有我無他.我欠他的.他自己爭取到了.如今.卻想與我一較高下.我就滿足他.」
樊華不語.曉得自己說得再多也是無用了.既然他意已決.就隨著他去罷.甚至說不到百句話.樊華就出了宮回到府上.
「爹爹.」
他正邁著步子進門.一個矮小的身影.撲倒他的兩腿間.抱著他的腿.
樊華將他抱到懷裡.這小傢伙是越來越重了.他看著那可愛的模樣.問道:「城兒今日怎麼來找爹爹啦.不是跟藍姑姑玩得好么.」他捏著他肉嘟嘟的小臉.
慕馨早逝.樊城如今也六歲了.知道的也多.自小就缺母愛.府上也沒個女人.樊城就喜歡纏著阿藍撒嬌.樊華倒是不介意叫他認阿藍做乾娘.就是乾爹......絕對不是鹿化.
「阿藍姑姑跟柯伯伯出去了.城兒在家裡好悶啊.~」樊城手舞足蹈的.看到樊華很是高興.
「那琅伯伯和鹿伯伯呢.」
樊城皺著眉頭.小嘴嘟起.雙手環抱在胸前.裝成小大人不滿意的道:「他們在陪一個奶奶說話.」
「奶奶..」樊華聽了他的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前往大廳與來者相見.但願不是慕家老太太.
見到來人.樊華算是鬆了口氣.幸好不好.他將樊城交給鹿化.大堂只剩三人.他湊近一步.仔細打量.有點面熟.可是卻叫不上命兒.
「在下樊華.敢問......」
「三知.」老太太幽幽的道.
樊華如醍醐灌頂.確實是了.只是這三知五年前還不是這般的.當時還能說是端莊的暮年夫人.只是現在......三知夫人一身的襤褸.頭髮比那梨花更白上三分.臉上的肉鬆弛得如一個肉袋子.
「呃......」樊華不知發生了何事.心中疑惑很多.卻不知從何問起.
三知腰帶內.摸出一張薄如蟬翼的紙張.上邊寫著許多暗黃的字.她將這紙放到桌上.幽幽的道:「這是你的了......」
樊華捧著薄紙端詳起來.他先是看了落款人.是李賢.上邊......如數寫著一個地方......
「這是.」樊華問道.
「李賢的家產如歸你.不過要在他歸西后.」
「這是為何..」樊華十分惶恐.這世上真有天上掉餡餅的美事..
「他給你的你就要.他身子已經到達了極限.原本他只剩一個春秋.若不是老婆子我力挽狂瀾.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這幾年他勤於政事.就是為了今天.但也已是窮頭末路.沒多少日子了.」
「他怎麼了.我在這邊聽聞他在赤陽意氣風發的.百姓可喜歡他了.」樊華焦急的問道.
「中了九陰毒.是洛城鬼研製的.老婆子勉強延緩了他身上的毒.多活了四年.不過也變成了這幅模樣.
這不是我要說的.我要說的是.你要隨著李宏御駕親征.李賢會給你一樣東西.同時.還要派人按照這紙上說的.把那本記著他家產的簿子給拿到手.這些都是你的.」
說著.老婆子起身就要往外走.樊華一把拉住她.問道:「我要這些幹嘛呢..」
「你總會用到的.記住了.李賢給你什麼.你都不要推掉.不然......你會遭到天劫的.」
三知夫人說完.便朝外走去.一出了門.拐個彎.樊華與青森就再也找不到身影了.樊華對此感到莫名的迷茫.他甚至還沒清楚這是什麼.
青森拿著那薄紙.也十分的為難.著實不知真假.「我們要怎麼辦.」
「按照她說的辦.」薩柯從門外走來.風塵僕僕的.身邊還有阿藍與薩穆沙.
「啊.」
「三知說的是真的.少主.我勸你還是接受的好.東西拿回來了.你若是不喜歡.在我們也是可以的.」薩柯負手身後.顯得十分的自信.看來他是知道了什麼.
樊華蹙著眉.薩柯也是他們一圈的.應當是不會騙自己.那麼就姑且信那麼一回.他道:「那好.我即刻上書.隨同李宏御駕親征.至於這家當簿子......薩柯與青森一同前往.阿藍與鹿化隨我一齊.帶上樊城.收拾好東西.」
「是.」眾人異口同聲.四散而去.
樊華獨自一人站在空蕩的大堂.不由的出了神.兩條腿不自覺的走到那後院栽的梨花樹下.那小墳包長了幾根草.樊華隨手拔了去.他看著那上邊的署名.不由的嘆氣.
「馨兒.我要帶樊城離開一段時日了.李賢說要給我好些東西.這些東西.我都會留給城兒的......」語罷.一片綠葉從枝頭飄落.打在他的肩上.
薄紙有記.洛城西門.往南一里.朝右三丈.有間破屋.內有老叟一人.道是無銀.自會將簿子獻上.
秋後.菜口犯人處斬的時節.眾人也都動了身.李宏答應樊華一同前往前線了.他不知道.李賢的大軍如今已是何模樣......
樊華坐在馬車內.他上車時看見了慕忠誠.消瘦了許多.卻還是堅持著要上戰場.此戰滿朝的武官無一賦閑.皆身披鎧甲.手指長纓.勢要將赤陽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