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對了,孔明,剛才被郭嘉一打岔,我都忘了問你,究竟劉篌的打算是什麼?」項逸轉念想起了之前沒有解答的問題,向著孔明問道。
「劉篌的打算么?」孔明淡淡笑了笑:「當然……是在這裡把我們與曹操一併殲滅啊!」
「當然是殲滅了!」元直翻了翻眼睛,沒好氣地道:「問題是,他打算用什麼方法殲滅我們的部隊,同時又將呂布軍的實力削弱到不至於影響劉備勢力的地步!這才是最關鍵的問題啊!」
「項逸,把這一戰的布局謀划,全權交給我,可以么?」
孔明沒有回答元直的質問,反倒是微笑著向項逸提出了自己掌管全局的要求。
「行,沒有問題。」沒有任何猶豫與考慮,孔明的話音剛落,項逸便馬上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哦?那麼相信我?」孔明露出了一絲促狹的笑容來:「你不怕……我的推算有誤,一著錯而滿盤輸,把我們大家的性命一起葬送在這裡?」
「如果真是那樣,我也認了。」項逸乾脆地朗然大笑:「若是連你都算錯了,連你都不是劉篌的對手,那麼我們即便是在這裡活下來了,日後也不會有機會戰勝劉備,不如乾脆點死在這裡好了,不是么?不管他究竟是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我都相信,你是這個世上最出色的智者!」
「怎麼我從話里聽見了一絲賭徒的味道呢?」孔明也昂首大笑了起來。
「放心吧,項逸,我,絕對不會辜負你的信任!」
「元直,你呢?」
孔明清澈的眼睛轉向了元直,一霎不霎地望著這個同樣自小一起成長的兄弟,輕聲道:「你,相信我么?」
元直的臉,如同嚴冬封凍的湖水般冰寒,目光迎著孔明的目光,死死盯著他,幾乎像是要將孔明一口吞下一般。
半晌,元直突然笑了,如同春風吹過了解凍的湖水,泛起絲絲漣漪。
「雖然總是不服氣,但是你說的話,可是從來沒有錯過一絲的啊!不信你,還能信誰呢?難道信項逸那個大傻瓜么!讓我看看吧,孔明。我真的很想看到……劉篌那個死鬼發現自己的謀划被識破反制,氣急敗壞的樣子啊!」
元直伸出的右手,重重拍在了孔明的肩膀之上,大拇指高高翹起,筆直地指向了上方。
「謝謝你,元直。」
孔明伸出手,按在了肩頭元直的手上。自那裡傳來的,是兄弟之間最高的託付與信任。
「龐德。」
轉過了身來,孔明以他那充滿了自信的聲音開始了發號施令。第一個,便是統領自極西之地,大秦帶回的五千異族步兵的龐德。
「在!」
好奇地望著面前這眉宇間尚帶著些許稚嫩的俊美少年,龐德大聲答應道。他也很想知道,對方定下的究竟是怎樣的計策,而孔明所布置的反制之法又是什麼。
「帶著你的五千重步兵,向長安南門進發。抵達之後,就地駐防。呂布軍的鐵騎,會自那裡出城。你的任務,是牢牢擋住鐵騎的腳步,絕不能放他們向東抵達曹操軍的陣地。」
「鐵騎?」龐德的眼神頓時被燃燒著的狂熱所充滿:「終於能有機會與他們一戰了!放心吧,只要我的麾下還有一個人站著,就一定會牢牢釘死鐵騎!」說完,揚起身後的披風,大踏步走出了大帳。
「閻行!」
沒有開口說話,但閻行已經緩緩自倚靠著的立柱上挺直了身子,將目光投向孔明。
「城內的東南角,應該會堆放著大量的引火物。給你的任務,是潛入城中,找到負責引燃的呂布軍士兵,絕不能讓長安被點燃。」
「引火物?」
除了接受命令的閻行之外,所有人都悚然動容。今天的風向,的確是東南風。聽孔明的意思,難道……劉篌竟然要在長安城內縱火,將這座大漢舊都焚成一片白地?
點了點頭,閻行沒有再多說一個字,身形一晃,已經自原地消失。
「孔明,劉篌他……不可能那麼喪心病狂吧?畢竟長安可是大漢的西京啊!以他的『那個』身份,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再說……一旦長安被點燃,呂布軍的部隊也不可能逃掉吧?」元直第一個驚訝地叫了起來。
擺擺手,孔明示意元直暫時不要發問,目光移向了韋開:「以目前城牆上的兵力來估計,要攻下西面的城牆需要多久?」
韋開神色一凜,但沒有開口多問,只是低下頭在心中飛快地計算了一下,便抬頭肯定地答道:「如果沒有繼續增援的話,一刻足矣。」
「那麼,如果在攻下了城牆之後,立刻馬不停蹄地自城中趕往東門的方向,並且在抵達后能夠立刻投入戰鬥,需要多久?」
「呃?」韋開被孔明的問題弄得有些迷惑不解,但還是在慎重地考慮一番之後,沉聲答道:「如果城內完全不會發生戰鬥的話,部隊可以徹底打散,利用一切大道小巷,不計後果地全速通過。雖然在指揮上有些麻煩,但這樣可以將時間壓縮到儘可能短。連同攻城的時間也算上,四分之一個時辰就可以了。
「四分之一個時辰么?似乎是長了點呢……」孔明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但隨即又馬上舒展開來:「算了,應該也夠用了。現在,先去讓士兵準備吧。我要確保在我的命令下達的同時,所有部隊都要馬上行動起來。」
「遵命!」大戰在即,韋開興奮得雙頰有些緋紅,激動地雙手抱拳向著孔明行了一禮,轉身走出了大帳。
孔明吩咐完韋開,笑咪咪地望著一旁已經坐立不安的馬超:「孟起,等急了?」
「呃……還好,還好,嘿嘿……」馬超俊臉一紅,抓了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
「韋開給我的時間,恐怕已經是他能力的極限了,不過對我來說,可能還不夠。」孔明微笑道:「所以,你和雷騎必須為我爭取到一些時間。在韋開攻下西面城牆的同時,你要帶領雷騎第一時間進入城門,按照我剛才對韋開交代的同樣方式,直接向東門挺進。如果你抵達得足夠快的話,呂布軍的大軍應該還沒有來得及完全出城。你的目標,是銜尾進行強攻,讓呂布軍的后隊陷入混亂,拖延到我們的主力部隊在城東完成重新集結為止。」
「什麼?只是牽制么?」馬超頓時由原來的滿心期盼變作了垂頭喪氣,沒精打采地嘟囔著:「龐德可都要去跟鐵騎戰鬥了,我本來還以為,我還有機會再跟陷陣營打一場呢……」
「陷陣營么?恐怕你沒有這個機會了吧。」孔明望著馬超鬱悶的樣子,微微笑了起來:「他們,是曹操軍要面對的對手了啊!」
待馬超也耷拉著腦袋離開之後,帳中便只剩下了項逸三人,與一臉興奮的小美女馬雲鷺,正眨巴著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地望著孔明,滿是期盼的目光。
豈料,孔明卻彷彿沒有看到她的目光一般,將頭轉向了項逸與元直的方向:「現在,恐怕曹操軍已經開始攻城了吧。」
「喂!等等!」看見自己像是被完全無視了的樣子,馬雲鷺不禁急得叫了起來:「孔明,你是不是忘了……忘了什麼任務沒有分配的?」
「呃?是么?嗯,謝謝你的提醒,讓我再想想。」孔明馬上煞有其事地低下了腦袋,一邊口中念念有詞地盤算了起來:「阻擋鐵騎的側面突襲……對呂布軍進行背後襲擊……阻止劉篌焚城的計劃……沒有了啊,任務都分配光了。」
「啊!怎……怎麼會這樣的?」馬雲鷺頓時一臉失望,連小臉兩側的耳朵都好像有點耷拉下來:「你你你……你再想一想!真的……真的沒有別的事要做了?」
「啊!」孔明猛然一拍腦袋,把身前的馬雲鷺都嚇得猛然一個激靈:「對了對了,我竟然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完蛋了,完蛋了!我怎麼會那麼疏忽大意!」
「真的?」馬雲鷺頓時喜出望外,一下躥到了孔明身前,咬著下唇期盼地望著孔明:「是什麼是什麼?真的很重要麼?」
「很重要,也很困難!」孔明一臉嚴肅地重重點著頭,但卻又馬上苦著臉搖起了腦袋:「不過……這個任務只怕是沒有人能做好了吧?現在我手頭,似乎已經沒有別的人可以用了啊……難道,還要拜託給上次那個傢伙?喂,項逸。」
孔明沖著一旁的項逸揚了揚下巴:「上次是交給周倉的吧?不過他好像辦事很不利索的樣子,我很是不放心呢。你幫我想想,還有什麼別的人選么?」
「沒錯啊,不過那傢伙的確是叫人不放心呢,也不知道那麼重要的任務,交給他會不會辦砸了。」項逸也是皺著眉頭,搖著腦袋,做出了一臉無奈狀。
「周倉?就是項逸大哥從山裡帶回來的那個傻大個?空有一身力氣,半點武藝也不會,我本來還以為他很厲害,結果一比試,居然被我揍得鼻青臉腫。切~什麼事情交給他能辦好?要我說啊,交給他,還不如交給本小姐呢~」
聽見周倉的名字,馬雲鷺頓時一臉不屑的樣子,嘟著小嘴,半閉著眼睛,蹙著眉頭,伸出一隻嫩生生的小手在空中揮個不停。
「呃?交給你?」孔明像是剛發現自己面前還站著一個人一樣,一臉古怪地仔細地上下打量著馬雲鷺,直到看得小美女的臉都有些羞紅,這才故意嘆了口氣:「不行啊……這個任務太艱巨,我只怕你做不好呢。甚至……別說做了,說不定你光是聽見內容,就要馬上打退堂鼓了吧。與其這樣,那還不如不說好了。交給周倉的話,雖然有可能搞砸,但是至少他可絕對不會害怕的。」
「誰誰誰誰……誰會害怕了!」
面對孔明如此歪曲事實的造謠污衊,馬雲鷺方才還有些羞紅的臉此刻已經氣得刷白,連講話都有些結巴了起來:「孔明,你平時那麼好那麼和氣的人,今天怎麼講話像臭元直一樣了!我我我我……我堂堂馬家的大小姐,怎麼可能臨陣退縮!不管是什麼任務,說出來我一定做得到!別說害怕,就是稍微答應得遲了一點,我就不是西涼馬家的女兒!」
「當真?」
「當真!」
「果然?」
「果然!」
「好吧……既然這樣,那我就把這個任務交到你的肩頭了。一定,一定要完成它,知道么?」
「放心放心啦!馬家的大小姐應承下來的事情,怎麼可能做不到呢?雖然我年紀還小,但是跟哥哥比起來,武藝也相差不了多少啦~就算是我的命丟了,也要完成任務的哦!快說吧,究竟是做什麼?去跟張遼打,還是高順打?就算是呂布本人也沒有關係的咧~」馬超走了沒多久,馬雲鷺此前那一聲不吭,安安靜靜低著腦袋聽眾人談話的乖巧樣子便飛快的消失,重新變成了當年三人第一次見到時,那個傲嬌的大小姐。平日里總是被兄長管著的馬雲鷺,也只有在馬超不在的時候才敢這樣得意地說話了。
孔明的臉上,出現了平日里只能在元直的臉上看見的壞笑。
「寸步不離地保護好元直,絕不能讓他受到任何一絲傷害,能做到么?」
「嘻嘻嘻,什麼呀,原來就是這樣的小事而已,對我這馬家的大小姐來說也太簡……單了……呃?什麼??!!等等!!」
馬雲鷺剛還一臉得意地昂著小腦袋笑著,現下卻像是被老鼠啃了一口腳趾頭一樣,一張嬌俏的小臉蛋苦成了一片:「孔……孔明……」
「堂堂馬家的大小姐……說出的話就一定做不到……臨陣退縮的話就不是馬家的女兒……」
孔明此刻竟然已經背過了身去,目光悠然自得地遊走在大帳的各個角落,背著雙手,在口中輕輕念叨著什麼,音量不大,但卻足以讓馬雲鷺聽得清楚。
「你……你……你……」馬雲鷺緊緊咬著銀牙,沖著孔明的後腦勺張了半天嘴,卻始終沒有開得了那個口,最後終於一扭頭,狠狠地瞪著元直,像是一隻被惹怒了的小豹子一樣,呼哧呼哧喘了幾口粗氣,然後又是一腳重重踹在了元直的小腿迎面骨上。
「孔明才不是會這樣玩心眼的壞人,肯定……肯定是你指使的!」
一轉身,帶著一襲香風,馬雲鷺怒氣沖沖地奔出了大帳,只留下一隻名為元直的生物抱著小腿在地上齜牙咧嘴地打滾。
「喂,孔明……這種事情,事先你怎麼沒跟我知會一聲就自作主張了啊?哎喲……嘶……真狠哪這一腳。對了,還有,你為什麼不告訴她,這一切我根本事先不知情啊!」
「很疼吧,元直?」
孔明蹲下了身子,笑嘻嘻地看著地上正撩起褲腿,沖著小腿上的青紫不停吹氣的元直:「事先沒有告訴你呢,是因為我想給你一個驚喜嘛。咱們多年兄弟,能幫的當然要幫你一把啦!你看,剛才我在說的時候,你不是也沒有反對么?可見你的心裡,還是很高興的嘛,對不對?連項逸剛才都自覺地配合我了,你要說是沒看出來,誰信吶?既然你沒有阻攔,那不就是默認了咯?」
「然後呢……」孔明一把攬住了元直的肩膀,親熱無比的樣子:「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你剛才威脅我來著呢!既然你那麼在乎你的雲鷺妹妹,那被她踢上一腳就不該喊疼的嘛!哼哼,沒過多久,就已經忘記了么?誰是小爺呀?徐小爺要讓誰吃不了兜著走呀?嗯?親愛的元直同學?」
地上正哀嘆著自己小腿的元直,和一旁旁觀的項逸,齊刷刷渾身打了一個寒戰。
面帶溫和笑容,親切地望著元直小腿上青紫的孔明,此刻已經變成了惡魔一樣的存在。一恍惚間,兩人似乎感覺自己回到了年幼時,在水鏡先生那裡一同讀書的時光。
那時,孔明不是如今的這個面上始終掛著溫和笑意,喜歡自己品茶,喜歡把玩手中潔白羽扇的俊美少年,而是永遠都一副天真可愛純真無暇的面孔,但你卻永遠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著了他的道,被戲弄得死去活來的那個天才兒童。
項逸的心聲:「天,難道都已經長大成人了,當年那個狡詐陰險一肚子壞水的孔明依然沒有消失么?」
元直的心聲:「5555,老師,老師你在哪裡?孔明又欺負我了!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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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總攻?」
大帳內只剩下了三人之後,孔明才一五一十地道出了他判斷出的劉篌的計劃。項逸和元直面面相覷,幾乎不敢相信劉篌會布置出這樣瘋狂的計劃。
在城牆之上布置僅僅勉強足夠防禦的兵力,引誘曹操主動攻擊。當然,曹操的目的並不是城牆,而是在他預計中會出城突擊攻城部隊的鐵騎。但當意料之中的鐵騎並沒有出現時,曹操顯然會開始對城內呂布軍的真實目的產生懷疑。
綜合呂布軍目前所表現出的動向,曹操最後的判斷一定會指向一個結果——呂布軍是在用防守薄弱的城牆來吸引自己的兵力,將它們一點一點地蠶食。如果攻城部隊沒有後續,那便放任他們登上城牆,再向城牆上投入更多的兵力加以圍殲。而如果自己見獵心喜,在攻城部隊登城之後,便打算一鼓作氣向城牆上增添兵力,自城門中洶湧而出的鐵騎將會席捲而來,吞噬一切面前的對手。
而這,正是劉篌想要讓曹操以為的「真相」。
當曹操認定了呂布軍的戰略意圖是對自己的部隊進行引誘與殲滅之後,下一步的行動必然是轉進攻為防禦,企圖依靠圍困來使呂布軍陷入困境。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攻城的時刻,呂布軍的全軍,除了城牆上那稀稀落落的一點人馬,已經集結在了長安的東門之內,準備著對曹操以雷霆之勢發起致命的打擊。
各自有著不得不儘快解決呂布的理由,曹操與項逸雙方事實上都是在兵力並不佔絕對優勢的情勢下發起了聯合進攻。曹操,項逸的兵力合計七萬餘人,對上城內的五萬呂布軍,倚之攻城並不佔優勢。野戰卻是足以勝之,但……其中的任何一方,都不足以單獨面對呂布軍。更何況在之前的試探性進攻中,曹操因為自己的猶豫而砸掉了五千步兵。
不得不承認,曹操與項逸雙方雖然聯合了起來對呂布發起了進攻,但卻是貌合神離,各自打著自己的主意,並非鐵板一塊。而劉篌的目的,就是抓住面前兩支部隊在協同上的漏洞,利用時間差一舉殲滅其中一方。
而實力範圍正處於劉備南方的曹操,對於劉篌來說顯然是優先的選擇。
曹操項逸,一東一西對長安城形成了犄角之勢。若是一方遭到襲擊,另一方勢必要繞過城牆,走上一個大圈才能形成救援。算上發出求援信使的時間,項逸部隊調動的時間,即便不能全殲曹操軍,但僅僅是打殘卻應該是足夠了。
不過,劉篌還是留了一手防備。殘餘的六千鐵騎,並不會與大部隊一起由東門突出,而是取道南門。
一則,長安就是再大,城門也不可能在一瞬間讓所有部隊統統通過,自南門分流一部分,有利於部隊出城的速度。
二則,當項逸的援軍開往東門救援的時候,將會驚恐地發現自自己的側翼出現的恐怖鐵騎。行軍狀態下的步兵隊伍遭到蓄勢待發的重騎兵自側翼突擊,將會出現什麼樣的結果即便是傻瓜也能用腳指頭想到。
三則,若是項逸軍沒有救援,這支鐵騎的任務便自動變更為對曹操軍的側後進行迂迴。在曹操軍的全部心神都投注在面前的呂布軍身上之時,自側方奔襲而出的鐵騎將會徹底摧毀他們的陣型。
而等到曹操軍被徹底解決之後,已經騰出了手的呂布軍大可以轉過頭來,面對急匆匆趕來救援的項逸軍。但到了那個時候,因曹操軍的覆敗而鬥志被奪的項逸軍,與因大勝而士氣大振的呂布軍,勝負的天平將會傾斜向哪一方,將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的確是……恐怖的計策啊……」項逸的語氣中充滿了震驚與感嘆:「如果一切按照劉篌的謀划執行的話,或許我們今天真的會全部死在這裡吧……」
這一計,幾乎可以稱為利用人性中的多疑與慣性思維的完美典範。如果不是孔明,只怕無論曹操還是項逸,都將被城內的那個一襲青衫,相貌瑰麗如女子的傢伙玩弄於股掌之上吧。
元直也在心裡暗暗嘆息與后怕。漢初三傑之一,大漢留候張良,楚漢秦末最超卓的智者,果然是如此恐怖的存在。以往在先生講史時聽見的那些事例,自己想來總是不以為然,甚至有時還會有「若是換了我,也一樣能做得到」的想法。但當今天真正第一次面對這樣的謀戰對手時,才能夠發現自己與之的差距。
但……即便是如此的計策,竟然還是被孔明所看破。這令元直難以自已地在心中哀嘆個不停。
孔明啊孔明……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變態傢伙啊!!
「對了,孔明,你還有一點沒有解釋呢。如果按照劉篌這樣的計劃來看,那麼他的目標應該是確保消滅我們雙方全軍才是。但若是這樣的話……那麼他又怎麼保證將呂布軍的兵力也削減到他想要的程度呢?」感慨過後,元直敏銳地提出了至關重要的問題。
「呂布的對手,可不一定只有我們呢。」孔明此刻又恢復了一直以來的恬淡表情,伸出手向著南面指了一指,然後劃了一個大圈,繞向了北方。
「如何?明白了么?」
在孔明手指划動的那一刻,元直的身體便同時隨之一顫,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眼珠幾乎要從眼眶裡飛出來一般:「對……對啊!他的計劃竟然是這樣!混蛋!我之前竟然沒有想到這樣的可能!干啊!這麼說的話,一切都可以解釋清楚了!」
「喂喂喂,你們在打什麼啞謎?」項逸不爽地蹬了正發顛一般痛罵自己之前疏忽的元直兩下:「孔明故弄玄虛也就罷了,你現在明白了,還不趕快給我說出來?」
元直重重喘了兩口氣,抬起頭來沖著項逸翻了翻白眼,似乎是很不爽的樣子:「白痴,孔明都提示到這個份上了,你居然啊還想不到?真不知道我們三個人都是先生的學生,差距怎麼會那麼大,兩個天才和一個白痴一起生活可真是令人無奈啊……」
看見項逸抹起了袖子,似乎要動手的樣子,元直連忙擺著雙手,嬉皮笑臉地作投降狀:「喂喂,別動不動就使用暴力啊。說給你聽就是了嘛!其實,我們之前都被劉篌指揮呂布軍對潼關的猛攻閉塞了思路。其實……只要是消耗了呂布軍的兵力,準確說,是戰鬥力低下的兵力,無論和什麼對手作戰都可以達成這個目標。所以……劉篌在擊敗我們之後,目標應該是——散關!」
「散關?」項逸皺起了眉頭:「你是說……他要去我們剛打下來的漢中?」
「真是不折不扣的白痴啊……」元直仰面向天哀叫了起來:「你居然還沒有想明白?算了……那小爺我只好受累一點,給你掰開揉碎了講清楚好了。劉篌最終的目的地,的確是河北沒錯,但去河北可不是只有一條路啊。擊敗我們之後,呂布軍便放棄長安,直接向著漢中出發。然後,他可以繞上一個大圈,在中原肆意闖蕩。荊州劉表,淮南袁術,徐州陶謙,江東孫堅……可以選擇的對手可是太多了!」
「你的意思是……流寇?」項逸皺著眉頭,終於弄懂了孔明與元直的意思:「不過以我們與呂布軍的兵力來看,即便他能夠打贏這一戰,損失也不會小吧?要再與這些勢力交戰,而且還是在沒有根據地,沒有補給的情況下,這太不現實了吧?」
「絕對現實!」元直斬釘截鐵地道:「劉篌根本不需要去攻城掠地,他的目的只是消耗兵力而已。所以……他的作戰方式就很簡單了——破壞,並且就地補給。一支部隊流竄在自己的領土上燒殺搶掠,儘管領軍的是呂布,天下至強的呂布,但這支部隊沒有根據地,沒有兵員補充,你覺得那些勢力有可能會安坐在城池之中么?絕對不會!他們一定會想盡辦法,將呂布軍趕盡殺絕!」
「但是從呂布軍的角度來看,它最強的兩支部隊,陷陣營和鐵騎,都擁有超卓的機動性。在作戰時,劉篌也一定會盡量保證他們的存活,而將傷亡控制在普通的步兵部隊頭上。所以……呂布軍的損失越多,機動性便會越好,越不容易被對手逮住。甚至到後來,應該是劉篌主動給出作戰的機會給他們吧。況且,具體的路線取決於今天的這一戰後,呂布軍殘餘的兵力。若是多些,那繞的圈子就可以大些。若是少些,那就只是淺淺地兜上兩圈,便向著河北直接進發。如此一來,不僅控制了部隊的數量,使其不至於對劉備的控制造成威脅,同時留下的,還都是身經百戰的精銳老兵。更重要的,是對中原南方的勢力領地的極大破壞。日後劉備自河北南下時,所面對的將是一個個衰弱而不堪一擊的對手!」
項逸聽完元直的話,默然無語,呆立在原地,幾乎說不出話來。
的確,這同樣是一個完美的計劃。正如元直所說,完美地達成了劉篌削弱呂布軍的目的,同時也為日後劉備的南下掃清了障礙。但……若真是如此的話,劉表、孫堅、袁術、陶謙等人領地上的那些百姓,又將遭到怎樣的塗炭?
就地補給,說起來只是很簡單的四個字,但項逸清楚地知道它背後的含義——掠奪,焚燒,殺戮……
即便只是一夥數百人的馬賊,在拋開一切顧忌的情況下對於百姓已經是堪稱恐怖的存在了。那麼……換成是缺衣少食,必須用手中的武器去搶奪自己賴以生存的口糧數萬大軍,又將造成多大的破壞?
「我……我不信劉篌會這麼做。」項逸搖了搖頭,自口中艱澀地吐出話來:「劉篌……怎麼說也是為了復興漢室的目的而行動的。他不可能……做出這麼殘忍的事情吧?」
「殘忍?對於上位者來說,這個詞根本不在考慮範圍之內。如果這算殘忍的話,那麼為了保證劉備對呂布軍的絕對控制力,將大批大批的雜兵投入到潼關那個血肉磨盤,又算是什麼呢?」元直冷笑的反問,讓項逸徹底啞口無言。
「所以,就連將漢室舊都付之一炬也無所謂了?長安的城內,可是有著近百萬的民眾啊……」項逸搖著頭喃喃自語道。
「我能想到的辦法,劉篌不會不考慮到。在他的全軍出城之後,便在城內放火。如此一來,即便是我軍攻破了西面城牆,自城中趕往東門,也會在半路發現自己正陷入轟天的火焰煉獄之中吧。只不過,劉篌似乎沒有想到,我們還有閻行這個傢伙在呢。」
「瘋子……劉篌這個混蛋已經瘋了!」項逸重重一拳砸在了地上,全身都因憤怒而顫抖了起來。
「這種已經喪失了理智與人性的傢伙,決不能讓他繼續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