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黃梁一夢

第三十七章 黃梁一夢

「醫生,他怎麼樣?」付俊心急如焚。

醫生剛替秦易做完全身檢查,「去我辦公室說。」

付俊心七上八下跟著醫生到辦公室,「醫生……」

「根據檢查結果,秦先生服食過重劑量致幻葯一類的東西,對食道、胃刺激性非常大,加上人在情緒激動時,血壓會上升,從而導致十二指腸淺表血管破裂大量出血,才會出現吐血現象。」

付俊皺眉聽不懂,「您可不可以說得淺顯點。」

醫生扶扶眼鏡,「簡單說就是急火攻心導致吐血。」

「那要怎麼治?」付俊最怕醫生來一句,心病需要心藥醫。

「他現在最重的是情緒不能波動太大,保持心情舒暢。」

「只是這樣就行了,他的胃沒什麼問題吧?」

醫生斟酌了下用詞,開口道:「現在出現吐血已經是比較嚴重的現象,如果不引起重視積極配各治療,很容易發展成胃癌。」

付俊一臉嚇呆,「這麼嚴重?」

「我先開點葯,一定要好好調養。」醫生鄭重囑咐。

付俊拿了單子交費領葯,回病房,人不見了。手裡大大小小的藥盒掉了一地,他真的是,不要命了!

秦易推開院門,院里的桔樹,花落了一地。他踩進去,屋子空蕩得能聽到自己的腳步回聲。

房間的溫度還未冷卻,所有的東西都是原樣。他一扇門一扇門打開,固執的尋找一個奇迹。

人生哪裡有那麼多奇迹。

桌上放著孕期食譜,看字跡是方嶠的:孕早期要清淡,鯽魚湯,奶湯菜心,小米粥……他進去廚房,洗米,摘菜,魚是弄好的放在冰箱速凍。

米放水上鍋煮,菜心洗好切段,忘記拿牛奶,他張嘴,「曾岑幫我拿盒牛奶來。」

回應他的是可怖的寂靜。

他回一回身,只有他一個人。他是一個孤獨的模仿者,記憶中廚房的溫馨畫面只有方嶠和曾岑,沒有他,從來都沒有他出現過。

爛掉的白菜,根本就沒熟的魚湯,糊了的小米粥。他一個人坐在桌邊,夾一塊魚挑出魚刺放到對面碗里,「老人說多吃魚孩子聰明,刺我已經挑出來了。」

他一個人吃光了那些食物,吃到嘔吐。

夜來得無聲無息,秦易窩在客廳小沙發上,捧著曾岑甩給他的照片,他看著房間的門,好像看到她站在門裡說,「照片給我。」

他坐起身子,「你可以過來跟我一起看。」

耳邊似乎聽到嘭的關門聲。他起身,過去門邊,「懷孕不能生氣,照片給你。」沒有回應。

他敲一敲門,「我進來了。」依舊沒有回應。

「我真的進來了。」他擰開門把推門進去,慘淡的月光落在床面,平整的床單疊好的被子,夜風吹動窗帘,徹骨的冷。

床頭柜上老式筆記本還沒關機,指示燈一閃一閃,他過去隨意敲下一個鍵,發現她的常用文件,孕期日記,點開:

今天是懷孕四十天,我們終於有了自己的小窩。寶寶很乖……

懷孕六十天,今天照了b超,醫生說寶寶已經初具人形,能分辨眼、耳、口、鼻、手等,心臟已經形成。通過胎心儀清晰聽到寶寶心跳時,我很丟臉的差點激動得哭出來。

……

有沒有試過滿心滿意甚至願意付出生命渴望卻得不到感覺?

比如廢寢忘食努力學習了很久,卻沒有被自己理想的學校錄取。

比如花空心思追求了很久的人,最終和別人牽手走了。

比如痛徹心肺的悔悟,想做一個好丈夫,好父親,卻永遠都沒有這個機會了。

「對不起,曾岑。」遲到了太久太久的懺悔,他太過自負,不相信自己會動心,太晚明白陰謀是愛情的敵人。

他合衣躺上床,枕頭上還有她的氣息,閉上眼睛,那感覺好像她還在,寶寶還在。

「爸爸……爸爸……」

模糊的白影,只看見一雙小腳蹬蹬從遠處跑過來,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是個小男孩,眼睛像爸爸,嘴像媽媽,他一晃神的功夫,孩子已到抱住他大腿,「爸爸,要抱,抱抱。」

他彎下腰,能真實的抱到孩子。

「要飛,飛……」小傢伙手舞足蹈比劃,吐字還不清楚。

他將孩子往上一拋輕鬆接住,再拋再接住,孩子咯咯笑聲充盈耳膜。他想讓孩子更高興,最後一下拋得比較高,他的身體突然動不了,他的手抬不起來,他用盡全身力氣痛苦掙扎,他動不了。

「爸爸,爸爸……」孩子恐懼的哭喊聲,絕望張大血盆大口在那一瞬間將他吞噬。

血,整個畫面都被鮮血充斥。

「孩子走了,化成一灘血,放心,午夜夢回,他一定會去找你,問你,爸爸你為什麼這麼狠心。」

秦易在這『魔咒』中驚醒,驀然睜開眼睛,冷汗涔涔,十指還保持在夢中抓緊床單的力度。

他撐著額頭坐起身子,陽光熱烈的闖進房間,這是他的房間,所有陳列還和她在時一模一樣。

他又做惡夢了,這是第幾次?

四年,一千多個日夜,他哪裡數得清。

梆梆梆敲門聲雜亂,秦易去浴室漱口,用冷水抹了把臉才開門,剛到他腿彎的小傢伙抓著小汽車玩具,仰著頭叫他,「爸爸……」伸著雙手要他抱。

秦易手一勾就抱起小傢伙,沒有刮的胡茬扎在孩子臉上,孩子咯咯笑得直躲,口水擦了他一臉。

「你媽媽呢?」

「飯,飯……」一歲多的孩子辭彙量有限。

秦易單手抱他下樓,廚房身影忙碌,聽到腳步聲頭也沒回,「你起來了,早飯馬上好。」

秦易也沒應聲,將小傢伙放到餐桌上坐好,問他,「今天還要坐車車嗎?」

小傢伙拍著小手表示興奮。

「你今天不會還要帶他去公司吧!」馮冉冉端著牛奶麵包出來。

秦易在給小傢伙擦口水,「今天不忙,我有時間陪他玩。」

馮冉冉嘆口氣,「我說秦大總裁,您哪天忙了。我老公已經四年沒休年假了,連抱咱家王子的次數都沒你多,你真是夠了。」

秦易拉著小傢伙肉肉小手,「王子喜歡跟乾爸在一起是不是?」

小傢伙還直點頭。

馮冉冉扶額,「我不管,付俊這個月一定要休年假,我兩約好了要去愛琴海度蜜月,王子你幫我們帶。」

秦易挑一挑眉,「孩子都一歲了,還度蜜月。」

付俊和馮冉冉這對歡喜冤家是奉子成婚,兒子一歲七個月,小名王子,從斷奶開始待在秦易家時間比待自己家裡還多。

「你還好意思說!」馮冉冉頗憤慨,「是誰害我們孩子都會打醬油了才去度蜜月!」

秦易幼稚的跟王子玩小汽車,完全忽略馮冉冉。

馮冉冉拍拍手,「王子,來,到媽媽這兒來。」

小傢伙轉頭看了看媽媽,指著秦易,「要爸爸。」

馮冉冉頭疼,糾正了很多遍,「不是叫爸爸。」完全沒用,孩子只會挑最簡單的辭彙接受。

秦易看了眼時間,「我上去換衣服,休假的事,我會安排。」抱小傢伙下來,自己往樓上去。

小傢伙蹬著小短腿跑過來抱馮冉冉,「媽媽,抱,抱。」

「小壞蛋。」馮冉冉抱起小傢伙,「剛才不是不要媽媽的嗎。」

小傢伙直往她身上蹭。

「好了好了,媽媽要你,口水啊。」馮冉冉抱他去陽台,給付俊打了個電話,「喂,你是今天的飛機回嗎?嗯,我有空就帶王子過來了。他剛起來。精神看上去還好,失眠症似乎加重了,你回來還是勸他去看下醫生吧。嗯嗯,我會的,掛了。」

馮冉冉掛斷電話,大大嘆一口氣,曾岑已經走了四年,秦易也折磨了自己四年。執念太深,固執的不肯放下,困住的只有自己。

馮冉冉一開始對秦易是怨怒的,甚至對付俊提出不和秦易絕交他兩就分手。付俊沒辦法,詳詳細細跟她說了前因後果,加上這些年,她覺得秦易著實稱得上可憐。其實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事,只有過不去的人。

付俊稱得上是中國好兄弟了,兒子都能『借』給秦易。

秦易洗漱完換衣服從樓上下來,西裝筆挺俊朗卓然,人前他依舊是商界精英,天之驕子,審慎、踱勢,嚴謹一絲不苟。

就是這樣付俊才擔心,人的情緒不能一直藏著,藏著容易出問題,要發泄出來才行。

秦易一下來,小傢伙就纏著要他抱,他也不顧身上這套飄洋過海來的手工訂製西裝,抱起孩子對馮冉冉說:「奶粉,玩具都給他準備好放我車裡。」

「我都快成你家保姆了。」馮冉冉抱怨著已經將東西準備好了。

秦易抱著小傢伙去玄關換鞋,開門,突然停下問了句:「她有跟你聯繫嗎?」

馮冉冉怔了一下,反應過來,「沒有。」

秦易沒有回頭,什麼也沒說,走了。

馮冉冉對著他背影無奈搖頭,每年他都會問她一次,得到的都是同樣的答案。付俊問過秦易,為什麼不去找,他沒說話,誰有勇氣再一次揭開觸目驚心的傷疤。擇日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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擇日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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