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了結
曾岑不知道秦易是什麼時候準備的嬰兒房,她站在門口像進入了海洋世界,牆面,天花板一寸一寸的藍,海魚海星栩栩如生,全都是手繪而成。牆縫裡裝上led燈,藍光一點一點透出來,好似真的有溫暖的海水在周圍流動。
秦易放孩子到床上睡好,轉頭看她站在門口不進。
「你別誤會,這間房是……我不知道小月亮的時候準備的,我不會跟你搶孩子。」這房裡的一寸一毫都是他親手完成,做了三年。
「我今晚想陪小月亮,可以嗎?」久違的父子天倫,他一刻也不想再錯過。
曾岑垂眸,「他晚上愛蹬被子,你警醒一點。」轉身離開。
秦易不知道這算不算向她邁進了一步,至少她已經試著開始相信他,從這一刻起。
熱水的溫度剛剛好,很好的緩解了曾岑腰上的酸痛。神經高強度崩緊了一天,這會兒放鬆下來才感覺,身心疲憊。
她抻一抻腰還是疼,要不是秦易及時替她上藥油推拿她估計要疼得進醫院。
「你還是不相信我。」她想起秦易說這話時的落寞。她的心在動搖,她問自己,「我是不是真的太自私了?」
她身子下滑整個人沒入水裡,他們兩就像缸里的魚,想說的話很多,一開口卻化成省略號。
秦易睡了四年來第一個安穩覺,惡夢消散,失而復得,他的孩子,他孩子的母親。
小月亮翻了個身,腿擱到他肚子上,大概是感覺不對,試著喊了一聲,「媽媽?」
秦易笑起來,「醒了嗎?」
小月亮翻了個囫圇身坐起來,「秦叔叔!」驚訝。
秦易也起身,「昨晚睡得好嗎?」
「好。」小月亮環顧一圈,使勁睜眼,「怎麼這個房間都是藍色的。」他能模糊看到大體顏色。
「因為這裡是海洋世界。」他抱過孩子摸床頭,「這裡有一隻粉色的海星。」
「派大星嗎?」小月亮興奮的用手去感受,「有沒有章魚哥,還有蟹老闆?」
秦易抱他下床,「有,這裡。」他蹲下去,牆角根畫了一隻萌萌的章魚,比章魚哥漂亮多了。
「這裡是螃蟹,還在吐泡泡。」他拉著孩子手去感受。
「好想看,這裡是叔叔家嗎,太漂亮了!」孩子只會表達自己最真實的想法。
秦易的心劇烈顫抖陣陣發痛,曾岑說這個孩子受的所有痛苦都是拜他所賜,他寧願看不見的那個是他自己。
「你很快就能看見,叔叔保證。叔叔還要帶你去看大海,看沙漠,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
「可是媽媽說,我們很快就要回家了。」孩子有些失落。
「這裡就是你的家。」
小月亮搖頭,「這裡是叔叔的家,我要回我和媽媽的家。」
孩子這句話提醒了秦易,他答應過,不會和曾岑搶孩子。摸摸小月亮頭頂,「好了,去刷牙洗臉,下去吃飯。」
曾岑就站在房門口,手還握著門把,靜靜聽父子兩的對話。默默鬆開門把,轉身下樓。
秦易冰箱里幾乎什麼新鮮蔬菜都沒有,曾岑只找出雞蛋和牛奶。她將雞蛋攪均,油鍋攤成雞蛋餅,焦香的培根,卷在軟嫩鮮香的雞蛋皮內,香味四溢。
父子兩都被這香味勾起饞蟲。趕緊結束刷牙大戰,秦易拿清水給小月亮抹了把臉就算是洗完臉了,抱孩子下樓。
「好香,媽媽,肚子餓。」小月亮扭著屁股從秦易臂彎下來就要朝美食飛奔。
曾岑拿著鍋鏟回身,「媽媽說過廚房危險不能進,再等會兒馬上就好。」鍋里滋滋的響,她趕緊翻鍋。
秦易抱孩子到餐桌邊坐好,「聽媽媽的話才有好東西吃,乖乖坐著。」
「嗯!」小月亮點頭,非常贊同。
秦易看著曾岑背影,那樣專註認真儼然妻子為心愛的丈夫孩子準備愛心早餐。
早餐上桌,焦黃脆爽,小月亮直接上手,咬一口,一臉滿足。
「慢點兒。」曾岑趕緊替他圍上餐巾。
秦易很享受這一刻的時光,平凡的快樂,卻是他最不可得的。
曾岑的手機一直在響,從早上起來到現在。秦易看一眼,微微皺眉。
曾岑開口,「吃完早飯,我們就走了。」
「去方嶠那兒嗎?」秦易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
「他很擔心我們。」曾岑沒什麼表情。
「你會讓小月亮喊他爸爸嗎?」秦易直接問。
曾岑沉默。在她這片沉默里,秦易感覺自己的心像放在油鍋里的雞蛋。
「我尊重小月亮自己的想法。」
這個答案並沒有讓秦易寬心,因為小月亮告訴過他,他只是不是壞人,而方嶠是小月亮很喜歡的叔叔。
「宋醫生的基金會,秦氏獨家贊助,你隨時可以帶孩子去做手術。」
曾岑眼底微微驚訝之色,很快平復,「謝謝。」
門鈴響得很急,秦易以為是方嶠找上門。開門才發現是,蘇清寧。
「大嫂?」
蘇清寧一把抓住秦易袖子,「阿易,當是大嫂求你,你幫幫清歌吧,她真的知錯了!」說完這句她才發現曾岑和小月亮,「岑岑,你回來了。」
曾岑起身,「清寧姐。」
她喊一聲姐,蘇清寧眼淚就掉下來,「岑岑,你能回來太好了。是清歌對不起你,不管她受多大苦都是她活該,可她的孩子是無辜的,你跟阿易說說讓他幫幫清歌好不好。」
曾岑聽不懂,「清寧姐,你在說什麼?」
蘇清寧一時說不清,硬拉著他們到醫院。
醫院環境很差,到處都透著陳舊破陋。蘇清歌躺在病床上,小腹微微隆起,臉色慘白像是睡著了。
曾岑幾乎認不出她,「她……是蘇清歌?」
蘇清寧點頭,「她被丈夫打得差點流產,如果再離不成婚,她可能真的要死在那個男人手裡。」
「她……怎麼會成這樣?」曾岑覺得不可思議。
「她想不勞而獲被男人騙嫁了個無賴脫不了身,妄想回頭和秦易在一起拆散你們一錯再錯,不管她的結果怎麼樣都是她應得的。可是,現在她只想好好生下孩子相依為命,算是這輩子有個寄託。」
蘇清歌被他們驚醒,睜開眼睛,看見曾岑,空洞的眼底從驚愕、難堪到又恢復死寂。
「看到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開心。」無力的聲音,目光落在小月亮臉上,有那麼一瞬眼底有母性的柔軟。不管什麼樣的女人,母性是天生的。
「我可以單獨跟你聊聊嗎。」她對曾岑說。
曾岑將小月亮交給秦易。秦易什麼也沒說,抱孩子同蘇清寧一起出去。
曾岑替蘇清歌倒了杯水,「我和你,現在是不幹相的人,我不會因為一個不相干的人高興或傷心。」
蘇清歌望著她,「剛才那個孩子,是你和秦易的吧。真好。」眼圈通紅,「秦易一直想知道,四年前我跟你說了什麼。其實,我跟你說的那些話,都是假的。」她閉一閉眼睛,眼淚無聲滑落,「那晚,是我給秦易下了葯,他寧願自殘也不碰我,因為他信仰婚姻的盟約,因為你已經走進他心裡。幸好,你們的孩子還在……」她定定望著曾岑,「對不起。我不祈求原諒,也不是要你可憐我,只是真心的想跟你說一句,對不起。」她說的感覺很像遺言。
曾經,曾岑很恨她,就像所有妻子對搶了自己丈夫小三的痛恨。可是現在,她感覺恨不起來,就像蘇清寧說的,不管蘇清歌做過什麼,孩子是無辜的。
「我不想原諒你,也不想恨你,已經沒有意義了。」
「應該的。」蘇清歌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今天能見你一面,也算是……沒有遺憾了。」她閉上眼睛,真的已經生無可戀。
曾岑從病房出來,小月亮乖乖趴在秦易肩上,秦易表情凝重。
蘇清寧迎上曾岑,「她現在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我知道她沒有資格求你們原諒,你們就當是做善事,幫幫她。」
曾岑垂眸,「我不會幫她。」抬眼看秦易,「她替你擋了一劫,你應該還她一個人情。剩下的,就都是她虧欠你的。」
秦易臉上有種釋然的表情,對蘇清寧說:「讓她離開這座城市,自食其力。」
「謝謝,真的,我替清歌謝謝你們。」蘇清寧緊緊握住曾岑的手,親姐妹,到底血濃於水。
回去的路上,小月亮坐在後面兒童椅上玩玩具,秦易認真開車目不斜視,曾岑臉看向窗外。現在的心境,不適合交談。
十字路口,紅燈,車停下。
秦易問她:「送你們去方家?」
「送我們回天井房。」曾岑臉一直看著窗外,「小月亮做完手術,我們就回美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