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皇上一出手
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棋逢對手也是一種幸運,如果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人配與你月下對劍,那麼你的目標復又是什麼?
這個問題在葉孤城的腦海中縈繞已久,卻終究沒有被他問出來。
這是他的驕傲,所以他選擇放下自己與南王的交易,選擇對西門吹雪劍道的尊重,選擇了全力以赴。
酒再多,總有飲盡的一刻。
西門吹雪倒空了最後一滴酒,沉默。
葉孤城的神情看起來有些惋惜:「可惜沒有下一壇。」
「你有些醉了。」西門吹雪站了起來。
這樣居高臨下的姿勢讓葉孤城微微蹙起眉頭。
片刻,西門吹雪道:「還是早些歇吧。」
這句話莫名地被解讀出些許溫和的意味,傳入葉孤城耳畔,帶著繾綣的氣息。
可是這不過是隻言片語的功夫罷了,因為下一秒,兩人之間那點曖昧不清的氛圍已然消失不見。
「西門。」葉孤城忽然開口。
西門吹雪的步子微微一停:「怎麼?」
「今日到決戰之日,還是不要相見罷。」葉孤城淡淡笑道。
他的語聲很平靜,平靜地彷彿只是朋友之間的幾句趣談。
西門吹雪眉心微蹙:「……好。」
是朋友,亦是對手。
這樣的關係終究是太微妙了。
西門吹雪可以無情,可是葉孤城……終究不是一個能對朋友出劍的人。
這一壇酒,便是劍神與劍聖最後的私交。
西門吹雪走了。
他走得毫無留戀,和來時一樣,掠起一陣風。
葉孤城沒有看上哪怕一眼,他只是靜默地坐著,伸手碰了碰那壺適才還溫熱的茶。
可惜……人走茶涼了。
第二天,曲霂祁和唐無影一大早就站到了南王門前。
南王這回是真沒睡醒,他費了好大力氣排兵布陣,差點熬了個通宵,也正是因此,天色還沒亮就來敲門的兩人讓南王整個人都不好了。
影衛報是皇上和他身旁的唐大人,南王只好起身:「去請。」
他語氣低沉,聲音微啞……
不要多想,只是累的。
唐無影和曲霂祁一前一後,大喇喇地走了進來,曲霂祁就感嘆了一聲:「王爺殫精竭慮。」
南王眉心一跳。
知道我殫精竭慮你還這麼早來!
但是他面上還是一派和平地笑哈哈:「皇侄體恤,小王只是憂心唐盟主的去向啊。」
「唐盟主身居武林盟主之位,有些要事要忙也是常事。」曲霂祁一臉茫然:「倒是王爺,什麼時候和唐盟主關係甚好了?」
南王還沒想明白該怎麼答話,就聽曲霂祁狀似憂愁地說了下去:「哎,要是吳輝知道了,一定很難過。」
南王:……
等等我好冤枉!
終於聽懂了皇上在感慨什麼的南王哭笑不得:「小王與吳大人,實在不是皇上想的那種關係。」
「與吳大人?」曲霂祁一怔。
南王簡直想哭,他這真的是口誤啊!
「唐盟主之前常來本王這裡切磋。」南王撿著不怎麼重要的事情往外抖,表情一派真誠。
「原來王爺功夫這麼好,什麼時候朕也來討教討教!」曲霂祁臉上一喜。
始終沉默的唐無影伸手扯了一把曲霂祁的袖子,臉色肅然。
南王當然知道這皇上的功夫就是個草包,此時聞言卻也微喜:「皇侄何時習武了?」
「之前遇到了世外高人。」曲霂祁一臉正經。
「就學了幾招。」曲霂祁繼續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南王:……你就編吧!
這聽起來簡直太扯淡了,完全沒有說服力,所以南王也就當他是在胡謅。
可惜曲霂祁從來不知道見好就收,微笑著看南王:「王叔什麼時候指教指教?」
「不敢當不敢當。」南王佯作擦汗,心底卻在犯嘀咕。
自己這皇侄……是真蠢還是假蠢?
就他那點功夫,也想和自己切磋?
還是說他所謂的世外高人真有其人?
意識到自己被繞進去的南王立刻收回了思緒,淡淡道:「若是有機會,還請皇上指教幾招。」
「好說好說。」曲霂祁笑眯眯。
南王看著曲霂祁一臉笑容,總覺得怎麼看怎麼狡詐!
「唐大人,清早來這裡,可是找小王有何要事?」南王轉頭看唐無影。
在他看來,沉默寡言的人往往心眼比較少,比如現在正在幫自己忙活治軍的唐一葉,比如眼前這位唐一葉的師父唐無影。
唐無影看了南王片刻,道:「一葉可是在此處失蹤的?」
……
這也太直白了。
南王微微一怔,失笑:「唐大人為何這樣想?」
「在下並不是揣測王爺,只是唐一葉常來此處切磋,只怕是來這裡時被人盯上也說不定。」唐無影道。
南王神色微涼:「這也是皇上的意思?」
「是。」曲霂祁立刻看過來。
南王便笑了:「皇上果然在懷疑本王。」
「時間上太過巧合,何況這偌大院中,與唐盟主私交甚篤的怕也只有南王一個。」唐無影道。
曲霂祁跟著補充:「而且唐盟主離開時,並未有任何掙扎,所以只有兩種情況,一來帶走他的人是熟識的人,另一則是唐一葉被迷暈了,然而唐盟主是唐門中人,隨身有攜帶□□的習慣,不大可能是第二種,所以只剩下一種可能。」
他一來二去說得糊裡糊塗,南王的神情還是越來越難看。
「看來皇上懷疑本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南王冷笑。
「或許是從唐盟主第一天來找王爺的那一天開始?」曲霂祁蹙眉。
南王沉默。
他差點以為面前的人已經勘破了他和白雲城主之間見不得光的交易,然而現在看來,至少這件事還是隱蔽的。
想到這裡,南王決定糊弄過去,反正過不了幾天趁亂起兵,他的勝算幾乎是百分百,沒必要現在冒險。
「皇上,唐盟主不見了,小王比誰都要著急。」南王言辭懇切。
「所以王爺出兵吧!」曲霂祁道。
南王手中的茶盞啪地掉了下去,唐無影以一種近乎鬼魅般的速度掠過去,一把扶住。
他的動作太快,快地彷彿一陣風。
南王的臉色更加陰沉,他忽然發覺,如若真的要和唐無影交手,即使是他加上暗衛,怕也不見得有什麼勝算。
想到這裡,南王不禁皮笑肉不笑道:「出兵?」
「幫忙找唐盟主,人人有責。」唐無影沉聲道,伸手將茶盞遞給南王。
他的神色那麼平靜,沉穩無比:「王爺。」
南王只覺得那茶盞都和燙手的山芋差不多。
他知道只要自己開口,一句話的功夫,面前的兩人就會被暗衛重重包圍。
只是他不想冒險,在不知道對方有多少布置之前,南王並不想功虧一簣。
「……當然。」沉默良久,南王拍了拍手。
暗衛應聲而落。
南王當著兩人的面叫了五人,分別派了出去。
曲霂祁卻伸手阻住:「王爺。」
南王皺眉:「皇上還有何事?」
「不如兩兩一對,這樣也好有個照應。」曲霂祁誠懇道。
他話音未落,門被人推開——
戚少商、顧惜朝、吳輝、陸小鳳站在門外,神色淡然自若。
「王爺。」顧惜朝拱手,微微笑道:「久仰大名。」
南王臉上的笑都快掛不住了。
他手下本就只有六個暗衛,現在派出去五個,還有四個要被跟著?
曲霂祁看了一眼唐無影,唐無影伸手拉了他一把:「不如我和最後一位一起?」
曲霂祁想了想,笑眯眯應了:「也好,注意安全。」
非常厚此薄彼!
唐無影低笑,輕輕掐了一把曲霂祁的掌心,溫和似調/情,根本不顧忌周圍一圈人的面面相覷。
南王臉色頓時掠過一抹陰沉,只剩下一個人的皇上無疑好對付地多,既然如此,有五個暗衛被盯著雖然很煩,但是也不是不能做到的。
眾人分派好了各自的任務,相看兩相厭地一對一對走了。
南王看著對面平靜喝茶的曲霂祁,只覺得拳頭都要被自己捏爆了,真是非常好涵養。
「皇上還有何事?」南王笑問道。
「沒什麼事,」曲霂祁想了想,拱了拱手:「朕忽然想起今日約了人,不如一起?」
約了人?
這什麼形容!
能讓皇上約的人到底是什麼人?
南王心底十分糾結,去不去?
去的話怕是圈套,不去的話又好像慫了。
自己怎麼能慫了呢?面前這就是一個沒什麼功夫的草包皇帝,如果連這都要怕的話簡直是……
「王叔在擔心什麼?」曲霂祁的話音淡淡的,打斷了南王的思緒。
他臉上的笑意有些嘲弄,快速地閃過彷彿是南王的錯覺。
南王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曲霂祁阻住:「不如一起吧。」
南王冷笑。
他覺得今天這一天簡直荒謬極了,自己不僅猜錯了這皇侄的來意,更是被這人牢牢抓住了節奏。
失策。
南王神色冷冷地跟在後面。
現在的他也是光桿司令了,就剩一個暗衛,在曲霂祁有約的時候自然不能輕易動手,南王本著養精蓄銳的念頭,決定蟄伏。
寂靜的小院中,安安靜靜地坐著一個人。
那人披著一身單薄的外衫,背對著院門,安靜地伸手沏一壺茶。
他一頭長發系在腦後,動作很安靜很美好,儘管只是一個背影,卻也讓人的心底莫名生出幾分安寧來。
南王微微一怔:「這位是……」
「花兄花滿樓。」曲霂祁微笑介紹道。
那人回過頭來,目光準確無誤地定在兩人身上,他站起身,動作依然是優雅無雙的:「在下花滿樓。」
「這位南王,請。」曲霂祁微笑,揮袖帶出些許風聲。
花滿樓便對南王拱了拱手,南王也少不得客套幾句,旋即幾人各懷心思地落座。
「這位就是客人?」南王問。
很顯然,南王是知道花滿樓的大名的。
也正是因此,他知道這人雖然眼盲,卻有著頂好的功夫。
適才已經見到了陸小鳳,想必花滿樓也是陸小鳳約來的,若是沒記錯,傳聞此人極不喜殺戮。
南王眉間微微一動,不喜殺戮的花滿樓,即使是在皇上身旁,又豈能避過這場大劫呢?
皇上啊皇上,你以為找來花滿樓便是高枕無憂,未免太過天真。
曲霂祁卻搖了搖頭:「自然不是,遠來是客,花兄只是朋友。」
花滿樓微微一笑,沒有拒絕曲霂祁倒上的茶。
「看來本座來遲了。」
人未至聲先到。
南王目光所及,一襲極為囂張的紅衣,男子翩然落地。
不得不說,這來人有一副極好的相貌。
如果說花滿樓的美乾淨而澄澈,那麼這人的美便帶了絕對的妖邪之意。
他美得霸道,美得邪肆。
「魔教教主玉羅剎,」曲霂祁給南王介紹道:「今日約王叔一起,也算是給朕做個見證。」
南王沉默。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被耍了。
如果中原皇上私自會見西域魔教教主,這可真是怎麼說怎麼是,畢竟魔教教主不是正式來拜謁的,更加沒有外族來客應盡的禮數。
身為中原皇上,私下底與西域魔教教主相交,可不是什麼好名聲。
可是現在,曲霂祁神秘兮兮地把自己拖下了水,自己就沒什麼立場來反駁了。
想到這裡,南王倒是也就放開了,反正大戰已經在所難免,現在就看看皇上要和西域魔教教主給自己唱什麼戲好了。
南王拱了拱手朗聲笑道:「不遲不遲,來者是客,不如皇上做東,我們出去小敘一番?」
曲霂祁淡淡笑了,拎出一壇酒:「上好的女兒紅。」
花滿樓沉默微笑。
「今日且有要事要談,改日朕再做東。」曲霂祁道。
玉羅剎本就不是來吃飯的,微微頷首:「無妨。」
「有何要事?」南王一怔。
難道玉羅剎真的與皇上達成了什麼交易?
這個念頭在他心底掠過,又自己給否決了,他覺得不太可能。
畢竟玉羅剎也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和這人談交易對於曲霂祁而言未必是什麼好事。
「皇上所言中原變動,可是眼前這位王爺?」玉羅剎眼睛微眯,看向南王。
只是這樣一瞥,壓迫力已經足夠嚇人。
南王微微一怔,下意識看向不動聲色的曲霂祁。
皇上這是早有準備想要借刀殺人?
曲霂祁卻笑著搖頭:「怎麼會……王叔之心日月可鑒,始終乃是朕的左膀右臂,朕懷疑誰都不會懷疑王叔。」
這聽起來怎麼這麼詭異呢。
南王打心底冷笑,現在看來,自己這位皇侄決計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將中原武林拱手讓人,皇上當真捨得?」玉羅剎微微一笑,忽地問道。
曲霂祁笑了:「這是有條件的。」
玉羅剎沉默地喝一口茶,眉心微蹙。
他彷彿天生就帶著一種壓迫感,而這種壓迫感在曲霂祁身上……卻全然沒有用。
玉羅剎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曲霂祁,如果說他是缺根弦吧,偏偏很多事情算計地比誰都要精明。
如果說他是特別精明的人……大多數時候他還懶得算計人。
「說起來皇上,你的唐大人呢?」玉羅剎閑閑問道。
「大敵在前,朕還是與教主談談我們的交易比較好。」曲霂祁真心實意:「不如切磋一下吧?」
「你我?」玉羅剎挑眉。
「玉天寶和唐一葉?」曲霂祁笑著建議:「雖然一葉比較小但是這點小事我們就不計較了。」
表情一副看我多大氣的樣子。
玉羅剎差點被他氣笑了。
玉天寶那就是一個幌子,虧得曲霂祁好意思讓武林盟主來和玉天寶比武,還一副不佔你便宜的模樣,真是臉皮非常厚。
「可是切磋早晚都會有,就算給了教主江湖令,五年後的武林盛會一葉也會參加。」曲霂祁道。
更何況你拿了江湖令也沒人可給,西門吹雪根本不想看一眼的。
劍神大人滿腦子都是月圓之夜的決戰,哪有心思放在這些俗物身上。
這筆買賣,曲霂祁可算是做的精明。
就是因為玉羅剎不會錯過紫金之巔的決戰,所以他及時遞上了邀約,果然,玉羅剎沒有拒絕這送上門來的便宜。
「不勞皇上費心。」玉羅剎淡淡道。
想了想,他頷首:「可以,皇上的要求並非什麼難事。」
「那麼這些天,就有勞王爺了。」曲霂祁看向南王,真心實意。
南王沉默。
老實說,他根本沒明白這事情是怎麼和自己扯上關係的。
之前兩人不是還樂呵呵地討論著,怎麼不消片刻就得出了結論,還一起看向了自己?
南王抿唇飲一口茶:「何事?」
「本座久未至江南,素聞王爺寄情山水,不如結伴遊一游江南,」玉羅剎淡淡道,眼睛微眯笑言:「本座近來得閑,難得王爺也不忙。」
……
這是監視?
而且還讓玉羅剎玉教主幫忙監視?
這一刻,南王終於明白了曲霂祁的心思,他先是將自己的影衛全部派出去和人結對子跑圈,又找到了西域魔教教主玉羅剎來親自監視自己。
真是好算計,好計謀。
南王牙關咬緊,手上都暴出青筋。
「你要暈了?」玉羅剎嘲道。
他素來不喜弱者,而現在看來,南王的表現實在是有失氣度。
「怎麼會,」南王冷笑:「何時啟程?」
「正午日頭太盛,」玉羅剎看了一眼天色:「不如用了午膳再啟程,南王在此時候甚久,想必對這裡的風土人情都有不少了解,真是勞煩了。」
他越是笑容可掬,南王就越是覺得他一肚子壞水,連帶著旁邊的花滿樓和曲霂祁一起各種不順眼。
這一天怎麼這麼悲催呢。
南王憂愁地想著,簡直要對未來產生了無限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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