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條狗吧！

1

到米小妮家蹭飯，門才打開一個黑影就撲向我，別開心，米小妮哪這麼熱情啊！撲過來的是條大狗，站起來都快要有我高了。

「哇，你從哪兒弄條狗回來？」我嚇得連連倒退三步。

「這麼大了，還怕狗。」

「米小妮，那還不是因為你。」我是怕狗，還非常怕狗，尤其是個子大的狗。我和米小妮兩家還住在一條走廊很多戶人家那種格局的房子里時，有家人不知道從哪兒弄條狗回來拴在走廊里。雖然說是拴著的，但是那條繩子的長度，完全可以讓那條狗的活動範圍覆蓋狹窄走廊的寬度，而我和米小妮家住在靠走廊的盡頭，要想回家就必須經過那條狗。那條狗第一天「站崗」就挺忠於職守，只要看見有人經過就狂叫不停，大概才上一年級的米小妮放學被嚇得躲在樓梯口看著那條狗半個多小時，一直到我放學回家看到她。我讓米小妮躲在我的身後帶著她想穿過那條狗，那條狗在我們靠近的時候就圍了上來，還把頭伸向米小妮，米小妮躲在我身後，嚇得緊緊抓著我的手，眼淚無聲地落下，嘴巴卻拚命閉緊。她不敢哭出聲，害怕引起那條狗的不滿，看著米小妮這麼害怕的樣子，我只好奮力抬腿將那條狗踢向一邊，讓它遠離米小妮，結果米小妮沒事，我被狗在小腿上咬了一口，從此……

「都那麼多年了，你還這麼怕啊？」

「你給它咬一口，你就知道怕了。」

「那我也咬過你，你怎麼不怕我？」唉，又要追溯一段歷史，米小妮雖然小時候經常很可憐地大哭，但是並不是一個那麼安靜的小孩，看她現在的樣子就知道。一次帶她去開水房打開水（我們那個時候，父母單位在家屬區有開水房、澡堂、食堂等福利設施），她非要拿著個暖水瓶晃來晃去的，結果瓶塞掉了，開水一下燙到她左邊大腿（那時候大家都以為這個小丫頭的腿上會留下不好看的痕迹，她媽還為了她以後不能穿裙子感嘆了一陣子，誰知道這丫頭的皮膚癒合能力極強，居然沒有在腿上留下一絲的傷痕），米小妮又哭得哇哇的。我一邊叫人幫忙喊我們父母，一邊想到電視里的一個畫面就是女主角受傷很疼，男主角把自己的手給她咬。看來那個時候我已經中電視的毒很深了，我當即就把自己的手伸給了米小妮。我想告訴大家，以後千萬不要做這種事兒，人咬得一點都不比狗差，一樣疼得要死。

「我不怕你是因為你要是再敢咬我，我就和你對咬，但是它咬我，我不能咬它。」

說完我立刻向後跳，因為我知道米小妮又要出腿了，這一招早就被我破解了。

「我不和你計較，我今天自己回家泡麵。」我寧願回家吃泡麵都不願意去米小妮家吃家常菜，你就知道我對狗的恐懼有多大了。我回到家從陽台對話中知道那條狗是她同事結婚旅行，委託她幫忙照顧一個星期的，看來我要等到一個星期之後才能再吃到家常菜了。

「許大虎，我明天要出差兩天，你幫忙照顧一下大虎。」米小妮在陽台那邊說道。

「哪兒跟哪兒啊？誰照顧誰啊？」

「汪汪！」我聽到那條狗叫了兩聲，接著米小妮說道：「就是你照顧它啊。」

「你不是告訴我這條狗叫大虎吧？」

「對啊，它是叫大虎。」

「米小妮你成心的是吧。」居然弄條狗和我叫一個名字。

「名字又不是我起的，它確實叫大虎嘛！」暈倒，還真遇到個和我同名的。

「我不幫你照顧，你自己照顧。」

「可是我要出差啊！」

「少來，我還不知道你，你那種差又不一定非要你去，你和同事商量一下，換個人就可以了，別想騙我。」

「可是我已經答應了，明早就走了，現在哪兒找到人換？」

「我明白了，米小妮，你就是故意把它交給我的，我不上你的當，你要是出差，你就讓它自生自滅。」

「我就要出差，大虎要是有什麼事，看我回來怎麼收拾你。」居然威脅我，誰怕誰啊！我還就不照顧這條同名狗。

下了班回到家，才踏進陽台，就聽見隔壁大虎和我打招呼，似乎很興奮地沖著我叫喚，我鐵了心就不答理它。又過了一會兒它似乎累了，不再大聲地叫，開始有些低沉地悶哼，聽上去就像受了委屈一般。米小妮，等你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我到了米小妮家，因為我要來照顧這條同名狗。大虎這小子還真熱情，我剛進門，就衝到我面前，又是嗅又是撲的，害我始終保持高度緊張。米小妮是算定我一定會來照顧大虎的了，桌上早就放好了相關物品和一張紙條交代一些事物。

我按照米小妮的交代給大虎準備了食物，這傢伙吃東西的時候還挺安靜，加上和它相處了一會兒，緊張的心情開始有些放鬆。誰知道這傢伙吃完了東西不知道為啥似乎又不高興了，到處亂跑，一會兒跑遠一會兒跑到我身邊亂轉，弄得我又緊張起來。

「那，我現在可是在服侍你啊！我對你可算盡心了，你看你現在享受的那個勁兒，你可別恩將仇報啊！」我現在正蹲在大虎面前，幫它撓癢，聽人家說，你幫狗撓它脖子附近的地方，它會很舒服。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現在我面前這傢伙一臉享受的樣子。

「現在吃飽了，喝足了，按摩也做完了，你滿意了吧？那我走了。」伺候了一晚上的大虎，我累得夠戧，就想趕快逃回家去睡覺。

我打開米小妮家的門，我還沒出去，大虎這傢伙動作倒是敏捷，先行一步就出去了，怎麼趕它都不回去。我一打開我家門，它又先我一步沖了進去。之後無論我進出哪個家門，這傢伙都先我一步，反正是我到哪兒它就緊跟不舍。我還就不信我的智力還鬥不過你這條狗，別以為你和我叫一樣的名字，也和我一樣聰明……

我把自己家門打開，這傢伙立刻沖了出去，你小子就這麼點能耐了，看我怎麼對付你。我準備再把米小妮家門打開，就等著它一衝進去，我立刻關門，然後就可以回家睡覺了。我笑呵呵地邊看著這小子邊打開米小妮家門，心裡暗叫：進去吧，小子。

1分鐘后我沒有回到家睡覺，我還站在米小妮家門口看著這小子，這小子也一樣看著我。

「你小子倒是進去啊，你怎麼不進去了？」這小子還真挺聰明的，似乎看出我的伎倆一樣，就在門口逡巡，就是不進去。我這次還真遇到對手了。

「你不進去，我進去了。」我作勢往裡面走，哈哈，狗還是狗，果然它跟著我就往裡面走，我迅速後撤，準備關門，眼看我的計劃就要成功了，可是我沒想到這小子的身手比我敏捷，我剛要關上門的時候，它迅速反身沖了回來，就在我要關上門的時候它把頭擠了出來。我只好放棄，我總不能拿門夾它的頭啊！

5分鐘后，我還在米小妮家門口看著這小子，這小子也一樣看著我。因為上了一次當之後，這小子不再上當了，緊跟在我身邊，我作勢要進門，它也不先行我一步進門，跟在我腳邊，我真拿它沒辦法！

無奈之下，我只好把它帶回家，給它鋪設了一個看上去很舒適的窩。

「那，現在行了吧，我算夠意思了，現在你在這兒睡覺，我也去睡覺，咱們誰都不騷擾誰，好不好？」這小子這次倒是挺乖的，在我給它鋪設的窩裡面趴了下來。

唉，辛苦了一個晚上，我終於可以去睡覺了，當我洗漱完畢，進了房間的時候，我又只能嘆息了，因為那小子又來到我的床邊轉來轉去。

「哎，你也辛苦了一個晚上了，你不累嗎？快點去睡覺好不好？」我只好耐心和它商量，可是它完全不答理我。

我坐上床，看著這傢伙並開始了和它漫長的談判。足足花了我15分鐘的時間，談判還是以破裂告終。因為它把我的拖鞋叼起來放在身體下面，然後趴下來開始睡覺。

我只好給它最後一個忠告：「你要睡這兒，我也拿你沒辦法，你千萬別爬我床上來哦。」話我是說了，可是覺我就難睡了，我一個晚上都在擔心它什麼時候爬到床上來，因為到目前為止，我對狗的恐懼還沒有消除，直到後半夜我實在受不了了，才迷迷糊糊地睡了。

第二天我憔悴了許多，睡眠一向對我非常重要，我秉承著一天睡夠10小時的原則，昨晚我一共大概就睡了3個小時，還睡得不那麼踏實。我只好到公司去補齊剩下的差額，甚至要多補一些回來，因為我還要對付這小子1天，明天米小妮回來我才能得解放。

我費了好大力氣，才推辭大虎的「好意」。因為它堅持要送我，我一出門它就跟著，還好它沒有昨晚那麼執著，在我的苦心教育下它肯留在家裡，不過還是拿它的爪子撓門向我表示它的不滿。

平時上班辛苦、下班放鬆，今天的我卻是上班放鬆、下班辛苦。迷迷糊糊在桌上趴了一天，傍晚下班回家準備到大虎那兒報道上班。

回到家大虎看到我說不出地興奮，一陣熱烈的表達，讓我哭笑不得。吃完了飯它還是不老實，到處亂竄，格外興奮。

「那，我知道那個臭了點，符合你的口味，可是你別打它主意啊。」這小子把鼻子拱到我的鞋裡聞來聞去，還叼了起來。

「行了行了，我怕了你，你把鞋給我，我帶你出去散步。」

與其說我遛它，不如說它遛我，帶著我滿小區地亂轉。這狗的脾氣和小孩還真有相通之處，怎是一個「皮」字了得。不過我和它似乎熟悉起來，我坐在長椅上，鬆開拉著它的韁繩，它也不會跑遠，只是圍著我周圍幾米的範圍亂轉，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回到我身邊，現在看看這小子開始覺得還蠻可愛的。

我坐在那兒看著大虎跑來跑去的，倒是有了一種挺得意的心情。這時，一個中年婦女帶著一個小男孩從我身邊走過，中年婦女一路對那個小男孩罵罵咧咧的，看來小男孩做了錯事。不過現在的教育不講究體罰了，也不贊同這種以罵為主的教育方式，應該給予更多朋友式的談話和鼓勵，讓孩子自己去理解一些事情。

當我還在考慮今後對我兒子的教育方針時，中年婦女走到我身邊一米多的地方，在她罵小男孩的間歇，她咯出一大口痰，然後很熟練地一甩頭吐了出去，看來這個中年婦女的肺活量不錯，因為這口痰直接飛向一米外的我，我連躲避的時間都沒有，可見這口痰的速度。我算是影響了她的成績，如果不是我擋住的話，大概還可以飛行一米多的距離。那口痰還挺濃，我心裡一陣噁心，差點沒把晚飯吐了出來。

我站起身看著那個婦女，等待她的道歉。可是她回頭看了我一眼，似乎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般帶著小男孩繼續前行。

「哎，你等等，你這人怎麼搞的，隨地吐痰就算了，吐到人不會道歉的？」我有些惱火。

「道什麼歉啊？誰叫你坐在那兒的。」

「那就是我的不對了，我坐在這兒影響你吐痰了，我要向你說對不起了？」

「你什麼意思啊？不就是口痰嘛，有什麼了不起，一個大男人嘰嘰歪歪的，像個女人。」

「我怎麼像個女人了？你現在不講衛生，到處吐痰，吐到人了還不道歉，你有點素質沒有，你這個樣子還怎麼教育小孩啊？」那小男孩正用無辜的眼神看著我們倆。

「哦，我素質不好，你素質好，你素質最好了。我教育小孩關你屁事啊？你什麼人啊？吐你一口痰你就了不起了，還管到我家事上來了，我看你是有病吧！一個大男人沒事兒坐在長椅上……」中年婦女開始胡攪蠻纏，連我坐在長椅上也被數落了，後面還有一些更莫名其妙並且帶有髒話的文字，我只好以省略號代替。我們這座城市曾經可悲得以髒話聞名還上了CCTV，我眼前的這位可以說是一個代表了。

我看著身上這口痰心裡的鬱悶和憤怒隨著她的罵聲不斷開始累積，逼近爆發的邊緣，我極力告訴自己不要和她吵，因為吵不明白，最終說不定還落個和婦道人家一般見識的罪名（這裡毫無鄙視女性的想法，只是針對眼前此人）。

「汪汪汪。」幾聲吼叫出現在我的身旁，大虎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我的身邊。它怒視著那個婦女，在汪汪了幾聲之後，開始發出低沉的怒吼，那個婦女的臉色立刻變得害怕起來，指著大虎：「你管好你的狗哦。」

「它生氣了，我不太能管得住它，不過它萬一要有什麼地方得罪你了，我先和你說聲抱歉，就像我不和你計較這口痰了一樣，你也不會和狗一般計較吧？」

我不知道那個中年婦女能不能聽懂我話里的諷刺，只知道她拉著小男孩倉皇逃走。我心裡的那種得意別提多開心了。大虎這小子就是不錯，忠心護主，雖然我才做了它兩天的主人。

「大虎，回家。」我很開心地拉著大虎。

2

「那，大虎交還給你了，我的任務完成了。」米小妮終於回來，我不用再被大虎這傢伙折磨了。

「那你現在還怕不怕狗了？」米小妮一臉壞笑地看著我，就知道是這丫頭的陰謀。

「狗怕不怕我不知道，我目前只是不怕它了。」我指著大虎，這傢伙也不答理我說什麼，就知道圍著我腳邊轉悠，看來我真要給我的鞋噴點除臭劑了。

「好大虎，我們回家。」米小妮拉著大虎返回自己家。這傢伙什麼不好學，居然學人家玩不舍，一步三回頭地看我，搞得我心裡都有些怪怪的感覺。

不過還好米小妮強迫我照顧大虎兩天，現在我不怕它了，自然又可以去米小妮家蹭飯了。這小子挺講義氣，一看到我就特別活蹦亂跳，每次我回家它也堅持要送我到門口，時不時還會躥進我家裡轉悠一圈。每天晚上我在陽台和米小妮對話時，這小子也時不時地要和我打聲招呼，插兩句「話」。

一個星期時間過得還真快，今天大虎的主人就來把它帶回去了。新婚的那兩口子給我們送了不少喜糖，然後對我們表示非常感謝，領著大虎出了家門，這小子又一步三回頭看著我，我心裡真有種很難過和不舍的感覺，鼻子居然都有一種強烈的酸意，我轉身回了房間。

站在陽台上，看著樓下的大虎，我揮了揮手小聲說道：「大虎，拜拜。」這小子距離我這麼遠，居然回頭向我這裡看了一眼。我的眼淚居然不聽我大腦的指令，從眼眶滑落，真是丟臉。

「我們以後也養條狗吧，就叫大虎。」米小妮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我的身後。

「不要，」我很肯定地否定米小妮的提議，米小妮詫異地看著我，我接著說道，「不要叫大虎，養只母的叫小妮。」

「許大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