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鳥度機關里
三、鳥度機關里她仰起上身,伸出兩手,把他的臉轉過來,說:「告訴你一個秘密。我這種生意作久了,下身總處在充血狀態,不可能有快感的。所以,你沒什麼對不起的。」
她撫摸著柳白猿的肋骨,輕聲說:「大哥,你剛才快樂么?」柳白猿的聲音更弱:「嗯——太匆忙了。對不起。」
這是典型的女人住所,牆角有梳妝台,床前有換衣屏風。一個人正坐在桌前,陶醉地聞著一隻梨,桌面上擺著一根金條,閃著清冷的光。
沒有人應答,柳白猿一下愣住。
一個小時后,柳白猿去接她,那是一所暗灰的木質小樓,住了七八戶人家。第二層走廊的最深處,便是她的家。門上貼了一張印刷齊白石大寫意的年畫,和她的名片上一樣,是一團菊花。
柳白猿長嘆一聲,音調悲涼,然後走入房間,關上了門。
鄧靈靈用力地點了下頭,快步而去。
經歷了她后,柳白猿周身的神經都已經死掉。而她興緻勃勃,問:「大哥,你是第一次吧?」柳白猿木訥地點了點頭。她打了個響指,說:「太好了,給你留個紀念,我的名片。」說完跳到床下,從衣服中取了張小紙,又一下撲到柳白猿身上。
看著她的雙眼,柳白猿竟有一種大哭一場的衝動,於是扭頭去看牆壁。牆紙骯髒,屋頂的牆皮有三道裂紋,柳白猿回憶不起自己是怎麼跟隨她來到這裡,這種專為妓女提供的小旅館,在上海有一個專有名詞叫「鹹肉庄」。
柳白猿應合了一句:「很貴。」她:「是呀!頂我一百多頓飯了,但有了高檔名片,身價就能提高啦。」她的兩眼有了光彩,顯然認為自己做了件很有氣魄的事情。
望著她的背影,柳白猿彷彿看到了自己的歸宿。
那人嗓音飄忽,彷彿不是從他身體發出來,而是從空氣中直接產生。他說:「桌上的東西看到了?那就進來坐坐吧。」
柳白猿笑了,快步走到門前,打開了這扇門,兩人的人生都會改變。
柳白猿側過了頭,避開了鄧靈靈的目光。剛才進入她身體的瞬間,柳白猿突然感到脖子一緊,勒死楊善起的生牛皮勒在了他的喉頭。
柳白猿在兩個月前買下了它,準備作為自己日後的養老之地。他要讓鄧靈靈住到那裡,給她最好的飲食和一段無憂無慮的時光,讓她充血的下體復原,可以重新感受快樂——
她眼光溫和,懂得維護一個男人的自尊心,如果她生在富裕人家,定會成為賢惠的媳婦。柳白猿抱住她,感受著她的體溫,從此改變了對女人的看法。
她哭得很傷心,止住哭聲時,語不成句地說:「我不管你是什麼人,以後你就是我男人了。」
柳白猿拿不出這根金條,刺客注重細節,因為任何一個小紕漏,都會引來危險。他放下棉襖,躺回床上,說:「我給你一百個蘋果。」鄧靈靈在他臉上很響地親了一下,然後將頭卧在他的胸口。
柳白猿:「旅館要多少錢?」鄧靈靈:「二十五個銅板。哈哈,比我還貴。」柳白猿臉色一沉,從床上站起,拿過棉襖。
柳白猿想好了一切。在江蘇省旦徒縣有一所精緻宜人的小宅院,那是清初道士陸逵隱居的地方,他離開那裡后,平息了甘肅民亂,成為了青幫的第三代祖師,兩百年後的青幫在煙賭嫖毒中墮落,祖師的文雅被淡忘,這個原本該成為青幫聖地的宅院也被淡忘。
女人的肉體不是痛苦與罪惡,那是天堂在俗世上唯一的顯現。離開鹹肉庄前,他拿出了棉襖中的金條,她愣了半晌,猛地一下哭了起來。
她的名字叫鄧靈靈,祖籍山東省臨賓縣,第二代上海人。她頭髮濃黑細密,灑在赤裸的脊背上,如宣紙上潑下了一片水墨。
他敲響了房門。
棉襖的腋下位置縫有一塊硬物,那是根金條。她是我此生的第一個女人——但我現在是一個水果小販——
在敲門的瞬間,忽然一閃念:「她不會拿著金條走了吧?」底層民眾,行為不動,因為貧窮令人變質。柳白猿長吸了一口氣,念叨了兩遍:「不會,她不會的。」
小紙上面是她的名字,還有一個座機電話,名片的襯底是國畫大師齊白石畫的一團菊花。她指指點點:「彩色印刷,用了我三塊大洋。」
柳白猿囑咐她回去收拾東西,一個小時后,他會去找她。
過了十幾秒,他試著推了一下門。門竟然緩緩地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