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何止是矛盾,她心軟而倔強,總在傷人傷己之間徘徊不定,也因不夠狠絕而害慘了自己。

「杜蘅,幫我一個忙。」馬車駛離皇城時,單手挑起車窗帘子,眺望遠處的孟思瑜忽爾淡淡啟嗓。

「什麼忙?」

「等我們離開北燕后,再也別回來。」

杜蘅凝睞著她,淡淡答允:「好。」

馬車漸行漸遠,終於消失在護城河之外的城門口。

遠處高塔上,一道紫色人影佇立於日暮之下,融進了無盡的孤獨與悔恨中。

思瑜。

孟思瑜從睡夢中幽幽轉醒,單手撫在耳旁,下意識輕揉了幾下。

她坐起身,掀開身上那床粗棉薄被,下榻來到窗邊,推開了栓不緊的門牖,往外頭望去。

這裡是西杞國。天色方亮,二樓底下是龍蛇混雜的市集,她所住的這間客棧正是在皇都最熱鬧之處,由於沒掛官牌,像她與杜蘅這樣的外地人才能住進來。

離開北燕已經半年之久,她與杜蘅一路走走停停,漫無目的地四處遊歷,路上也不乏遭遇一些危險,所幸都是有驚無險,平安挺過。

「無憂,你醒了?」門外傳來杜蘅的喚聲。

她將窗子關上,抽起披在木架子上的外裳,利索地穿戴整齊,隨後開了門。

「你沒忘記,我們今天準備起程離開西杞吧?」杜蘅笑睞著凌亂的房間。

孟思瑜也不害臊,隨他笑去,反正兩人共行這麼久,他早見過她各種醜樣子。

其實她原本的性子就是不拘小節,畢竟過去她可是攝影師,鎮日忙著拍照,四處取景,對於家事什麼的原就不在行。

「我沒忘,只是睡晚了點,一會兒便收拾好,你等我。」她笑著,轉身便著手收拾起來。

杜蘅望著她忙碌的背影,眼中浮起一陣複雜之色,良久才道:「剛才我在樓下聽見幾個人在談北燕的事,你可有興趣聽?」

孟思瑜停住手邊動作,好片刻才轉過身。「北燕出大事了?」

「不算大事。」

「那就別說了……」

「是雲中侯。」杜蘅打斷了她未竟的笑語。

她斂住了笑意,淡淡凝睞。「他怎麼了?登基為皇了?」

「他……失蹤了。」

孟思瑜聞言一愣,眼中多了份小心翼翼。「失蹤?怎麼可能。」

「我也不清楚,是聽那些好事者說的。」

「失蹤便失蹤吧,反正那是北燕的事。」

杜蘅沒再開口,靜等著她收拾好行囊,一臉清爽地回到他身前。

「走吧。」她笑笑催促。

杜蘅垂下了眼,面上不見笑意。

「杜蘅,你怎麼了?」她憂心地蹙起秀眉。

「有件事,我想問你。」他用著甚少有過的嚴肅口吻說道。

「你問。」她心中一陣不安。

「接下來我想回澤蘭王朝,杜若還等著我前去,我們兄弟難得團聚,這一去,是真的不打算走了。」

「我知道,你說過了。」孟思瑜一臉古怪的瞅他。

「澤蘭不比北燕與西杞,在那兒,男子的地位低賤卑下,若是沒有女主子護著,我只能淪入奴役所,或者進南風館。」

孟思瑜微怔,忽然間明白了杜蘅想說什麼。「杜蘅,我……」

「我只問你一件事,若是到了澤蘭王朝,你可願意娶我為夫?」

她、她這算是被求婚了?!孟思瑜當下有些哭笑不得。

「杜蘅,你也知道我對你是什麼樣的感情,要我娶你為夫,實在是……」

「人的心是肉做的,我也一樣。我對你的感情,你應該明白。我不求你得用相同的情意回報,即便是友情,同樣能結為夫妻,只是看你願或不願。」

看著杜蘅難得一臉肅然,孟思瑜又是一怔。杜蘅今天……似乎有些怪異。

「杜蘅,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她隱約感到不太對勁。

「我說過,雲中侯失蹤了,可你知道嗎?他不是失蹤,而是消失了。」

孟思瑜啞然失笑,「失蹤與消失有什麼不同?」

「失蹤,是還有跡可尋。」杜蘅眼神沉了下來,面色凝重。「消失,卻是再也找不著了。」

「你在胡扯什麼……」

「離開前,我曾聽青姥姥說過,蔚陽若是沒能將你挽回,青姥姥便要取回他那條命,讓他徹底消失。」

孟思瑜聞言雙目瞠瞪,呼息瞬間暫止。

杜蘅眼神越來越黯淡,續道:「當時,我只當青姥姥是說氣話,是氣蔚陽那樣對你,所以也沒告訴你。可方才我聽見那些人談及雲中侯失蹤一事,不免就聯想起此事。」

「青姥姥真的這樣說?」她面色泛白地問。

「我聽得很清楚,姥姥確實說過要讓他徹底消失。」

青姥姥說風是風,絕不說玩笑話。她能讓黎蔚海的魂魄回到北燕,讓他兩世精魂合而為一,想必也能將他的魂魄收回。

消失……徹底的消失……那他的魂魄會去哪兒?

驀地,她腦海一陣天旋地轉,不斷閃現那張內斂矜傲的俊顏。

傻荊安。

思瑜。

男人沉朗的低喚似在耳畔響起,每一聲都重擊著她心口,擊潰了她高築的冷牆。

孟思瑜伸手緊緊抓住門框,兩眼目無焦距,心神潰散。

「無憂,你可想回北燕看看?」

杜蘅的聲嗓彷佛自遠方傳來,她已聽不真切。

似有什麼滿出了眼眶,那沉沉的浪潮發自心底深處,是她以為再也不會有的淚水--

為他而掉的淚水。

她以為,離開之後便是海闊天空,以為再也不見他,便能遺忘與他的過去,以為她的洒脫,能救自己離開那片水火。

結果,她錯了。

她的以為,全是可笑的自以為是。她根本沒有真正遺忘過,她之所以可以假裝洒脫,假裝不再執著,全是因為她知道他會活得好好的。

「……無憂?」

孟思瑜抬起顫抖的手背,抹去了臉上的淚跡,喃喃地道,「杜蘅,澤蘭……我去不了了,對不起。」

杜蘅黯然無語。

「我以為只要離開那人,便能再也無憂,可我錯了……姥姥笑我傻,蔚陽也笑我傻,原來我真是個傻子,傻得以為,愛上一個人後,能夠用恨、用遺忘抹去這份愛,結果,兜兜轉轉,我還是那個愚蠢至極的孟思瑜。」

「回去吧。」杜蘅閉眼嘆息。「不管他是生是死,你都該回去一趟。澤蘭……我自己去吧。」

孟思瑜潸然淚下,顫抖著嗓子:「杜蘅,對不起。」語畢,她一把抱住了杜蘅,反覆喃聲道著歉。

杜蘅撫了撫她的發,隨後將她輕推開。「回去吧。」

孟思瑜不敢再看他的臉,抱緊了行囊轉身離去。

那是杜蘅最後一次見到她,亦是她的最後一次。

許多年以後,杜蘅的信輾轉送進北燕皇城,那時,荊無憂已是新任東皇……

北燕王朝

孟思瑜佇立在九湘殿前,灰頭土臉,風塵僕僕,眼中是掩不去的疲憊。

闊別半年之久,她竟是又回來了……

金壁上的湘神,眸光半垂,似在笑看人間,她無法想象,那壁上的人,竟是千百年前的她。

「無憂,你回來了。」接獲通報,連芝蒼白著臉迎上來。

「他真的……不見了?」孟思瑜不知該從何問起,只艱難地吐出這一句。

「沒人知道侯爺去了哪裡。那一夜,他獨自上了狩日閣,此後沒人再見過他。」

孟思瑜聽罷,已是枯索的心,復又重重束緊。

青姥姥……一切系之於青姥姥,她得去見青姥姥!

孟思瑜去了一趟狩日閣,結果青姥姥閉門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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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古代當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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