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一紙徵召
第十七章:一紙徵召
劉備知道糜綱繞了一個大彎子之後,最終的目的還在告訴自己為什麼會成為他眼中的雀屏快婿,而且這個內容可能涉及到糜家幾十年乃至於上百年的興盛,當下也不由慎重起來。
「玄德,我們廳內說話。」糜綱拉住劉備的手,當先走進客廳,卻不落座,一直往裡面走,眾人在身後不知意思,也只得緊緊跟隨。
糜綱一直拉著劉備走進一間不大的房間,眾人在屋中分別坐下。
糜綱這才緩緩開口說道,「玄德,你可知老夫何以要讓你知曉如何辨別馬之好壞。而又為何要擇你為婿?」
劉備心想「這種拐彎的心思誰能猜得出來,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但是糜綱已經問到他,他也只好老老實實的回答到「劉備愚鈍,不知其中玄奧。」
「玄德,我聞你乃是漢室之胄,帝家宗親,可有此事?」糜綱說話的方式始終是迂迴式的,讓人捉摸不透他下一句會說什麼。
劉備趕緊點頭,心裡卻在想,「我這個二十一世紀回來的人不過是劉弘揀來的,東漢劉家的這筆賬看來要糊裡糊塗的了。」
劉備一點頭,糜家的父子三人一齊舒了口氣,糜綱更是神色激動的說,「果然如此,蒼天有眼。」
看三個人的神色,劉備知道自己最初的猜測**不離十,他和徐晃對望一眼,都默不作聲。
糜綱正了正衣冠,向劉備恭恭敬敬施了一禮,頓時把劉備嚇了一跳,正要還禮,卻被糜竺一把扶住。
糜綱施禮之後,正色對劉備道:「玄德,老夫此禮之意,你可知曉?」
劉備茫然的看看糜綱,再看看糜家兩兄弟,輕輕搖了搖頭,「劉備愚昧,還請岳父大人開解。」
「玄德,我朝自高祖斬白蛇而起義,一統天下,後來光武中興,傳至當世,而天下崩亂,朝綱廢圮。推其致亂之由,殆始於質、桓二帝。桓帝禁錮善類,崇信宦官。及桓帝崩,當今即位,大將軍竇武、太傅陳蕃共相輔佐。宦官曹節等弄權,竇武、陳蕃謀誅之事不密,反為所害,中涓自此愈橫。」
糜綱這一番話幾乎是《三國演義》開篇的翻版,不過他還不敢抨擊本朝皇帝,所以將罪責也歸到質帝身上。但是劉備聽了這番話,卻不禁對這個大商人在政治上的眼光刮目相看,畢竟這番話在後人說來無論如何偏頗,都是有其客觀的基礎,而身在東漢末年的人能有這樣的觀點,那就非同小可了。
「岳父大人,此皆朝廷之事,雖社稷安危,國人之任。但是……」劉備本來想問糜綱「這些關他什麼事?」
「玄德說的極是,正是社稷安危,國人之任,故我等山野之民也知顛覆之禍迫在眉睫。」說著,糜綱一轉身,將身後掛在架子上的圖軸拉開,赫然是大漢全境的地圖。
「玄德可知我大漢現今之勢?」糜綱目不交睫的看著劉備。
「劉備不知。」劉備被糜綱看的渾身不自在。
「我大漢已岌岌可危哉。」糜綱重重的嘆了口氣。
「何以見得?」劉備心裡砰砰亂跳,難道這個糜綱能知道十一年後會爆發「黃巾之亂」?
「我朝之害,首在中涓。」糜綱咬牙切齒的說道。
劉備知道這個「中涓」指的就是宦官,連忙點頭道,「中涓之禍,在於天子推信,外臣無可施力。」
「皇親國戚如何?」糜綱忽然兩眼直視劉備。
劉備心中一凜,這才知道糜綱打的主意是要自己入朝為官,找個機會除掉宦官。但是這個時候的靈帝怎麼可能聽他這個皇親的話,自己這麼干九成九是在送死。
「外患又如何?」劉備故意打岔。
糜綱看出劉備的心意,微微嘆了口氣,道:「大漢之北,首有匈奴,南匈奴居北地、朔方、五原、雲中、定襄、雁門、代郡等地,廣有領土,而前鋒并州既是胡漢雜居之地,又俯鄰鄴、洛二都,近年來多有亂逆之事發生。」
劉備的目光隨著糜綱的手指移到地圖上一大片地區,上面錯落的寫著不少名字,其中便有兩個鮮紅的大字「匈奴」。
「…再說烏桓。我朝新皇登基,而上谷烏桓大人難樓眾九千餘落,遼西烏桓大人丘力居眾五千餘落,各自稱王。遼東屬國烏桓大人蘇仆延眾千餘落,自稱峭王;右北平烏桓大人烏延眾八百餘落,自稱汗魯王。不服之心,昭然若揭。」
「…還有鮮卑。和帝永元五年(作者註:即公元93年),北匈奴被漢軍擊破,鮮卑乘虛進據其地。匈奴余種留者十餘萬戶皆自號鮮卑,於是鮮卑漸強。現在的檀石槐更是一個野心家,他將右北平東至遼東,接夫余、貊二十餘邑設為東部;自右北平西至上谷十餘邑設為中部;自上谷西至敦煌、烏孫二十餘邑設為西部,三部聯合,可攻可守,對中原染指之心已躍然紙上。」
糜綱停了下來,不再說一句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劉備。
劉備剛才聽的頭都疼,但是他知道,糜綱不但句句都講在點子上,而且還有很多都沒有講,比如羌、山越和南蠻。對於糜綱對天下大勢了解的程度和分析的透徹,他也十分佩服,不過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旦對此表示任何的熱情,就會被糜家拉進一場沒有取勝可能的遊戲。不管是對他自己,還是對於糜家,他似乎最好的選擇就是保持現在的「安分守己」,靜靜的等待公元184年的到來,然後開始他「桃園三結義」之後的漫漫道路。
屋子之中沒有人說話,只有平靜或者急促的呼吸聲音。
「主公,」自從進入這間屋子,徐晃還是第一次開口說話,「我記得幼年時,主公曾向我等提到《論語》中的一句話『巧言亂德,小不忍則亂大謀』。」
徐晃這一句話頓時讓糜家的三個人勃然變色,這句話明擺著說他們是奸佞小人,要巧言迷惑劉備。
劉備臉一沉,「公明不得無禮。」
「以某看來,便是如此。」徐晃並沒有退縮,「主公貴為帝室之胄,但人力有時而窮,天子寵信宦黨,主公入朝只是九死一生,如糜公之言只在誤公。」
「依閣下所言,如何才不是誤玄德?」糜竺冷冷的問道。如果徐晃不是劉備的結拜兄弟,恐怕他早用大掃把把徐晃趕出去了。
「主少而國疑,千古不變的道理。當今皇帝年少無知,勸說有何用處?我勸主公還當在山野之中遍訪賢能,以備將來之用。」
這一番話實在比糜綱的話還有衝擊力,連剛才還一臉憤懣的糜家父子都聽呆了。
劉備心中一動。眾人之中最能接受徐晃意思的人就是他,因為他清楚的知道,不管他反不反,大漢也只是在苟延殘喘而已,黃巾之亂一旦發生,天下諸侯比肩而起,大漢的天下就名存實亡了。
糜家父子本來以為劉備聽完這番話一定會勃然大怒,沒想到劉備只是臉上陰晴不定,都是一愣,心道,「莫非這個劉玄德真有造反的意思?」
良久,劉備緩緩搖頭,「此事公明絕不可再提。今天下之民多舛,我等都要為國分憂才是。」
「是,主公。」徐晃不再說話,繼續沉默。
「岳父大人,非劉備不願為國出力報效,奈何身有重孝,還有一年之期,待劉備孝期滿時再做商議如何?」
糜綱知道再勸劉備也是沒用,只好勉強一笑,「玄德孝心可嘉,老夫怎好勸阻,此事便等玄德孝期滿時再議吧。」
眾人再沒有什麼新鮮話題,而且各自都有心事,談論到此為止,糜綱安排盛宴款待劉徐二人,席間他口角生風,讓劉備暗自感慨這個岳父老於世故,比借口有事逃席而去的糜芳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不過劉備不知道的是,在這次秘室談論之後,糜綱對劉備的熱切非但沒有稍減,而是更加強烈了,對此,他給兩個兒子的解釋是,「玄德此人胸有大志,非等閑可比。將來未必不能問鼎中原,我糜家百年基業如能博中此人,則你二人可成呂不韋之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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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只在糜府住了短短的兩天,之後便動身回涿縣。他和徐晃換了好馬,可謂意氣風發。更讓劉備高興的是。糜綱告訴他會給他一大筆錢,讓他在涿縣開辦義學,這是劉備在出發前一天向糜綱說起的。
徐晃不知道為什麼劉備對辦這個義學這麼起勁,但是對於劉備,他已經養成了無條件信任的習慣。
劉備也沒有對徐晃多說什麼,但是他的計劃長遠的讓他自己都覺得害怕:把涿縣及周圍郡縣上不起學塾的孩子都吸引到這個義學來,不但教授他們《詩》、《書》、《禮》、《易》這些書,還要擴大「飛虎隊」,這是他的子弟兵,對他將來的發展具有不可估量的作用。
還有一件事情讓劉備很猶豫:張飛,那個歷史上唯一一個可與溫侯鬥上百來會合不分勝負的猛將,也是真正劉備的「三弟」此刻離他並不很遠,到底該不該去見他呢?劉備為這個事情躊躇了好幾天,最後決定不去找張飛,他要等桃園結義的那一天,他想像著落英繽紛的桃林之中,三位豪傑鄭重的許諾生死以隨的感人場面。
回到涿縣之後不久,劉備就正式到涿縣的縣衙去了一趟,講了自己的打算。對於這個鄭玄和盧植的弟子,涿縣的父母官可不敢留難,義學很快就辦了起來。十月間,第一批義學的學生開始報道,而劉備還在陶醉,因為他在他延請的老師以及招收的學生中間,他發現了幾個熟悉的名字:荀彧、簡雍、趙雲、宋憲、魏續、管亥、劉辟。當然還有幾個人名他也很熟悉,比如許攸。
劉備想不通的是,為什麼許攸會成為這個義學的學生,因為他記得這個許攸是曹操的故人,而且好像是同學,就象蔣干是周瑜的同學一樣。按照這個來推,許攸家中應該比較富裕才對,而劉備所辦的義學不比別處,這裡平時要參加勞作,劉備會把很多手工加工的東西分發給學生去做,學生按照自己勞動的多少獲取一定的報酬。
想像簡雍、趙雲、宋憲、魏續、管亥、劉辟這些人拿著木頭雕刻東西,或者拿著籃子去餵養雞鴨,劉備覺得十分搞笑,但是他沒有對任何人搞特殊化。讓他欣慰的是,這批學生都很快的成長起來,而且很快適應了這種學習方式。
當然,劉備最主要的目的還是訓練一支軍隊,所以軍事訓練也被拉進了學習的內容,而趙雲在這一方面的表現讓劉備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上確實有天才這麼一說。
義學連續辦了三屆,到了第三年的春天,也就是劉備孝期滿了之後剛兩個月,劉備忽然接到朝廷的徵召令,讓剛到十六歲他入朝任司徒府長史,上司是司徒王允,兼理涿州兵事。
劉備聽完徵召令嚇了一跳,這種提拔實在匪夷所思,因為這個職務的品秩雖然不是很高,但是卻都是真正的實權,朝廷居然能對他「恩遇」如此,讓他十分費解。而還有一件極度誘惑也困擾他的事情:他以後出入司徒府,不是有可能見到那個名聞千古的美人貂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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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史料記載,靈帝身邊的司徒原本是陳耽,後來因為彈劾十常侍,撞階而死,後人稱其英烈。但是本書沒有這個限制,因為本身就「此三國非彼三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