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渾水摸魚

第四十四章：渾水摸魚

劉備想也不想的拒絕了戲志才休妻的主意，雖然他知道戲志才出的這個主意可以成功的設計出他與外臣不和的假象，足以讓對他忌憚有加的靈帝戒心大減，而他則可以暗中與王允等人結好。以王允這些老於朝政的人既然知道他的難處，劉備堅信戲志才的主意不會行不通。

可是這卻不能夠成為犧牲貂禪的理由。

或許在這個時代的女性還不能獲得男性的尊重，以至於演義中可以出現李儒勸董卓賜貂禪與呂布、又或是曹操強霸張濟之妻這樣的事出現。可是劉備知道，為了自己的生命而去犧牲妻子，劉備知道他說服不了自己這麼去做。

「先生，古言『糟糠之妻不下堂』，況我妻無失德之處，以妻子換取備之安危，備寧死不為也。」劉備語氣極為堅決。

「君侯既是伉儷情深，此事是戲某失言。」戲志才歉意的說道，「然君侯若不能絕於外臣，則天子疑心不免，京師此行，我實恐君侯凶多吉少。」

「備也知此，又能奈何。」劉備長嘆一聲。他不由想到華佗、張機這些名醫，如果能治好靈帝，也許此事會有轉機吧。

作為漢朝歷史上最荒誕不經的一個皇帝，靈帝的提前駕崩或許對大漢是件好事，但充滿諷刺意味的是，偏偏最了解這一點的劉備卻必須想著怎麼為靈帝續命。

戲志才沉吟了半晌，忽然想到一個主意，當下微笑著向劉備道，「君侯不必憂心，志才已有計矣，絕可使天子無暇顧及君侯。」

劉備急問，「不知先生有何良策？」

「志才嘗聞君侯言大長秋曹節患重病在身，而宮中王美人有喜之事，不知此事確否？」

劉備點頭道，「此事乃是數日前京師送來的邸報，應為確事。」

戲志才笑到，「志纔此計便要應在這王美人身上。」

劉備大奇道，「這王美人乃是陛下之寵，先生如何用計？」

戲志才笑到，「君侯既知這王美人為天子所寵，且身懷有孕，則此刻對這王美人最為忌憚者為何人？」

劉備想了想，說道，「應為何皇后與侍中何進。」

「不錯，」戲志才笑著說道，「皇子劉辯生性跳脫，而天子嘗批之曰『輕佻無威儀，不可為人主』，此事已遍傳群臣，市井尚有所聞。今王美人有孕，若是生男，則又為一皇子。天子重病，心實難測，若憑此而立幼子為太子，則何皇后勢必孤矣。君侯何不先潛心腹之人入京，四處散播說王美人宮掖夜有異象，來日必生極其富貴之人，此事必被何進與皇后所知，而後宮亂必生矣。君侯再詐與結好趙忠，許曹節死後扶其入大長秋之位。趙忠既思高位，只需得知京師中關於王美人的言論，必有結好王美人之心，以對抗外戚。那時內宦與外戚相互爭擾，天子復有何暇謀於君侯？」

應該說，戲志才的這個辦法非常的「狡猾」，站在一個把弄權柄者的角度來看，這個辦法的妙處至少有三個：一是成功的轉移了靈帝的注意力，將王儲之爭提早拉入漢王朝變幻莫測的棋盤裡；其二，將已經逐漸彰顯的宦官與外戚之爭進一步激化，劉備甚至可以左右逢源；其三，不論是哪一個皇子當了皇帝，劉備都會被看成嫡系和功臣，而劉備還可設想他只要把「主少母壯」四個字提出來，便可以假天子令諸侯甚至做個攝政王之類。

可是站在劉備的角度上，至少有兩點會讓他猶豫，甚至會放棄這個辦法。第一是讓他結好趙忠，這件事如果不向王允等人解釋清楚，很可能最後的結果是兩邊都得罪了。虛與委蛇和「決裂」似的投靠有很大的不一樣，那就是在地位上的處理問題。第二點，風雨飄搖的漢王朝能不能經受得起這樣一次王儲之爭？外藩的侵擾雖然一個個都被強行摁回去了，但是狼子野心不會就此不復存在，伺機就有可能出來狠狠的咬上一口。如果因為他一己之私而致使五胡亂華的情況提早發生，那麼他將成為一個不可饒恕的歷史罪人。

劉備不禁沉吟起來。

「君侯尚有何疑慮？」戲志才察言觀色，知道劉備對他想的這個辦法還不是十分滿意，這讓他有些納罕。

「不瞞先生，備所擔憂者，乃宮亂若生牽連必眾，若陛下果然仙……則朝綱變亂不可收拾，倘外藩趁機而入，其奈天下蒼生何？」

戲志才沒想到劉備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能想到社稷和百姓，頓時大為感動，「君侯真仁者也，」他忍不住長嘆一聲，繼而說道，「君侯實不必擔憂此事，志才以為外藩絕不能趁此時而進兵，容志才為君侯說之，先說鮮卑，此番君侯與和連商談邊市，則和連必思北進，如此則與烏桓生出糾葛，無論勝敗，兩年之間，此兩藩皆無南下之餘力。再言西羌，我朝有都亭侯朱儁兵壓天水，羌人焉敢妄動？至於山越，前番保汗兄弟失和，我料山越此時尚未能真正平息此亂，試看交趾烏滸蠻之亂可知，那梁龍不過無名之輩，雖能逞亂於一時，然我天朝兵至則瞬息可平，倘山越已無內患，怎能不趁機出兵？此四處皆不足懼，君侯何必憂心？」

劉備連連點頭，眉間憂色已去了不少。

「君侯所慮者恐非只此一處，」戲志才笑著說道，「若志才說的不錯，君侯所憂心者，必與朝中重臣大有關聯。君侯若交結趙忠，又擔心難與朝臣相屬，故而頗難。不知志才可說對否？」

「先生所說，正是備心中所憂。」劉備老老實實的答道。

戲志才笑了起來，「君侯何須為此擔憂，以君侯之身份交結趙忠，此事絕然匪夷所思，世間恐也無人會信，志才雖愚魯，怎能以如此計策付於君侯？」

劉備被戲志才說得糊塗起來，「先生適才不是說讓備詐與結好趙忠，並許曹節死後扶其入大長秋之位嗎？」

「君侯確需結好趙忠，然非是君侯親自去。志才已思得一人，足可擔此重任。」

「是何人？」劉備好奇的問道。

「京師的北部尉曹操曹孟德。」戲志才一笑，「這曹孟德之祖曹騰乃是趙忠至交，其父曹嵩亦與段珪交好。我觀此人頗具謀略，實為一個幹才，若是此人能詐與趙忠交結，趙忠必不生疑。如此，計可成矣。」

「孟德見事極遠，若知是要將趙忠扶上大長秋之位，且我等將欲引起宮亂，恐不會答應。」

「君侯所言不錯，然細想今日之計首在誘趙忠與何進之斗，如此眾臣方可施計。至於王美人一事，雖可引何皇后嫉恨之心，卻也是來歲之事。曹孟德既是幹才，當知孰急孰緩。」

劉備目瞪口呆的看著戲志才，他再也想不到讓曹操去做「無間道」，不過反過來想，也只有與宦官有聯繫，同時深恨宦官的曹操才能把這件事做好。

「說客當為何人？」劉備愣了半天，才想起來問戲志才。

「此事可請荀公子為之。」戲志才說道，「我明日即與徐將軍兼程回京，徐將軍先望弘農去，請于吉先生暗遣弟子赴京師散播王美人宮掖夜有異象的消息，我則直赴潁川去見荀公子，切言利害。君侯親自將兵馬還往晉陽，再從晉陽回京。君侯到京之前，料天子已難有謀君侯之心。」

「如此有勞先生。」劉備站起身來，向戲志才深深一拜道，「若無先生，備已束手矣。」

＊＊

戲志才與徐晃次日一早便啟程往京師，去那個行渾水摸魚的計策去了。劉備則帶著關羽、趙雲、張飛領兵向晉陽而去。因為是同路，呂布與張遼也率領并州兵馬隨行。

眾人雖對劉備不急於回京極感好奇，但已知劉備之賢，知他這般做必有深意，倒也沒有多問。

軍行至雁門，呂布與張遼因需折而往南，便來向劉備等人辭行，劉備看著呂布猶執長槍，既覺好笑，卻也擔心，生怕來日呂布若再見到甘雲蘿會惱羞成怒遽下殺手。

張遼將劉備請到一邊，私對劉備說道，「張壯士實有心投軍之人，君侯入太原之後且不可與錢，當早申大義，勸其為國效力。此等將才若是埋沒，實為可惜。」

劉備微笑頷首道，「文遠縱不說，備亦絕不能與這般將才失之交臂，只是備心中實為掛**子義，不知何日才得相見。」

聽劉備提到太史慈，張遼也略有感謂，「不妨，君侯既與子義有結義之情，我料子義必也常思君侯。若遼所思不錯，子義在北疆只為磨練，待來日有成，必來與君侯相會。」

「但願如此。」劉備笑笑，兩人轉回身看時卻發現趙雲與呂布正相談甚歡，不由都是一愣，尤其是張遼，他知道呂布平日十分孤傲，絕少與人如此談笑風生，沒想到卻和趙雲談得如此投機，莫非正應了那句「不打不成交」的說法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