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只不過他朱爾靜沒落著把柄在他朱信武手上,否則相信這位兄友弟恭的萬歲爺,是十分樂意「忍痛」拔除掉這根「先朝太子」的肉中刺。
「皇賢弟可知朕此次召你入宮,所為何事?」信武帝試探完了,終於言歸正傳。
他微挑眉,拱手道:「恕臣弟愚昧。」
「敬王又蓄意刁難作亂了!」
「敬王自恃乃先帝當年獨佔後宮專寵的無瑕娘娘所出,又手握南疆兵馬大權,這些年來對皇上諸多不敬,臣弟也時常耳聞。」朱爾靜皺眉。「皇上對兄弟有情有義,可敬王卻半點也不知感激,野心跋扈舊習竟是半分也未改嗎?」
這位敬王爺自小擁寵自重,時常對由正宮娘娘所出的信武帝諸多欺陵,並曾揚言帝位有德者居之,只要是先帝之子,人人都有資格坐上那個金鑾寶座,並不獨厚皇后親子。
「哼!朱信敬若真能像皇賢弟這樣安分守己,好好做他的快活王爺,倒也省了朕不少閑心。」信武帝氣不打一處來,將一份請安摺子扔給了朱爾靜。「你自己瞧瞧!」
朱爾靜接過摺子,緩緩展開一看,隨即愕然抬頭。「這……敬王豈有此理,他眼裡還有皇上嗎?」
「此人狼子野心,無論朕如何寬待於他,都是多餘的。」信武帝神情陰森,咬牙切齒道,「摺子上明著是請安,可字裡行間儘是怨懟,說什麼朕劃分予他的南疆酷暑難當,不若京師舒爽,還要朕念及手足之情,允他回京分理朝政,如此朕方不違先帝遺命……」
信武帝越說越是惱火,狠狠掃落了案上滿疊奏章。「時至今日,他當自己還是舊日那個最受先帝榮寵,甚至被先帝遺詔中許為攝政王的皇子嗎?」
什麼狗屁攝政王!只會盡扯他的後腿,諸多干政作亂,信武帝一想起,便怒火中燒。
見信武帝盛怒難抑,朱爾靜忙寬言相慰,「皇上息怒,為了這等不知感恩圖報的無知莽夫氣壞了龍體,實是萬萬不值啊!」
「教朕如何不生氣?」信武帝恨恨道:「當年朕與母后在他倆母子底下受了多少侮辱,日日擔驚受怕,深恐先帝為無瑕娘娘狐媚所惑,當真廢長立幼,棄正扶庶。幸而上天垂憐,教朕順利接繼了這個皇位,沒能當真遂了他母子陰謀,可如今……好!是他要對朕不義,就莫怪朕對他不仁!」
「皇兄若有用得著臣弟之處,臣弟願效犬馬之勞。」朱爾靜自動請纓。
信武帝眼睛一亮。「看來朕果然沒有待錯人。這事朕不方便出手,能由皇賢弟代勞,那是再好不過了。」
「為皇兄分憂解勞,臣弟責無旁貸。但不知皇兄想如何懲戒敬王,又打算做到哪種地步?」他笑問。
「朕要他臭名天下,人人非議,如此一來,待朕摘掉他的腦袋后,滿朝文武、黎民百姓只有額手稱慶的份,就無人能說是朕殘害手足了。」信武帝滿腹心機地笑道。
「臣弟自當奉命。」
「記住,此事要做得隱密妥當、滴水不漏,」信武帝目光炯然的盯著他,「皇賢弟可別教朕失望。」
「陛下放心,您治國理政是一流,臣弟遠遠愧不能及。可臣弟雖不才,別的不敢說,對於一些吃喝玩樂、捉雞打狗的事還算在行,定能教皇兄滿意。」他笑咪咪的保證。
「哈哈哈!好,好,這才是朕的好弟弟呢!」信武帝聽得龍心大悅。「待此事功成之後,朕必定重重有賞。」
「謝皇上!」朱爾靜神情愉快地朝皇帝拱手謝恩,「那臣弟屆時就老實不客氣了。」
「朕掌管天下、富有四海,你說得出的,朕都能賞給你!」信武帝眼神閃爍。「你想要什麼?」
「不敢瞞皇兄……」他咧嘴一笑,「臣弟垂涎皇兄園子里那盆『十八學士』和『風塵三俠』很久了,不知可否跟皇兄討這個情?」
信武帝聞言一愣,眨眨眼。「就這個?」
「就這個。」他興匆匆道:「臣弟約了人鬥茶花,可府里養的滇茶太不爭氣,總開不出什麼好模樣來。唉,千思萬想,還是得厚著臉皮來向皇兄討救兵了。」
「哈哈哈……」信武帝聞言大笑。「沒想到皇賢弟玩心還是這麼重。也罷,做哥哥的就成全你,將那兩盆極品的茶花賜給你,管教你下回鬥起花來穩贏不輸,如何?」
「謝萬歲!」他樂得眉開眼笑。
待朱爾靜告退離去之後,信武帝緩緩收起笑意,豺狼般精光四射的眸底閃過一絲得意。
前帝餘孽,不過爾爾。
朱爾靜回到在京師特地置下的別苑后,趙衡快步上前稟報。
「王爺,咱們暗中開採的那座南疆鐵礦山,有飛鴿傳書來報,三日前大石墜落,砸傷了一十九名工人。掌事宋頭兒還說,此礦幾已采空,兼之地質十分脆弱,若要再向下深掘,恐有危險,所以想懇請王爺示下,是否就此封閉此礦?」
朱爾靜啜了一口順氣安胃的普洱茶,想了想,隨即笑了。「機緣巧合,瞎打誤撞,這倒給了本王一個好機會。」
「王爺?」趙衡眼露疑惑。
「將礦山布置恢復原狀后,教咱們的人立刻撤離,」他眸光熠熠,嘴角微揚。「然後放出風聲,讓敬王知道在他南疆境內有這麼一座鐵礦山。敬王生性貪婪,就算明知佔山採鐵有違朝廷大禁,他也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
「如此一來,便教那敬王損兵折將,」趙衡粗獷臉龐露出一絲笑意。「卻是白忙一場。」
「沒錯。雖說敬王素來不拿人命當回事,但能讓敬王元氣大傷,倒也算得上是額外給咱們的花紅獎賞了。」
「王爺還另有打算?」趙衡注視滿面愉悅的主子,心下一動。
「自然,若不能損人又利己,那豈不太可惜了嗎?」他露齒一笑。「阿衡,傳令下去,命南疆那兒嚴加監視此事,待敬王人馬進駐,立時透過南疆布政使回報朝廷。」
趙衡恍然大悟。「原來王爺是讓敬王擔了這私采國礦的大罪!」
「反正那座鐵礦也快空了,還不趁機拍拍屁股走人,丟給他人收拾殘局?「何況皇上巴不得逮著機會狠狠修理敬王這個礙手礙腳的『攝政王』,所以這事要讓南疆的布政使上呈天聽,正好一舉兩得,我還做了個順水人情給皇上呢!」
「屬下明白了。一石二鳥,王爺果然妙計。」趙衡一臉佩服。
「當然也要有勞宋頭兒把那兒的『陷阱』做得確確實實,恭候魚兒上鉤。無論如何,咱們定要那敬王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朱爾靜笑著捧起茶碗。「對了,一會兒陪本王下盤棋吧。」
「是。」趙衡略微遲疑,「可王爺日前快馬加鞭日夜兼程,未有一夜睡好,今日既已面聖完畢,何不好生安歇會兒?」
「睡是要睡的,不過不是現在。」他抬起頭,目光望向門外沉沉夜色。「夜裡,只怕還有人來呢!」
趙衡心下瞭然,心知皇上從不曾真正放心自家主子,所以今夜必會暗中派人前來刺探。
「下完棋后,咱們再來練練字。」朱爾靜興緻勃勃的提議。「阿衡,你軍功出身,武藝高強,可惜了一手字確實寫得不怎的……」
「還寫?」趙衡聞言臉色發白,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剽悍之氣登時跑了大半。「王爺就饒了屬下吧,這殺人挺容易,寫字可難得很啊!」
「我說你個大男人,掄起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都是小菜一碟,又怎麼能被區區一支筆打敗呢?」他揮揮手,「就這麼決定了,待會兒文房四寶備上……欸,你要去哪裡?」
「屬下突然想起外頭的守衛還沒布置好。」打算腳底抹油溜之大吉的趙衡身形一頓,硬著頭皮回頭賠笑。
朱爾靜似笑非笑地瞅著他。
趙衡只得苦著臉點頭,「……屬下遵命,練字就是。」
朱爾靜見狀哈哈大笑,可笑著笑著,俊朗含笑的臉龐卻浮現一絲落寞。
傻子。寫完那八十個字,我請你喝朱府獨門秘方梅花茶。
我知道我知道,雪花滾白水嘛!
想不想再多寫二十字湊成一百?不如就從「我以後再也不敢取笑爾靜哥哥家的茶是滾白水」開始吧?
不不不,八十個就好,梅花茶也很好,爾靜哥哥說什麼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