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尾隨(一)
第三十一章尾隨(一)
匈奴大軍剛剛北撤,怎麼東面又來了一支大軍?難道是老上單于從北面關卡遇到了對手,竟繞了一圈,又從東面殺了過來?按照速度來看,匈奴人此刻還沒能達到長城,怎麼會折反回來?如果不是匈奴大軍,又會是誰?
「可曾探明白是哪處大軍?」項羽開口問道。
前來稟報軍情的斥候抬頭看了看項羽,覺得有些意外,元帥沒有問,怎麼也不會輪到一個偏將來問,再一看,更覺得奇怪,季布元帥必恭必敬地站著,而這個偏將卻毫不以為意地坐著。不過連元帥都必恭必敬的,想必這人的來頭也不小,於是恭敬地答道:「尚未清楚,小人正派人前去探看,一有消息,就稟報——元帥、將軍。」
這個斥候話音剛落,立刻就另有人趕來,大聲稟報道:「啟稟元帥,馬邑軍區元帥欒布率馬步軍五萬趕來,已經快到大營轅門。」
原來是馬邑方面的人馬,季布展顏笑道:「欒布定是得了消息,才趕緊前來救援,走,出大營去迎接。」
欒布一接到長安方面的消息,就立馬調集五萬大軍,渡過黃河,趕往四原,剛過了黃河不久,就有斥候稟報,匈奴大營中竟是安插著大楚的旗號,而且四周屍橫累累,顯然剛經過一場惡戰。欒布不敢大意,又派出一股人馬前去打探,發現果然是大楚軍馬,是上郡元帥季布親自駐紮於此。
在長安的消息中,欒布已經知道皇帝陛下就在四原的季布軍中,因此才急沖沖趕來救駕,不想季布已經成功突圍,而匈奴人也不知去向,乾脆先去面見陛下再說。
遠遠地看見季布帶著一眾將領在營門口迎接,欒布也不客氣,沖著季布一拱手,大聲說道:「季元帥,陛下何在?」
「陛下?」季布四周的將軍們都是愕然,陛下難道在咱們軍中嗎?
季布也是吃了一驚,他不知道欒布是接到了長安的命令,忙笑道:「呵呵,陛下此刻應當身在長安宮中,怎麼會在老哥哥我的軍中,欒元帥就不必開這樣的玩笑了。」
「季元帥認為小弟是在開玩笑?」欒布一本正經地道。
周圍人迷惑起來,一會兒看看季布,一會兒看看欒布,都不知道該相信誰好了。
「哈哈哈哈,朕的行蹤,還是被發現了。」項羽跨著馬從大營中出來,大笑著說道,既然人家已經知道自己在這裡,而且當著這麼多的人說了出來,乾脆就不再隱瞞了。
欒布季布一見,果然是項羽本人出來了,兩人慌忙地拜倒在地,齊聲稱道:「臣欒布(季布)參見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四周的兵將一見兩位元帥都拜倒了口稱萬歲,這肯定假不了,也都慌忙拜倒在地,呼道:「臣等參見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項羽環顧四周一下,朗聲道:「都平身吧。」
「謝陛下。」眾人又是異口同聲地道。
眾人又都客氣幾句,季布欒布兩位元帥這才帶著各自的將領隨項羽走進中軍帳,匈奴人的大帳與楚軍大帳尚有些不同樣,大單于的位置是高高在上,四周都是小案幾,中間一個大火爐,上面還有可以烘烤牛肉羊肉的枝條。
「都坐下吧,來人,弄點羊腿上來,咱也來嘗嘗匈奴人的美食。」項羽自然坐上了大單于的位置,兩位元帥坐了最靠近項羽的位置,其餘各人也都依次坐定,士兵們將繳獲的新鮮的羊腿取了上來,幾個熟練的士兵將羊腿穿好,放到了火上去烤,邊烤邊向羊腿上灑著些作料,不多時,整個大帳內就瀰漫著腥臊又帶著香氣的羊肉味道。
項羽邊吃邊喝邊說道:「據報,匈奴潰兵已經往北邊紫玉關而去,現在紫玉關有彭凱數萬兵馬把守,但匈奴單于在彼,其定下死命攻關,彭凱勢單力薄,恐怕難以支撐太久,諸位飽食一頓之後,莫辭辛勞,整頓兵馬,殺向紫玉關,朕在這裡許諾,能夠生擒老上單于者,封王拜將;能夠取得其首級者,封萬戶侯,賞賜千金!」
眾人一聽到這樣的富貴,眼睛都閃爍著激動的光芒。原本軍功就是他們取得晉陞和財富的渠道,但想不到追逐匈奴潰兵這一戰,竟有這麼大的油水,於是一個個心裡都打起了小算盤。尤其是那些沒有爵位的偏將裨將們,一想到封王封侯,比得了許多金銀財寶還要具有誘惑力,心裡都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去爭得匈奴單于的腦袋。
老上大單于此刻正指揮著自己的人馬進攻紫玉關,渾然不知自己的腦袋這時候竟已經被這麼多人牽挂著。而此時的紫玉關,也不像當初被他突襲時那樣不堪一擊。彭凱布置了幾道防線,尤其在關南的幾個險峻的山峰上都駐紮了軍隊。楚軍依據險地而守,用準備好的滾木擂石,招呼著疲憊而來的匈奴大軍。
匈奴人在棄下了幾千具屍體之後,連紫玉關南的兩處險地都沒能攻下來。隨著時間的推移,楚軍逐漸感到壓力在劇增,匈奴人似乎發了瘋一般,沒命地向上衝鋒著,渾然不顧沿路倒下的無數具自己人的屍體。黃褐色的山石上,灑遍了猩紅的鮮血。
彭凱也知道,楚軍的壓力增大,而匈奴人的壓力則更加地大,時間每過去一分一秒,匈奴全軍的危險就增大一分,只要紫玉關的楚軍能夠拖延一日半日,就極有可能將這支龐大的匈奴軍隊全部殲滅於國境之內。這對於匈奴這個民族這個國家而言,卻是個毀滅性的打擊。
老上大單于也漸漸坐不住了,雖然一路安排的斥候回報說,至今還沒有發現有楚軍從南面掩殺過來,但誰能擔保下一個時辰的時候,依然沒有楚軍趕來呢?他拔出自己的佩刀,惡狠狠地道:「向前衝殺,拿不下紫玉關,咱們求為奴隸將不可得,只有殺出一條路去,才能救自己於水火。」
令彭凱感到不妙的是,當日匈奴的運輸隊員(沒有被趕盡殺絕的匈奴人)逃回去之後,將楚軍佔據了紫玉關的消息告訴了匈奴留守頭領。留守的匈奴頭領一聽,嚇得臉色都灰白灰白的,連忙糾集起所有能夠拿得起武器的匈奴人,終於趕到了紫玉關前。
匈奴人沒有經過協商,卻不約而同地彙集到紫玉關兩邊,合力攻打紫玉關。關上尚有幾千駐軍,由彭凱親自指揮,接連打退了匈奴人的幾次進攻。北面的匈奴人,除了兩千多老兵之外,其餘的就屬於很少上戰陣的人,因此彭凱憑著有利地形,倒也不落下風。
倒是兩頭山上的楚軍所受到的攻擊不小,老上單于親自指揮的久經戰陣的剽悍之師,向兩座高地發起了潮水一樣的輪番攻擊。在大單于的親自督戰下,匈奴軍士沒有一個敢撤退下馬,更沒有一個去想到要屈膝投降。
「彭將軍,」有人灰頭土臉地趕來報道,「匈奴人攻勢甚猛,我前營有些堅持不住。」
「什麼?」彭凱臉色有些難看,道,「傳令下去,務必要將匈奴人阻攔於關前,如讓匈奴兵臨關下,本將軍軍法無情。」
其實彭凱也明白,在匈奴人的強攻之下,守軍實在難以堅持,但這時雙方都到了極限,都在拚命地堅持著,一旦某一方泄了氣鬆了勁,非但將前功盡棄,而且將有全軍覆沒之虞。大楚軍馬的確吃緊,但匈奴人的日子更不好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形勢只會對他們越來越不利。或許,季布元帥及朝廷的大軍,就要追剿過來。
楚軍人人都已知此戰的重要性,也明白了,倘若讓匈奴人殺了過去,自己也難逃軍法的嚴懲。只是山頭上的滾木擂石也已經用得差不多了,軍士們的箭只也逐漸地減少,而撲上來的匈奴人卻依然滾滾不絕,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儘管山到兩旁以及山腳下堆積著無數匈奴人的屍體——他們早就看多了這些,漸漸地都已經麻木了。
「弟兄們,搬石頭砸!」見滾木擂石已經使用殆盡,一名軍士高聲吶喊道。
這一聲吶喊提醒了周圍的人,這山上別的東西不多,可有的是石頭,雖然沒有成塊成塊的順手的,但幾個人一道用力,就能將散落著的大石頭推動起來,只要將大石頭推了下去,就聽見轟隆轟隆的巨響和無數凄厲的慘叫聲。
這一招還真夠狠,石頭凌空而下,一旦被砸到的,無一倖免,不是被砸死,也會被撞掉下山摔死。而且墜落的石頭和屍體,還將殺下沒有攻得上來的匈奴人壓死不少。
不過搬運起石頭來,實在是慢了些,匈奴人漸漸地也學乖了,一旦有山石滾滾而下,就鑽到隱蔽的地方,或者隱藏的大石下面。沒過多久,就有一兩個匈奴人貓著腰,鑽了上來,幸好被人一刀削掉半個腦袋,紅白的血與腦漿迸濺開來,熱騰騰地灑在山石上。
可是,越來越多的匈奴人殺了上來,再去搬運山石已經來不及了。
「難道真的抵擋不住了?」站在關樓上遠遠望著慘烈戰況的彭凱心中也懷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