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尾隨(五)

第三十五章 尾隨(五)

第三十五章尾隨(五)

久經戰陣的匈奴騎兵們自然知道這個淺顯的道理,於是一聽得樓煩王下了命令,便立即齊唰唰地朝著西方呼嘯著沖了過去,像帶著腥氣的疾風一樣掠過萋萋的草原。

「射!」楚軍一名副將見匈奴人衝殺過來,已經進入到射程之內,果斷地下令道。

楚軍千箭齊發,如同疾風暴雨一般傾瀉向匈奴人。這時候的楚軍根本無需多麼精準的射術,只需要朝著那一簇簇匈奴騎兵將箭射出去就行了,無論是射中人還是射中戰馬,都對匈奴人的騎兵造成毀滅性的打擊。在一波箭雨之後,衝鋒著的匈奴人香麥子一樣被箭雨割倒,哀號慘叫聲此起彼伏,也不時有戰馬悲嘶著倒地,將摔倒在地還沒斷氣的匈奴人活活壓死。

不過匈奴人距離楚軍的包圍圈已經不遠了,而楚軍第二波箭雨又鋪天蓋地地射了過來。

樓煩王身邊的匈奴勇士越來越少了,他自己也差點身中一箭,不過身邊的一名兵士奮不顧身地撲了過來,替他擋住了一箭。樓煩王連看都沒時間看一眼這個救命恩人,或許在他的心目中,僕人捨身救主,原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沒有必要惺惺作態。

匈奴人邊沖邊等待著楚軍的第三波箭雨,按照路程,楚軍可以射出第三波箭,但是絕對沒有辦法再射出第四波了。樓煩王看了看周圍的部下,已經不到五千人馬了。在包圍圈中的惡戰中,部下已經死傷達到三千多人馬,而兩波箭雨之後,又損失了近兩千人馬,楚軍的第三波箭雨射出之後,匈奴兵士們大概還有四千多一些,足夠有衝殺出重圍的本錢了。

不料楚軍的第三波箭雨並沒有落下,再看時,楚軍的射手們已經從間隙中陸續退了出去,而後面的輕騎兵大隊頂替了上來,一個個手中的大刀和長矛,都對準了衝殺過來的匈奴人。樓煩王大驚,原來楚軍弓箭手們準備就緒的時候,已經在每人之間留出一馬的間隙,只待第二波箭射出,弓箭手們就向後退出,由騎兵們頂替而上。

樓煩王再回過頭來看看其餘三面的楚軍,也都緊隨自己之後,也不過分逼近,保持著完整的包圍圈的陣勢。現在匈奴人的兵團已經成為一條兵帶,再無緊密縮成一團的威力與氣勢。西面的楚軍也不等他再縮成一團,直接就衝殺上來,與匈奴兵士們混戰在了一起。

大軍混戰在了一起,樓煩王再想故技重施,將隊伍拉到一起,就非常困難了,這時候兵理不到將,將管不到兵,大家都混戰開來。楚軍的人數優勢很快便展現出來,經常形成三個楚軍圍殺一名匈奴兵士的局面。在這樣的情勢下,匈奴兵士的人數在集聚下降,不到小半個時辰,樓煩王打量了一下四周,所剩的匈奴兵士,已經不到一千人了,而且數量還在不斷地下降著。相反,楚軍兵員的消耗卻比之前要少得多,只有一千左右的傷亡。

眼看著是逃脫不掉了,樓煩王率領著自己的親隨且戰且走,緩慢地轉移著。

項羽看時機成熟,又趁那兩百多人關注於戰局之時,催動戰馬,疾店一樣向戰團衝去,那兩百多人看到皇帝陛下竟從自己的護衛中逸出,都是驚慌不已。倘若皇帝陛下有個不測,那麼他們這兩百多人的腦袋,就不可能再留著了。於是兩百多人也趕忙追了上去。

項羽在亂軍之中,並不是胡亂大殺一陣,而是瞅准了頭頂上插有五色羽毛的那個匈奴頭領一樣的人沖了過去。沿途阻擋在面前的匈奴兵士,沒有一個能夠倖免,紛紛被大戟刺中而滾落下馬。還有沒斷氣的,不是被後續跟上的戰馬踩死,就是被後面的楚軍一槍刺死。

樓煩王還想指揮著手頭上的這些兵力做最後的抵抗,突然瞥見一騎飛快地沖向自己,忙定睛細看。只見來人跨著黑色的駿馬,手中舞著一桿大戟,赫然便是在四原城楚軍突圍戰中的那個幾乎戰無不勝的楚軍大將。

看來這名楚將的目標就是自己。樓煩王也是勇武之人,趕緊將自己的鋼刀握緊,準備與這名楚軍來個正面交鋒。那天在四原城外,就看見這名楚軍在匈奴軍中來去衝殺,似乎如入無人之境,可謂當時楚軍中第一勇將,如果能在戰死之前斬殺這樣一名楚軍勇將,那就算是戰死疆場,也值得了。

「勇士們,崑崙神會保佑我們的,殺啊!」樓煩王到了最後的關頭,周圍的匈奴兵士已經不到兩百人的時候,還不遺餘力地做著最後的動員令,匈奴的勇士,就算是戰死了,也得拉上一個楚軍來墊背,而樓煩王本人,已經看中了衝殺過來的項羽。

巧得很的是,項羽的目標也是這位匈奴的貴族,兩人的眼神中都有將對方當做獵物的自信,於是各自催動自己跨下的戰馬,朝著對方,惡狠狠地揮舞著手中的傢伙。

「鐺~!」鋼刀與大戟普一碰撞,便發出巨大的撞擊聲,使得周圍的楚、匈兵士皆是一驚,回頭看時,只見樓煩王與項羽兩騎飛快地向前衝去。第一回合,項羽稍佔上風,樓煩王只覺得自己的虎口發麻,鋼刀幾乎握住穩當。

項羽撥轉馬頭,正想對於樓煩王來第二次衝鋒,不料緊跟著自己的那兩百多軍士,正好迎頭趕上了樓煩王撲面而來,因此也不客氣,不等樓煩王迴轉馬頭再與項羽較量,就將他圍困住。樓煩王心中大急,殺一兩個楚軍士卒就丟了自己的性命,那簡直侮辱了自己高貴的血統,放眼楚軍軍中,雖然沒個元帥,但殺這樣一個大將,也算夠本了。但這群不知好歹的楚軍,卻將自己團團圍住,真是如同蒼蠅一般可惡。

「你們將此人放出,朕要與他一決高下。」項羽眉頭一皺,心中不悅地說道。

眾軍士一聽項羽這話,有點擔心,但又不得不聽從地散開。樓煩王心中大喜,想不到這楚將竟是這樣狂妄,他難道沒聽說過,樓煩王是匈奴赫赫有名的勇士嗎?而樓煩王的本意,也正是要與項羽一戰,做一筆賠本最小的買賣。

見到項羽要與匈奴頭領一對一地單挑,一名副將忍不住衝上前去,一直衝到項羽跟前,方才勒住戰馬,拱手稟道:「陛下,陛下豈可以萬乘之尊,與荒蠻胡人近身相鬥?」

「什麼?」樓煩王聽了這話大吃一驚,問道,「陛下?難道,你竟是大楚皇帝陛下?」

項羽掃了那名副將一眼,嚴厲地道:「還不退下?」聽得樓煩王相問,又抬頭對樓煩王冷冷地道:「不錯,朕就是大楚皇帝,今日你能死在朕手,也不枉在人世走上一遭了。」

「哈哈哈哈,」樓煩王確認了之後,仰天大笑起來,「你就是大楚皇帝陛下,看來我算是找對人了。」

在樓煩王看來,原本以為項羽只是楚軍中一名悍將,心中多少還是有些遺憾,以自己匈奴一王的身份,卻只換得楚軍中一將,自己還算虧本,這會兒一聽對手竟然是大楚皇帝項羽,心中自然是狂喜不已,想來這筆生意,可算是賺大了。

「朕找的也正是你——樓煩王。」項羽面不改色地道。

樓煩王環顧了一下四周,周圍的匈奴兵士已經被楚軍斬殺殆盡,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而大楚皇帝項羽,竟要與自己一對一地決鬥,並且認出了自己就是匈奴樓煩王,於是傲然一笑,道:「既然皇帝陛下知道我就是樓煩王,那麼何不派大軍一擁而上,何必來自尋死路?」

「哈哈,」項羽大笑道,「朕縱橫宇內,無人能敵,天下英雄,聞朕之名,無不膽戰心驚,更尚未有一人敢對朕說出如此放肆之語,你身為匈奴樓煩王,屠殺我大楚諸城,今日朕不親自擒你,又有何面目去見天下父老?」

項羽的威名,在草原大漠之上也是流傳已久,匈奴族中傳言,大楚的皇帝陛下項羽,身經百戰,曾經上演過無數傑出的戰例,無論是個人的勇武,還是用兵的神奇,無論是陣地戰的剽悍,還是長途奔襲的犀利,都是無與倫比的。他平身經歷大小戰鬥百餘起,未嘗一敗的輝煌戰績就證明了他絕對不是浪得虛名。樓煩王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單挑項羽成功,但就算是敗在他這樣的英雄手中,也值得了。

樓煩王也不客氣,揮舞著手中的鋼刀就衝殺了過來,藉助著戰馬的衝勁,樓煩王手裡的刀勢土霹靂一般,向項羽脖頸處劈去。

「鐺~!」項羽毫不逼讓,急忙揮起大戟架住劈來的鋼刀,刀戟再次撞擊到一處,碰撞出耀眼的火花來。樓煩王這次直感到氣血上涌——原本想以力氣取勝,樓煩王在匈奴軍內是以力氣大而著稱,沒想到刀戟這麼一相撞,自己竟吃痛不已,在撥馬過來看看項羽,竟是臉不變色心不亂跳,依然英姿勃發地縱馬殺了過來。

項羽右腕一抖,大戟頓時發散出千朵雪白的梨花,如同狂風驟雨一般,向樓煩王咽喉處襲去。

樓煩王知道厲害,不敢硬接,只得將戰馬稍稍策離原先的軌跡,再順勢用鋼刀將項羽這一戟卸下,竟是躲避開了這一擊。不過他此刻心中一片雪亮,自己的落敗只是時間問題而已。他倒也不為自己的落敗和身亡感到恐懼,而是為世間竟有這樣的高手感到無比的惶恐驚懼——大楚有這樣的皇帝在,大單于縱然是天之驕子,恐怕也難以為敵,與這樣的人生在敵對一方,不知道是榮幸還是不幸。

項羽可不管他此刻在想些什麼,策馬再度攻了過來。楚軍也都看得清楚,皇帝陛下勝券在握,匈奴樓煩王眼看著就要落敗,於是齊聲高呼起來:「萬歲,萬歲,萬歲!」

被楚軍這麼一喊,樓煩王更是心意煩躁起來,待見到項羽持戟縱馬殺來,急忙用鋼刀去封住項羽矯若游龍的大戟。不料項羽這一招本是虛招,樓煩王在慌亂之中竟沒分辨清楚,待清醒過來,大戟的小枝已經勾住他的手腕。

樓煩王大驚,他知道項羽如果輕輕一拉,他的這隻手腕勢必被削斷,為了保住這隻手腕,唯一的辦法就是整個身子往前傾去,手腕順勢脫離險境。可倘若他往前一傾,胸膛就不可避免地撞上項羽大戟的戟頭,將會被貫胸而過——同樣難以活命。

趁著樓煩王大驚失神慌亂的片刻,項羽手腕突然抬動,大戟迅速地向上移了上去,架到了樓煩王的脖子處,項羽輕笑道:「樓煩王,還不下馬就縛,更待何時?」

樓煩王面如死灰,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一想到被生擒活捉之後,楚人定然不肯放過自己,還不如死在戰場上,免得日後被楚人戲弄折磨。於是樓煩王眼睛一閉,竟不躲閃,朝著大戟撞去,企圖被削破咽喉而死。

項羽有心活捉他,見他自己尋死,冷笑一聲,撤掉大戟,猛然一揮,將其手中鋼刀磕飛,然後扭動手腕,一戟將其拍落下馬。樓煩王不料自己竟尋死不得,反倒被項羽打落下馬,待眼睛睜開之時,已經有幾名楚軍如群虎噬羊一般沖了上來,將準備好的繩索取出,將樓煩王綁縛了個結結實實,捆得如同粽子一般。

「樓煩王,朕來問你,你們大單于,往何處逃去?」項羽跨在駿馬之上,高傲地看著自己的手下敗將,屠殺了無數楚人的樓煩王。

樓煩王已經是心如死水,聽得項羽問話,哼了一聲,回道:「皇帝陛下難道還想憑藉這些兵馬去追擊大單于?我匈奴雖然兵敗,但控弦之士仍不下二十萬,皇帝陛下膽敢以身犯險,小心身死草原,埋骨大漠。」

「大膽!」一旁的楚軍士卒見樓煩王竟敢言語冒犯皇帝陛下,忍不住給了他一個耳光,喝道,「身為俘虜,也敢這麼跟皇帝陛下說話?」

項羽哈哈一笑,道:「死到臨頭,竟然如此嘴硬,倒也不失為一條好漢,不過你手上沾滿了我大楚無數子民的鮮血,朕豈能容你?」

「陛下,該如何處置此人?」一旁的副將問道。

項羽笑著問道:「你等可曾聽說過碎磔之刑?」

「不知是何種刑罰,望陛下告之。」眾人都是一臉茫然,忙問道。樓煩王也是側耳傾聽。

「就是千刀萬剮,凌遲處死,將此人綁縛一大柱之上,一寸一寸地將肉割盡,然後取出內臟,肢解屍體,剁碎骨頭,共計三千六百刀,刀數未盡,此人絕不可死,定要他受盡苦痛而亡。」

眾人皆是大駭,在看樓煩王時,早已經臉如白紙,昏死過去,胯間濕淋淋的一片,竟是小便失禁,自行流淌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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