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殺豬
兩個孩子生辰的時候,青羽來了,不過改了名字,叫出釉,因為青羽已經不治身亡了。柳慎很是好奇為什麼會取了這麼個名字?卻聽青羽說:「因為我醒來的時候,白神醫正在給燒的青瓷瓶上釉。」
柳慎瞥了她一眼:「你這尚且算是新生,換個新名字不打緊,可也不該這麼隨便啊,萬一當時他正從茅房出來,你就打算叫出恭嗎?」
已經懷孕了的良珠聽到這話的時候,口裡的茶水就噴了出來,卻不敢笑,因為現在出釉的脾氣變得比從前暴躁了很多,一言不合就會動手,美名其曰先下手為強,動口比不過,那麼就動手吧。
出釉斜著眼睛看了看柳慎,白了她一眼,抬著茶走了。出去的時候猛力的砸著門,狠狠的扇了一陣涼風進來。
良珠這才放開聲笑出來,柳慎一臉漠然:「我並沒有說錯啊?」她有什麼理由生氣砸門?一面想起晚上兩個孩子過生辰,是該做些好吃的,便拉著良珠去廚房。
一進廚房,便一陣濃濃的腊味,抬頭便能瞧見高高的房樑上,密密麻麻的掛著很多臘肉,有家養的豬肉,還有獵戶們去山上打來的野味。也不知道佃戶和村民們如何熏出來的,味道很香,連最近胃口不好的良珠問道這個味道,都下意識的吞了吞口水。
不過柳慎的目光卻沒在房樑上,而是看著牆頭邊竹架子上篩子里放的菜。
本來以為,這鄉下冬日裡最多就是啃啃蘿蔔,煮些大白菜梆子,可是沒想到菜色其實比自己想象的豐富多了,黃燦燦的老南瓜自不必多說,煮出來的湯又香又甜,只是兩個孩子每次吃完之後,必定晚上要起夜,不起夜必定尿床。所以柳慎果斷的把香甜的老南瓜忽略了,大冷天的她也不想半夜起來讓倆孩子鑽出暖烘烘的被窩坐馬桶。
紅薯是有,不過得去地里現挖,但是柳慎扯起帘子看了外面的毛風細雨,就把這念頭打消了。於是最後打算把八月的時候嬤嬤們從河裡抓來的魚炸了,反正孩子們現在已經改養小金魚了。
總是是有一盤菜了,然後隨著良珠的目光向上,臘肉一盤。這正說著,紫蘇就掀起帘子進來說道:「老王妃讓王妃去抱只鵝過來,晚上燉了給小姐們吃。」
柳慎挑挑眉,問道:「祖母不是打算就這樣把孩子們敷衍了吧?」
紫蘇聞言忍不住笑起來:「奴婢瞧老王妃就是這個意思了,如今跟著她那幾個朋友,也學得越發摳門起來,反正金銀玉石是沒有了的,如今兩位小姐的生辰禮物就是一隻鵝。」一面學著老王妃的口氣道:「這叫入鄉隨俗。」
柳慎嘆了一口氣,朝良珠轉頭過去問道:「你覺得這鄉下生活久了可好?」
「自然是好的,現在我正日在家裡等著紫衣跟世子爺出去修築城牆,感覺就像是個等丈夫耕田歸來的農婦,火糖上掛著水壺,就隨時準備著他回來有口熱茶喝。」良珠表達著自己的感受。
柳慎頗有體會的點點頭:「好像也是這樣,如今大家都各自在家裡過日子,我這邊也就石嬤嬤和朱嬤嬤,外加紫蘇紫蓮,嬤嬤們晚上還得回家,老王妃身邊雖然有人,不過卻也是兩三個丫頭嬤嬤。」說著,嘆道:「這般說來,我們也是實實在在的鄉下人了。」
「可是世子妃您說這麼多,到底想表達什麼呢?」紫蘇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開口問道。
柳慎呵呵一笑:「我的意思是,既然都是鄉下人,小丫頭還過什麼生辰,煮完面吃就完事了。」
良珠紫蘇相視一眼,打算不在與她說話了。紫蘇去外頭拿來釣竿,從房樑上取下一塊香香的臘肉,便開始燒水清洗,然後切片放在大碗里,擱進良珠準備好的蒸籠里去蒸。
「其實用青蒜炒來會更好吃,可惜就是不如蒸的軟合,小姐和老王妃吃不動。」紫蘇有些嘆息道。
卻聽靠在門邊磕著瓜子的柳慎說道:「她們可以吃肥肉。」
出釉今日去打獵,抓了一隻小兔子,如今兩個小丫頭正爭相抱著,往廚房裡蹦來。兩歲的丫頭了,走起路來比去年穩了不少,跑的時候感覺都帶著一陣風。
一進廚房就將目光落在牆角的那堆蘿蔔上,眼睛比兔子的都還要殷切。
柳慎見著隨後跟進來的出釉,不禁嘆道:「如今有了新寵物,只怕那幾條小金魚的命運跟小鴨子是一樣的了,指不定會轉送給你哦。」
出釉還沒搭話,小蠻就站起身來,「娘親,你們幫我們養幾條的小金魚好不好?」
然後出釉嘻笑著朝柳慎得意的擠了擠眼睛,走到灶火旁去,伸手便要去揭鍋蓋。
「剛下鍋的,你著急什麼?弄得幾十年沒吃過肉似的。」良珠拍著她的手說道,一面從腰間的袋子里抓了一把零嘴給她。
出釉一看都是酸梅杏幹什麼的,頓時覺得牙齒一陣哆嗦,擺擺手:「你還是自個兒留著吃吧。」
因是女兒們過生辰,所以公孫鉞回來的及早,少不得被柳慎使喚著做些家務,然後柳慎在屋子裡暖烘烘的陪著老王妃閑聊。
柳慎發現一個問題,自從來到這裡之後,老王妃就很忙,交了很多同齡的朋友,有時候能走幾里路去人家,就為了坐在打穀場里說幾句閑話。也不大愛坐馬車,柳慎有時候怕她摔著,勸她出去的時候還是坐馬車妥當,畢竟這鄉下的路不是那麼平緩。
可是老王妃說,這梧州山水相連,走路讓她有種當神仙的感覺,尤其是橋很多,這讓老王妃很喜歡,因為以後跟別人說『老娘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要多時』有底氣多了。柳慎雖然沒能體會,但也不在攔著,只是讓她身邊的人盡量跟著。
晚上吃飯,果然燉了鵝,不過相比之下,還是臘肉比較受歡迎,吃得精光,連柳慎擔心會剩下的肥肉也被瓜分了。
至於柳慎給小蠻和果兒準備的長壽麵,倆小丫頭一口也沒吃。然後肉吃多的結果就是一直口乾,於是喝了很多的水,到晚上的時候,柳慎還是沒有逃脫半夜起來給她們把尿的命運。
於是第二天柳慎不斷的後悔,早知道給她們煮一鍋南瓜的話,定然會比煮兩碗所謂的長壽麵討喜。
不過這不是讓柳慎最後悔的事情,最讓她後悔的是,那天忽然把孩子托給她養的金魚抬到外面,算是吸收一下新鮮空氣,可是沒想到晚上凍的很厲害,第二天早上起來,屋檐上全垂滿了長長的冰錐子,滿樹的冰渣,好看的不得了。所以柳慎就把金魚的事情忘記了,到晚上吃飯,看到桌上的紅燒魚,她才想起金魚還在外面,急忙放下碗筷—跑去出去看,魚缸早就被凍成了一塊整體大冰塊,四五條小金魚如今被固定在裡面,只怕已經凶多吉少了。
「小蠻,果兒,娘不小心把你們的金魚養死了,過幾天娘在去給你們買幾條回來好不好?」柳慎趁著晚上給倆小丫頭剪腳趾甲的時候,便將這個噩耗告訴她們。
果兒正蹲在地上拿胡蘿蔔逗著兔子,並沒有什麼反應,小蠻卻哇的一大聲哭起來,驚得公孫鉞急忙過來看:「是不是剪到肉了?」
小蠻哭的那個傷心欲絕,好一陣子才滿臉擔憂的朝公孫鉞看去:「爹爹,娘會不會也不小心把我和姐姐養死了?」
柳慎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公孫鉞卻是憋著強烈的笑意,不斷安慰著憂心不已的小蠻,甚至是拿出自己的性命保證了,小蠻這才抽啼著問柳慎:「娘親,你真的不會把我和姐姐養死吧?」
「不會的。」柳慎的口氣很肯定,養到這麼大她容易么,還有懷胎十月她容易么?現在就給養死了多虧啊,還想等著以後她們伺候自己呢!
得到了保證,所以兩兩個穿得棉嘟嘟的孩子,第二天又跟著莊子里大些的孩子偷偷的去結了冰的河邊抓魚。
河面上雖然冰也厚,可是也經不起那麼多孩子齊刷刷的站在上面,所以就有孩子從冰窟窿里掉下去,幸虧朱嬤嬤和石嬤嬤在旁邊看著,給救了上來,只是凍得不輕,此事小孩子們少不得要被責罰一頓的,連柳慎家的孩子都被打了一頓屁股。當然柳慎也沒少說兩位慣著孩子們的嬤嬤,可是並沒有什麼用。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要過年,大家都在準備年貨,於是南麓書院的工作徹底的停了下來。
因這鄉下都有殺過年豬的習慣,所以柳慎也去給附近村民買了一頭大肥豬回來,兩個孩子又開始殷勤的跟在紫蘇後面餵豬。
臘月二十三的,正是送灶神的那天,柳慎家一大早就請了屠夫,幾個壯些的漢子幫忙綁了抬上殺豬板上去,早有膽子大的小孩子圍在那裡,就等著屠夫一刀下去,搶第一口血喝。
鄉下常說,喝到第一口殺豬血的孩子,命好。不論真假,柳慎覺得那樣太危險了,萬一豬沒死,傷了孩子怎麼辦?
所以柳慎不準孩子們上前去,可是這並沒有什麼用,因為她在說的時候,屠夫已經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了,還伴隨著凄厲的慘叫聲,然後孩子們一窩蜂的衝上去,後面被屠夫拿著刀子一嚇唬,這才散開,不過好幾個大些的孩子,已經是滿臉的血了。
石嬤嬤急忙拿裝了少許溫水的木盆接上去,屠夫又是一刀,便是嘩啦啦的豬血流了出來,看得佃戶家的孩子們眼饞。
滿滿的一大盆,撒了鹽巴,一會兒就成了血旺。
接下來就是常規的程序,開腸破肚,挖心取肺的,柳慎覺得雖然這是豬,不過還是太血腥了,就讓紫蘇把孩子帶進去。可是這些小娃娃哪裡懂得害怕,進了屋子就三個腦袋擠在窗戶旁邊一起看。
說起來紫蘇也沒看過殺豬,不管從前在京城還是到了這裡,每次見到肉都是切好了的,所以此刻也聚精會神的跟兩小孩子一般死死的叮囑屠夫的手,看著屠夫從肚子里取出心肝的時候,竟然也不怕,反而到了最後屠夫拿著大刀開始把豬劈成一塊一塊的,才意識到有些暴力血腥,好生恐怖,急忙把窗戶關了。
但凡殺豬,這殺豬飯是少不得的,可是柳慎怎麼也沒想到,一頭豬怎麼不夠呢?最後就剩下兩隻豬腳。下水什麼的,屠夫拿去了是正理,可是其他的肉都哪裡去了,莊子上的人又沒拿。
所以晚上公孫鉞從城裡回來,沒聽見豬叫,這一問殺了。公孫鉞便笑道:「殺了也好,省得果兒和小蠻整日去瞧,看著危險呢。」一面環顧著屋裡,卻也沒見半塊肉啊,那麼大的一頭豬,應該也可以自己熏些臘肉吧?於是便道:「明日我叫人在院子里給你們打個架子熏臘肉,都是要松枝來熏么?」
柳慎卻快要哭起來了,「不用了。」一面默默的舀了一碗豬蹄湯喝著。
「那恐怕放不久,不然腌起來晾著做肉乾也好。」公孫鉞動作優雅的喝了口湯,再一次建議。
老王妃在旁邊看得好笑,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你沒瞧見你媳婦都快哭了么?」
「怎了?」公孫鉞這才朝她看去,果然是紅著眼圈,頓時擔心起來,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
卻聽老王妃笑道:「你說的那些,咱們家還真的用不著了。你這傻媳婦殺豬不偷偷摸摸的,還主動去叫過來看熱鬧們的佃戶和村民們吃殺豬飯,誰知曉人家見著你媳婦這麼大方,一個個的都跑了,先前還以為是不好意思,結果不到片刻,就拖家帶口的來了,這一頭豬啊,也就沒了。」
柳慎在旁邊強調:「不過人家也沒白空著手來,如今廚房裡的紅薯只怕有一千來斤了,豆子玉米什麼的,也有一兩旦,算起來這豬也沒殺虧了。」
「是是,沒有虧。」公孫鉞順著她的話,一面朝老王妃使著眼神。
老王妃笑笑,自顧去哄著兩個孩子添飯,不管他們夫妻倆一邊吃飯一邊悄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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