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懷疑
百里岸跟於曠在這山野多年,雖然學得一身精湛醫術,可卻不會武功,也正是這樣,他的耳力也沒有那麼好,以至於沒有發現身後暗夜中尾隨著的人。
他雖然不知道祖父為什麼一定要他拜在於曠的門下,而且還要跟他在這梧州的山林里過著這清苦日子。可是有一樣他卻知曉,師父喜歡極了這個地方,他絕對不允許誰來破壞這裡的寧靜。
師父那般疼他,有的時候百里岸自己都覺得,師父給予他的關愛,即便是百里家給的榮華富貴,也比不上。
這次他回平安城去,父母雖然都對他疼愛十分,可是卻讓百里岸感覺不到半分的清凈,去宮中給姑姑請安之時,自己甚至覺得,他們看自己的時候,好像是一件待送人的珍寶一番,只是這寶盒還沒有開啟而已。
其實百里岸在於曠身邊待了這麼久,多少也知道些關於師父的事情,所以他大概也猜測到了當初祖父把他交給百里岸時候是怎麼的了。
他們那樣打算,說的好聽些是為了百里家,可是既然是為了這個家族,為何不是百里家傾巢而來,卻只把自己一個人丟在這異國他鄉。百里岸雖然在於曠身邊學的是懸壺濟世,可是他自己本身還沒有達到那樣高尚的境界,他不可能為了一幫不關愛他的人而毀掉真正關憂自己的人。
也正是這樣,當初他喜歡那個拿著劍懸在他脖子上的女子,所以知道她受傷后,義無反顧的回到大夏。百里家的人沒有攔著,他們想必以為自己是回到於曠身邊吧。
百里岸嘆著氣,將幾枝柴火扔進火塘中,火苗隨著這山裡的冷風,忽大忽小,給人一種不安的感覺。所以他無法安然入睡,幾乎是一直睜著眼睛到天亮,這才急忙朝白鷺山趕去。
其實這片山頭他並不算熟悉,只是隨著師父以前進過幾次城,採藥的話,都在反方向的那邊山裡,所以百里岸走的並不快。
他走在前面,公孫鉞一行人便跟在後面。這山裡雖然是古樹參天,不過卻有一條小山道,這叫公孫鉞很是意外,顯然這裡是時常有人走的。不過山裡沒見著有人出來,顯然是有山外的人與他送東西去。
這不,這小道上還有黃牛的腳印呢。
既然黃牛過得去,那麼這高大的天水馬也能過。說起天水馬兒,柳慎難免會想到丹朱,天水現在的情況她比自己還要清楚,每次只要聽說大堂兄的商隊從天水回來,她就第一個跑進城裡去打聽消息。
她在天水草原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從前想著要報仇,想要重建他們海那赫的輝煌,大概是因為一直過著流連的日子,還得偷偷摸摸的。可是如今她和兒子在梧州都有了戶籍,又有了一份屬於自己的田地,雖然她比較喜歡放牧,不過並不能表示她不喜歡現在的安寧生活。
上次霜降的那日,她來莊子里給柳慎請安,學著大夏人的規矩,很是像模像樣,她的兒子柳慎也見到了,如今是個大小子了,梳著大夏人的髮鬢,穿著大夏書生們的儒袍,活脫脫就是個大夏人的模樣,就連本身有些偏黑的膚色,如今竟然都覺得白凈了許多。
所以柳慎以為,她是真的放下了天水草原。當時柳慎其實有一點覺得,這丹朱沒有幫上自己什麼忙,可是後來又發現,她其實還能教商隊里的人們天水話,所以柳慎覺得,自己花了那麼多銀子贖她出來,其實也不虧。
最重要的是,自己這好歹也是算是救人於水火嘛。
公孫鉞聽她這樣說,忍不住的揚眉笑起來:「嗯,你這是在積德,在佛主面前,給你記一功。」
柳慎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還記一功,你以為是立軍功嗎?」說著,心裡有了個想法,抬頭朝公孫鉞望去:「你說以後可不可以讓她去南麓書院教授天水話呢?這天水話其實也算得上是東遼話了,只是帶點天水的口音罷了。你想想,到時候多學一門語言,總是會有用的,最起碼以後到東遼去遊玩的時候,買個東西不會被人家坑吧。」
公孫鉞笑著:「也好,不過最好先問問有多少人願意學,若是學的人不多,那開這課堂也沒有什麼意思,反而弄得她尷尬。」
其實柳慎不在意學生多少,反而更加擔憂的是束修問題。這書院開起來,大部分學生都是勤工儉學的,她要靠著收束修賺錢,那是不可能的。所以這南麓書院一開始就是個虧本生意,只能往後想,自己這是造福一方了。
夫妻倆這般在馬背上說著閑話,有一句沒一句的,竟然就這麼過了一個晌午。
山裡其實並不如柳慎想象的那麼冷,甚至還有些太陽,只是這樣的季節,太陽其實就是一個擺設,至於這層薄薄的暖意,只怕都是因為看著太陽而由心生。
其間百里岸休息過一次,甚至在路上采了幾株草藥,想必是很珍貴的,有一次還在懸崖邊上,他就扯著野藤蘿的藤條下去,可是藤條差點就被石頭的稜角磨斷了,還是幾個飛羽營的侍衛給他拉住,硬是重新打了個結。
可是百里岸上來的時候,滿眼就是那株葯,根本沒發現其實就在方才,還有一小波人為了他的生死攸關,而湊在這裡充當旁邊的大樹,奮力拉住藤條,然後一個人在旁邊給快斷開的藤蘿打結。
柳慎雖然沒參與,可是聽著紅包讓八哥鳥不斷傳過來的口信,臉上擔憂出釉的神情慢慢的變成了同情。
可是公孫鉞卻說:「可見這百里岸是個實心眼的人,正好合適青羽那樣的性子,不然的話就她那樣的脾氣,別說是這尋常百姓家受不住,只怕那行事做派不拘小節的江湖人都吃不消。」
柳慎一聽,頓時一臉認真的回想起出釉的脾氣,卻覺得還算是好,只是有些不講道理罷了。不由得朝公孫鉞問道:「你不會因為她總是搶孩子們的蜜餞吃,所以才對她有所偏見吧?」
「自然不是。」公孫鉞對於這個問題表現得一臉不屑,可事實上他就是因為這個問題而對出釉有偏見的。
但是柳慎並沒發現,只是給她數起出釉的優點來。公孫鉞終於忍不住:「你確定要在自己男人面前一個勁兒的誇別的女人么?」
柳慎當時怔了一眼,滿臉驚訝的看著他,然後改口道:「是啦,其實出釉沒有那麼好。她總是搶小蠻和果兒的零食吃」說道後面她的聲音有些小,顯然是底氣不足,因為很多時候是她主動告訴出釉零食放在哪裡的。
小孩子不能總吃那麼多糖和零食,可是莊子里的人們又總是給兩個孩子塞零食,柳慎不好意思阻止人家的好意,所以只能指點出釉在背後動手動腳。
而這個時候,在莊子里的出釉狠狠的打了個噴嚏,摸著鼻子很是懷疑自己是不是染了傷寒。
方才她去看紫蓮的時候,正瞧見那個嬌滴滴的豆香托著香腮在院子里發獃,想必她並不知道公孫鉞和柳慎已經出了遠門,所以這才一心一意的以最好的狀態守在院門口,等著主子回來第一眼看到自己,留下個好印象吧。
其實出釉也是今早才從老王妃那裡知道的,她甚至跟老王妃坐在暖閣里聊了半響,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她自己從老王妃的暖閣里出來之時,自己都很正經。然後繞道去兩個孩子的房間,拿了幾包零食,在花廳里翹著二郎腿吃完,這才過來看紫蓮。
今兒起來就沒瞧見百里岸那個獃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山採藥去了。不過都這個時辰了,也應該回來了吧?出釉想著,便從紫蓮這裡告辭回去。
周軼中午大部分時間都在睡午覺,所以出釉也不去打擾他,而是直接繞過他的房間去敲百里岸的門,可是才走到周軼的房門口,就聽見周軼的聲音從裡頭傳來。
「丫頭你進來一下。」
出釉有些驚訝,推門進去見他正在床上盤膝打坐,「怎麼了?」
「他是東遼人吧。」大多數人都只知道百里岸是於曠的徒弟,卻不知道他是東遼百里家的人。所以周軼也任務,他姓百里只是一個巧合而已。
對於此,出釉並不狡辯,很是爽快的點點頭:「是啊,當初我在東遼皇宮逃命出來的時候,就是拿他做的人質。」不然當時還出不了那東遼皇宮呢!雖然自己最後也差點死了。
周軼原本平穩的氣息頓時有些暴怒起來,猛的睜開眼睛,嚴肅的盯著她:「你既是知道,為何還要將他帶進莊子里來?」難道這丫頭糊塗了,這莊子里住的都是什麼人她難道不知曉么?
「那有什麼,他只是一個大夫罷了,若是真的有何居心,我現在立刻就趕他走。」說著,便要去隔壁。
卻被周軼冷笑著打斷:「用不著你趕,昨兒世子他們才離開莊子沒多久,他人就不見了。」
「啊?」出釉的腳步頓時僵住,雖然不知其中原由,可是她卻猶如遭五雷轟頂一般,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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