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你是我的陽光(三)

番外七 你是我的陽光(三)

這倒讓聞人羽有些驚訝,沒想到景琛和秋韻之間還隔著一段救命之恩。--

「那幾年,哥與顧家勢同水火。我們經常遭到顧家的暗殺,那個時候我才剛認識秋韻不久。有一天晚上,我送她回家,被顧家派來的人圍攻,她替我擋了一槍。」

景琛又道,言語間滿滿都是無奈。

「所以呢?」

聞人羽看向景琛,晶亮的眸子裡帶著點嘲弄的笑意。

「所以哪怕我知道她並不愛我,哪怕她在作賤我,哪怕她現在只是想要利用我,可是我卻不能棄她於不顧。現在她已經失去了所有,我想幫幫她,至少讓她的生活過得寬裕一些。」

景琛的聲音溫和,卻也堅定。

「要多久?」

「嗯?」

「你這樣的愚善還需要多久?你要報答她的救命之恩多久才算完?」

聞人羽的話一針見血,目光犀利。

「我不知道!」

景琛微垂著頭,這一刻,彷彿瞬間失去了勇氣一般,他竟不敢直視聞人羽的目光。

「阿琛,承認吧!你還愛她,你放不下她。呵呵!我罵你賤,可我他媽的比你還賤。怎麼辦?我還是不想放手,還不想成全你們。管好那個女人吧!剛才是我給你們的尊嚴,所以你們至少也尊重一下我這個暫時的景太太。別讓她再出現在我的面前,不要再來噁心我,別逼我對她動手。」

聞人羽轉身離開,偽裝堅強的背後是一顆被傷得千瘡百孔的心。

而景琛卻彷彿突然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氣一般,踉蹌間跌坐在沙發,身體向後仰,頹然的靠在沙發上。眼鏡被取下來丟在一邊,他伸手蒙住了雙眼。

他真的還愛著秋韻嗎?他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

他和秋韻從素色俱樂部出來看到聞人羽那一瞬,他心裡的恐慌是因為什麼?他莫名的不喜歡穆應時,是因為什麼?如果是以前的他,秋韻就是皺一下眉,他都心疼的不能自已。可今天他的無動於衷又是因為什麼?

那一晚,他的世界瞬間倒塌,遍體鱗傷,心在深淵,墜入無邊的黑暗中。他以為他會永遠的沉淪在那樣的黑暗裡,可聞人羽以強悍之姿,劈開黑暗,攜光而來,照亮了他的整個世界。不准他悲傷,不准他痛苦,不准他消沉。而後,許多意想不到,突生的變故接鍾而來,讓他來不及細想,下意識的逃避,沒能好好的理清他心中的那份感情。

那一晚之後,他就明白他和秋韻再不可能回到從前,他和秋韻再無可能。就像聞人羽曾經對他說的,守好你的心,哪怕現在你心裡滿滿都是她,也給我一分一分的剮出來。他也曾在心裡無數遍的這樣告訴自己,身邊的朋友也都勸他,秋韻那樣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他如此。

確實!他知道,也明白,秋韻真的不值得他如此。

可看到她現在孤苦無依,生活清貧。他卻還是會不忍心,做不到棄她於不顧。至少現在,他對她無法做到徹底的狠心。他從來沒有恨過秋韻,哪怕在他知道真相,最悲憤的那一刻都不曾恨過她。有人說,當你還在恨一個人的時候,就說明你其實還在意她,還愛著她。沒有愛,又哪裡來的恨呢?而他不想再愛她,他想要放下,所以他不想去恨。

小羽說,阿琛,你承認吧!你還愛她,你放不下她。真的是這樣的嗎?可是他卻清楚的知道,現在他對秋韻早已經沒了當初的怦然心動,她的一顰一笑也不會令他神魂顛倒,失去理智,他也再做不到對她奮不顧身……這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他,其實現在的秋韻對他,根本就不重要。

也許他確實還放不下她,但是,他不愛她,他確定!

陽台上。

聞人羽懶懶的躺在搖椅上,陽光細碎的撒在她的身上。那雙晶亮的眸子彷彿被踱上了一層金光,愈發的燦爛。她神色溫柔,輕撫著小腹,聲音也極為溫柔。

「寶寶,對不起!媽媽剛才沒有控制好情緒,以後不會了!」

說完,她伸手遮住了雙眼。不一會兒,就傳來均勻的呼吸聲,顯然已經進入了夢鄉。

景琛在客廳里坐了許多,也不見聞人羽出來。他站了起來,腳步有些躊躇的走進了卧室。打開卧室的門,便看到陽台上睡得正香的她。

也許是因為是孤兒的緣故,所以他喜歡一切明亮的事物,討厭一切暗黑,沉重的東西。所以當初裝修這棟房子時,他特意選了一個最採光的地方當卧室,還特意在卧室里做了一個陽台。有時候,他也會躺在陽台的搖椅上,看天上皎潔的月光。每天早上醒來,陽光透過窗子射在他的被子,那樣的感覺像是在擁抱陽光。

他走進卧室,站在陽台門口,靜靜的看著已經熟睡的聞人羽。她只不過才二十歲,還是長身體的時候。哪怕最近她味口大增,卻依舊有些瘦弱。她躺在搖椅上,看起來似乎只有那麼小小的一團,可是在她最悲憤,難堪,痛苦的時刻,卻是她伸出手,不管他需不需要,願不願意,那樣強勢的將他從深淵中拉了出來。

她說,秋韻,這一耳光是替阿琛打的,打你狼心狗肺,蛇蠍心腸。這一耳光是替我自己打的,我看上的男人,還輪不到你來作賤。

她說,阿琛,很苦嗎?那我給你一點甜。

她說,景琛,我告訴你,這一輩子,你可以不愛我,但是你再作賤自己去愛秋韻那個女人,我必定會想辦法弄死她。

她說,阿琛,這件事原本錯在我。所以選擇權給你,後果我來承擔。

……

他人生中脆弱,消沉,懦弱的時刻,卻也正是她強悍之時。明明只是那樣小小的一個她,卻擁有一顆比任何人都要強悍的心。

他走過去,半蹲了下來,抬手想要撫上她的臉。手伸到半空中,卻又僵住了。

現在這樣無法確定心意的他,如何配擁有這樣美好的她?

而這一會兒的功夫,聞人羽側了一下身,背對著景琛,繼續睡。而她原本遮住眼睛的手,也垂落在搖椅上。

景琛站了起來,走向搖椅的另一邊。一米八的身高,寬厚的背瞬間擋住了撒在聞人羽身上的一大半的陽光。他抬眸看向此時即使睡著,卻依舊皺著眉的人兒。細碎的陽光撒在她的臉上,她眉間的褶皺似乎更深了。他伸出雙手,放在她的頭頂,替她擋住此刻擾她睡夢的陽光。

許久,聞人羽依舊在睡,而景琛站得筆直,雙手併攏平放在她的頭頂,維持著那個給她遮擋陽光的姿勢,一動不動。

「小羽,我會很努力很努力的讓自己愛上你。這是我答應和你結婚的那一刻,就已經做好的決定。請你再等等我!」

他嘴角勾著笑,輕聲的說道。

……

聞人羽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

她坐起來,抱著被子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打開床頭櫃,拿出手機,給顧意打了一通電話。

「姐夫,我是小羽。我想請你幫我查一件事……」

景琛說,秋韻曾經替他擋了一槍,救過他的命。雖說這事不會是假的,可是她總覺得這事必定有蹊蹺。秋韻那個女人,從來沒有愛過景琛,她居然為了景琛不惜性命,打死她都不會相信。所以這裡面,一定有什麼是他們都不知道的。

還有一點,卻是她剛剛才想到的。秋家失勢並非是一天兩天了,而秋韻如果只是想利用景琛擺脫一貧如洗的生活,那麼她其實一早就可以來找景琛,為什麼她卻沒有?錦衣玉食長大的富家千金,哪怕失去所有,可骨子裡卻依舊是驕傲的。那麼到底是什麼摧毀了秋韻的驕傲,讓她突然肯放下身段呢?是目前艱難的生活處境,還是因為她的出現?

她想,應該是兩者皆有,而後居多。秋韻,乃至秋家的一切都是她一手摧毀的。秋韻恨她,所以不惜拋棄一切,也要毀掉她的幸福。看來,有些事情,她必須早作防範了。

……

那一天之後,聞人羽與景琛便開始冷戰。當然生氣的只是聞人羽,冷戰的也只是聞人羽。

景琛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天班也沒去上,請了假在家裡陪著聞人羽。可明明他們兩人都在家,家裡卻異常的安靜。

聞人羽依舊是早上九點起床,和景琛一起吃早餐。只是那天之後,她再沒有賴過床,每天都起來的很準時。吃飯的時候,景琛給她夾菜,她會默默的吃完。景琛問她什麼,她會疏離的答,卻不再主動開口和他說話。

以前如果景琛在家,兩人要麼一起看電視,要麼會出門去散步。有時兩人一個在書房辦公,一個坐客廳里看推理。可聞人羽每每總沉不氣,看到一半,就拿著去找景琛幫她找兇手。可這幾天,聞人羽卻網購了幾本胎教書回來。她似乎在專心的研究胎教,連卧室都很少出。景琛偶爾會找她去散步,她沒有拒絕過。可去散步也僅僅只是散步,以前嘰嘰喳喳像只小麻雀的她,現在卻話很少,變得異常的沉默。

景琛很想和她好好的談一談,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僵局就這樣維持著,誰也沒有開口去打破。沉重,壓抑的氣息瀰漫在整棟別墅里,足以令人窒息。那是一種明明近在咫尺,實則卻遠在天涯的無奈。

景琛本就不是特別健談的人,而那些難解的心事,無法言明的心意,也讓他漸漸變得沉默。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的兩人,彷彿站在一個唱皮影戲的舞台上,只有動作,沒有聲音。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學會了抽煙。而且越抽煙癮越大,抽煙似乎成為了他現在唯一可做的事情。

當然,因為考慮到聞人羽和她肚子里的寶寶,他不可能在聞人羽的面前抽,經常都是躲起來偷偷抽。有時在書房,有時在天台,有時在陽台……

他不知道聞人羽是什麼時候發現他抽煙的,有一天晚上聞人羽在客廳里看電視,而他坐在書房裡抽煙。

突然「砰」的一聲響,虛掩的門被人從外面大力的踹開,聞人羽陰沉著臉,站在書房的門口。

書房裡煙霧繚繞,景琛吸了一口煙,看到站在門口的聞人羽,「蹭」的坐直,口中的煙來不及咽下,開始劇烈的咳起來。

聞人羽忍著不適,走了進去。

「小羽,你別進來,二手煙對你和孩子都不好。」

景琛一邊咳,一邊說道。

聞人羽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也不說話,直接開始翻抽屜,翻柜子。將他放在柜子和抽屜里的香煙全部收起來,拿著轉身就往外走。

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轉頭看向他,聲音冷冷清清的。

「把煙戒了!」

命令的語氣,景琛卻突然笑了,猛得站起來,差點帶翻了椅子。他大步走向聞人羽,拉住了她的手。

「小羽,你終於肯和我說話了!」

聞人羽任他拉著,不說話,也不看他。

景琛卻緊緊的握著她的手,帶著一股子執拗。

「我們合好,好不好?我們以後都不吵架了,好不好?」

「看你表現!」

聞人羽抽回手,轉身往外走。嘴角勾著一抹笑,顯示著她此時的好心情。

而景琛跟著身後,也是喜笑顏開的。瀰漫在書房裡的煙霧,似乎也飄散不見了。

……

「叮咚叮咚」的門鈴聲傳來,景琛正在做午飯。

「小羽,去開一下門。」

他站在廚房門口沖著正在澆花的聞人羽喊道。

「好!」

聞人羽打開門,看到站在門口的人,微微一愣。

「穆應時?」

「怎麼不歡迎?」

穆應時宛若無骨的倚在門口,笑得妖治。

「當然歡迎,請進!」

聞人羽眉眼處也染上了清淺的笑意,顯然對於穆應時的到來十分的高興。

「小羽,是誰來……」

景琛身上還穿著圍裙,從廚房裡走出來,見到穆應時全身一僵,說話聲嘎然而止。

「景先生,你好!」

穆應時到是大大方方的。

「穆先生,你好!請坐!」

「穆應時,你可真會挑時間。熱騰騰的飯菜剛出鍋,你留下來吃午飯吧!」

「你會做飯?」

穆應時挑眉,懷疑的看著聞人羽。

聞人羽輕咳了兩聲,「阿琛做的啦!不過味道好吃到爆的,你今天算是有口福了。」

「這還差不多,你做的我可不敢吃。」

「喂!穆應時,你別太過份啊!」

……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聊得很開心,就像認識了許多年的至交好友一般。景琛站在一旁,連插話的機會都沒有,彷彿他才是多餘的那個人。

飯菜端上桌,是簡單的四菜一湯。

「開動吧!我有點餓了!」

聞人羽拿起筷子,打算開吃。景琛卻突然拉住了她的手,看向穆應時,另一隻扶了扶眼鏡,說道:「穆先生第一次來,不然我再去炒幾個菜吧!」

穆應時還沒來得及回答,聞人羽就搶先說道:「唉呀!阿琛,可以了!他就是來蹭飯吃的,你別把他當客人。吃飯,吃飯!」

聞人羽的語氣儼然把穆應時當成了自己人。

「是啊!夠吃就可以了,不必這麼客氣。」

穆應時拿起筷子,毫不客氣的率先吃起來,沒有一點作為客人的自覺。

「嗯,好!」

景琛目光暗了暗,拿起筷子,低著頭,開始吃起來。

餐桌上突然變得安靜,三人都低著頭在吃飯,不知是因為真的餓了,還是因為菜飯特別美味。

「喂!你這個女人怎麼老是吃些沒營養的青菜?你懷孕了,要多喝雞湯。」

突然穆應時放下筷子,將聞人羽面前的一盤青菜拖了過來,將雞湯推到她面前。

聞人羽咬著筷子看著穆應時,微微一笑道:「沒想到,你還挺會關心人的啊!」

穆應時的臉難得紅了紅,給聞人羽夾了些鴿子肉,挑了挑眉,道:「那當然!以後誰要是嫁給我,必定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自戀狂!」

聞人羽懶得再理穆應時,低頭吃飯,吃得飛快。

「你這個女人吃這麼快乾什麼?細嚼慢咽才有助於消化,你有沒有常識?」

穆應時的聲音又響起,雖然語氣不太好,卻透著濃濃的關心。

聞人羽對著他扮了一個鬼臉,繼續吃飯,卻是慢慢的在吃。

景琛抬眸看了看穆應時,又看了看聞人羽。想說什麼,似乎又沒什麼可說的。因為他想說的話,想做的事情,穆應時都替他說了,也替他做了。

突然間覺得,這個叫穆應時的男人真的好礙眼!

……

吃完飯,景琛在廚房裡洗碗。

穆應時接到一個電話,說有急事,要先回去。

「阿琛,我去送送穆應時。」

「好!」

聽到關門聲,景琛黑著臉從廚房裡走出來,有些坐立不安的站在客廳里,哪裡還有心思洗碗。

「剛才謝謝你配合我演戲。」

兩人從屋裡出來之後,聞人羽說道。

「誰說是演戲,我明明就是本色出演,好不好?」

穆應時似笑非笑的道。

「穆應時,你不會真的對我這個已經懷孕的有夫之婦有想法吧?你不會這麼重口味吧?」

聞人羽驚訝的看著穆應時。

「誰知道呢。」

穆應時攤了攤手,一臉的無所謂。

「媽啊!我好怕!」

聞人羽做撫心狀。

「你老公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穆應時臉上的神色說變就變,立馬就是一個活脫脫的憂傷文藝小青年的模樣。

「是啊!我這麼好的老婆,他到哪裡去找呢?居然還沒愛上我,我真的是好憂傷的呢。」

聞人羽嘆了一口氣。

突然一記暴粟敲在她的頭上,她撫著頭,氣鼓鼓的看著穆應時。

「幹嘛打我?」

「這個憂傷的表情不適合你,我不喜歡!」

「穆應時,你真的很對我味口啊!」

聞人羽笑得眉眼彎彎,哪怕只見過寥寥幾面,卻可以引為知己。

「唉!」穆應時嘆了一口氣,說道:「要是早點遇到就好了,你現在這個樣子,讓我怎麼下得去手啊?」

「穆應時,你什麼意思?你不會真的對我……」

聞人羽的語氣變得正經,往後退了好幾步,與穆應時拉開一定的距離。

「你這麼緊張幹嘛?唉!」他又嘆了一口氣,「好不容易遇上一個順眼點的女人,居然是個已婚婦女。其他的倒是無所謂,這破壞別人家庭的事情,我不喜歡。我要是再年輕個幾歲,也許還會一時意氣爭一爭。現在嘛!算了,還是急早抽身,不踏這趟渾水的好。」

穆應時的語調半真半假,聞人羽一時還真是分不清,他這是在開玩笑,還是真話。

「嗯。」

淡淡的應一聲,也不知道能說什麼。

「我明天就要走了。」

穆應時也不解釋,適時的轉移了話題。

「去哪裡?」

「回家!」

「哦!那以後還會來京都嗎?」

「看情況吧!」

「明天我去送你吧?」

「不必!」穆應時突然轉過身,伸手抱緊了聞人羽。聞人羽整個一僵,正打算掙脫。就聽到穆應時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你老公在窗戶前看著我們,這男人啊,有時候就該激一激。」

聞人羽笑了笑,伸手回抱住穆應時。

「一路順風!」

「如果你沒能等到他回心轉意,而你又願意的話,我可以帶你走,隨時隨地。」

穆應時輕拍著聞人羽的背,看向半開的窗戶,遠遠的對著景琛挑眉一笑,語氣變得鄭重。

「好!謝謝你,穆應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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