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登場

清代鏤空轉心瓶只是一個開始。

接下來的東西——

一件件，才真的是令然眼花繚亂，熱血沸騰。

清乾隆豆青釉葫蘆，沈士充《江南秋色》，清代黃花梨書盒……

以往都是好東西少見，現在是多地令人難以選擇，哪怕預算不多的人，也能拍到幾件合自己心意的小物件。

「七百萬！」

「七百八十萬！」

價格不斷上攀，節節高升，未曾有片刻停歇。

整個拍賣會現場都籠罩著狂熱的氣氛，不停地競價，所有拍賣品都逐一成交成功。

哪怕沒買到什麼東西的人，都大呼大飽眼福，今天這遭沒白來。

所有拍賣品都已拍賣出，但拍賣會並沒有立即結束。

這個拍賣會的目的，可不僅僅是賺幾個錢而已，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在這樣一個圈中各個大小人物聚集時，堂堂正正地站到所有人面前，讓封塵的往事，重新揭開，讓心虛的人感到害怕……

魏二老爺子和敗家兒子魏家川也在賓客之列。

原本以魏家當年的珍藏，也用不著羨慕今天的珍品，可這些年，他們都是守著老本，坐吃山空。為了魏家在京城的面子，和其他家族保持關係，他們也送了不少好東西出去。

可都是只出不進。

魏家人沒幾個人有那種鑒賞古董的眼力，更無一點天賦。

魏二老爺子的脾氣，這些年，是越來越差。

他明明從大哥手裡搶到了魏家，可如今到頭來，卻發現自己擁有的越來越少，他並沒有對魏家做出什麼貢獻，也沒有把家傳的手藝發揚光大，只是「得到」家產而已。

他始終不肯承認——自己的無能。

如今，看著拍賣會上一件件珍寶，魏二老爺子眼紅又陰鬱，曾幾何時，他們魏家也擁有著令別人無比羨慕的家藏。

何至淪落至此？！

台上，夏老走了上去，對著眾人頷首微微一笑：「諸位——」

下邊的人見夏老上台，忙殷勤地打招呼：「夏老！」

「夏老來了！夏老說的真是沒錯，這次的拍賣會，真是沒白來！」

「夏老，能否告知，這些珍寶都是從何而來？」

終於有老兄問到重點上了。

夏老頓時捋了捋鬍鬚，慢悠悠道：「我正是想說此事。方才你們也知道這些珍寶，都是經過修復的吧，只是這修復古董之人，手藝了得，□□無縫，才有你們如今見到的瑰麗珍寶……」

台下的人忙點頭附和：「夏老說得是，若不是拍賣行親口承認，我們都不敢相信這些都是修復后的，這等手藝，也不知道多少年沒見了。莫非是哪位高人出山了？」

話頭一提，大家便想起圈中一些有名的修復師傅。

而在某個光陰遙遠的時候，曾有一個魏家的名字，熠熠閃光。

或許有人會想起，而現在的年輕人，大多都不記得了……

親生經歷過那段時光的人，都不免露出凝重嘆息的神情。曾幾何時，魏家在京城也能攪動風雲，如今，式微到了何等地步？

這圈子裡，幾乎沒有了他們的位置。

對此最敏感的魏二老爺子，也被刺痛了心神，眼神越發陰鬱。

為什麼……

為什麼到現在，他還是比不過大哥。

陰魂不散！

「夏老，那位高人可是來了？」有人興緻勃勃地問。

夏老眼中的笑容更深：「諸位莫急。等待會兒見到這位高人，你們可別嚇著，人不可貌相……」

台下眾人一臉疑惑，夏老這是賣什麼關子，這高人，莫非還有什麼奇異之處？

奇異之處倒沒有，長得和普通人一樣。

就是年紀小了點。

在場至少都是四十不惑步入中年的人了，突然出現這麼個俏生生的小姑娘，也是挺新奇的。

魏佳音移步走上了台。

夏老讓她站到自己身邊，給台下的人介紹：「這位姑娘便是修復了這些文物的高人，我所讓你們別嚇著吧，偏不信……」

果然，台下一排排都是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模樣。

「夏，夏老，真是她修復的？」

夏老撇撇嘴：「當然，除非你能找出第二個能做出如此□□無縫的修復的人。咱們這圈子，也不能總不讓年輕人進來不是，那這圈子就是死的，老祖宗的東西都得葬在我們手裡了。咱們可不能以年紀論英雄。」

當然是看能力服眾。

「諸位好，我姓魏，魏佳音，論資歷，我也是晚輩。若是諸位前輩有古董修復方面的需要，都可以來找我。」

話頭一開，台下就有人做起了打算，他們還真有需求，說不定還得擺脫人家。

要是真能修復到之前那些拍賣品完好無損的程度，他們真是做夢都會笑醒了，這能力，還真是夠逆天的。

魏佳音清亮的目光逡巡著台下眾人，心中便有了數，等拍賣會結束，她的名字就會傳遍京城整個圈子。而她自己，也會接單子接到手軟。

夏老含笑，很是滿意現在的情形。

大家都心服口服了啊。

「魏……」

有人輕輕默念著這個名字，眼睛閃了閃，彷彿想起了久遠前的一件往事。

也曾有人擁有過如此出神入化的技藝。

被人稱作「神仙手」。

而那個人，也姓魏。

這個小姑娘，太像當年的那個人，她……真的和那個人有關係嗎？

還是，只是巧合。

老一輩的人，敏銳地嗅到了魏佳音的出現，不是一個偶然，她翻起了他們記憶中，被塵封的一角，並且，不打算讓它囫圇過去。

人群中的魏二老爺子，死死盯著台上的魏佳音，眸中的暗光，越來越沉。

暗潮洶湧。

他緊緊捏著茶几上的茶盞，骨瘦如柴的手背竟也用力地冒出青筋。

甚至還有些微的顫抖。

這個人……

這個丫頭，怎麼會和那個人那麼像。

文物修復。

明明是他魏家的家傳，她怎麼會做到如此完美，她，也姓魏。

是那個人的孫女？

魏二老爺子不敢再想下去，他不知道這丫頭為什麼會出現在京城，並且讓萬眾矚目，現在，沒人不知道她名，這個圈子已經為她敞開大門，歡迎她成為座上賓。

一如許久之前的魏家。

「爸，怎麼了？」魏家川奇怪地問。

回應他的只有無盡的沉默。

魏二老爺子低眉斂目，靜靜地，沉默了許久許久，最後，輕輕脫口三個字：

「沒什麼。」

沒人知道魏二老爺子心裡此刻在想些什麼，他只是很安靜，什麼都沒說，也沒有什麼情緒，或許心裡有一團火，一個黑洞，不停地吞噬著他。

可他將自己包裹地很好，絕不在外人面前泄露一絲。

尤其這裡，還有許多記得曾經那段事的人。

只是，這個丫頭……

他必須要好好注意她！

隨之而來的，是深深的無力感，現在的魏家，已經不比以前，哪有那麼大的能力。

很多事情，他管不了，也沒資格，沒心力去管了。

到頭來，還是不甘心。

……(83中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