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血脈與未知

第十四章 血脈與未知

依照紙條上的指引,艾倫來到了轉角巷最破爛的旅店——馬掌旅店,這旅店那懸挂在風中的招牌已經腐蝕掉一半,而兩層樓高的木石建築漆黑破舊更類似於一座礦窯。旅店大門邊布滿青苔的石階上坐著幾個髒兮兮的小個子,艾倫到來時他們紛紛笑嘻嘻地讓道,你可以注意到那些蓬亂的鳥窩頭髮下隱藏著一雙雙透著精明的眼睛。

旅店內的木製地板烏黑油亮,他踏上去時立刻從縫隙中升起一股灰塵,同時發出吱吱嘎嘎的脆響,好象隨時都要斷掉似的;空氣中也瀰漫著一股濃郁的洋蔥臭味,即使是艾倫這種對環境並不挑剔的人,也不得不皺了皺眉頭。

大廳顯得異常空曠,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毫無章法地擺放——或者說堆放著,天花板上垂著蠟燭架,昏暗的光線將四周映得有如鬼域;喝醉了酒的老闆像一座肉山似的堆在櫃檯上,腦袋埋進兩隻粗實並長滿黑毛的手臂中,此刻正在呼呼大睡。

顯然,艾倫暫時是這兒唯一的客人。

他環視一周,直接無視了那道幽森森的樓梯,他熟知影手兄弟會所謂的二樓,一向是指地下而非地上;很快,艾倫在一扇門邊找到隱藏的記號,他走了過去,正準備開門,但這時那黑漆漆的木門卻『吱』的一聲自己打開了。

門後站著四個人。

一個披著厚毛皮斗篷的人引著三名灰袍男子。看到這幾個人,艾倫的眼神跳了跳,目光不自覺地凝成一線;他已認出,那三個灰袍人的長袍顏色以及樣式都和幾天前在喬木之葉見到的那個灰袍法師一模一樣,甚至是他們的神態,都有那麼幾分相似。

「咦?」那個披著厚毛皮斗篷的人先打破沉默,「嘶……嘶小傢伙,你在看什麼?」他問。

艾倫一怔,眼神立刻恢復正常,面不改色地答道:「只是沒想到門後有人而已。」

事實上到現在為止,三個灰袍人連正眼都沒看艾倫一眼;倒是那個披著厚毛皮斗篷的傢伙,他身體前傾,湊近腦袋自己打量著艾倫,那兩輪目光,冷冰冰中又夾雜著一絲兇狠的好奇,不禁令後者警戒頓生。

「是么?」他沙啞著聲音問。

這人再湊近時,艾倫猛然感到心口劇痛,胃裡也翻騰起來,他眼前一黑,臉色蒼白地彎下腰捂住嘴,額頭上立即浮起一片冷汗;只片刻,柔軟的亞麻色長發就變得濕漉漉地貼著額頭上。

「咦,嘶……嘶小傢伙,你怎麼了?」那人毒蛇般的目光中閃過一絲詫異,但只此而已,他冷漠地盯著蝦米般顫抖著蜷縮起來的艾倫。

艾倫心中也是充滿疑惑,他本來以為是對方下的手,但現在看來好象又不是;這些雜亂的想法只出現了一瞬間,下一刻,他的思緒又全部被更加龐大的痛苦所充斥,「抱歉——」他強忍著劇痛說了一句,然後爆發出全身的力量撞開他們,朝地下室衝去。

「有意思,攔住他。」那披著厚毛皮斗篷的人轉身盯著艾倫的背影,同時對身邊三個灰袍人說道。

立刻的,其中一個灰袍男人抬起一根手指,喉嚨深處震顫著發出類似巨龍一般的低沉咆哮;白光一閃,一道扭曲了空間的白色射線以他的指尖為頂點向不遠處的艾倫追去;射線直抵年輕人的後背,無聲無息,而被痛苦纏身的他毫無所覺。

但就在這個法術碰上艾倫的一剎那,一片扭曲的紅光閃爍起來,射線也整個地消失了,就好象它從未存在過;下一刻,年輕人衝過了樓梯轉角,從四人的視野消失不見。

三個灰袍人面面相覷。

「我的法術失效了。」施法的灰袍男人垂下手臂,緊緊地擰起了眉。

「怎麼回事?」另一個問。

「不知道。」第一個乾脆地搖搖頭。

「或許是法術抗性,這是血緣中遺傳的力量,但這種人很少。」第三個說。

「嘿嘿,」披著厚毛皮斗篷的人沙啞著聲音笑了起來,「嘶……嘶我倒是在他身上感到熟悉的氣息,有意思……嘿嘿。」

三個灰袍人再度互視一眼,各自眼中有驚詫。

「需要我們去抓住他嗎,尊敬的閣下。」第一個灰袍人恭敬地問。

披著厚毛皮斗篷的人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不用,有機會,總有機會嘶……嘶!」

艾倫像一陣狂風一樣掃過地窖的樓梯;他也顧不得什麼污垢了,直接支撐著那烏黑的牆壁向前衝去,幾個呼吸之間就來到地下二樓二十三號房間的門前;此時沿著心臟在全身上下蔓延的劇痛令他幾乎產生了一種被撕裂的錯覺,他眯著閃爍著紅光的眼睛,也不管暗號了,直接用盡最後的力量『啪』地一聲撞開門。

屋裡是一片黑暗,一陣風聲從左腦後襲來。

艾倫勉強抬起左手,一層銀色的液體順著手掌倒卷而上,瞬間就將那隻修長白皙的手包裹起來,散發出金屬一般的光澤。

『叮』隱藏在黑暗中的兇器和艾倫的左手碰撞了一下,發出一聲金鐵交鳴的銳響,但最後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線。

「鋼鐵之拳,修道士。」黑暗中一個女子的聲音淡淡地說道。

「女人?不是奎文?」艾倫心中一緊,但再也支撐不住,一下跪倒在地上。

就在他跪下的一瞬間,一個尖而細並帶著驚喜的聲音響了起來,「艾倫!天哪,怎麼是你!還有,你怎麼會修道士的本事……這太令我吃驚了!」

聽到這個聲音,艾倫心中才鬆了一口氣;他這時也沒辦法思考為什麼奎文那小子房間中會有女人這一類的事了,他吃力地抬起頭,而此刻屋內的光線剛好重新亮起——

一套幽深的紫色長袍,袖口以及寬大的兜帽邊沿布滿了一圈圈鮮血般的紋理,宛若燃燒的紫羅蘭;凹凸不平的褶皺割碎了光影,使天鵝絨質地特有的反光和布紋之間的深邃的黑暗奇妙的融合在一起,散發出一種神秘的氣息。

一件斗篷,披肩和領口既沒有那些充滿貴族習氣的寶石、花哨的彩色羽毛或者是精緻的蕾絲邊,也沒有漂亮的花紋和圖案,甚至沒有任何多餘的修飾,只是純粹的黑色,但如同綢緞一般光華流轉。

一柄手杖,血紅,大理石般的光澤,平滑自然的曲線下,卻有著木質的紋理。頂頭鑲嵌的也不是珠寶,而是一枚銀灰色的石塊,六邊形,中央刻著一個漂亮的符記。

緊握手杖的手纖細修長,慘白近乎透明,幾乎可以看到血脈流動的熒熒光澤。而另一隻手,同樣的蒼白如紙,不過手背上紋著古怪的黑色花紋——這花紋向手臂方向蔓延,直到視線被長袖所阻隔。中指和無名指上還戴著兩個戒指,戒套由銀色的貴金屬所鑄,頂上兩枚祖母綠寶石不斷地散發出幽幽綠芒。

兜帽遮住她的容貌,但帽檐下露出尖尖的下巴、以及潔白而曲線優美的脖子(一側也紋著同樣的黑色花紋),是個女孩。

「天哪,夏儂小姐,我朋友這是怎麼了?」那個又尖又細的聲音再度響起。說話的是個小矮子,臉蛋紅潤得跟紅蘋果似的,頭髮捲曲得非常漂亮,有著一雙微尖的耳朵;這是一個典型的半身人,他們的族群居無定所,你在泰爾的所有地區都能輕易見著他們的身影。

這個半身人衣著隨意,但面料卻是上好的絲綢,扣子一粒粒銀光閃閃,好象一位徹頭徹尾的爆發戶。他此刻焦急地橫抱著自己的厚斗篷,黑珍珠一樣的眼睛一閃一閃的,裡面好象只有好奇和善意,彷彿無害的小動物;不過艾倫知道,那斗篷裡面通常藏著兩把相對巨大的反曲刀。

想到這裡,他的視野因為渾身上下的劇痛而模糊起來;他甩了甩頭,試圖使它們重歸清晰。

「我並非牧師或者巫醫,奎文先生。」說話的女孩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完全不是同時期少女的那種清脆如銀鈴般的嗓音,但卻出奇地富有魅力,只要聽過的人就絕不會忘記。

同時,這也是艾倫昏倒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

轉角巷,城門酒吧——

「恩……那個、那個綠顏色的酒叫什麼名字呢?」

「翡翠長詩。」

高大的、毛茸茸的牛頭怪斜著眼睛盯著吧台上這丁點大的小人兒,心想她腦後那條金燦燦的馬尾巴要真是金子,能值上多少錢?這牛頭怪有另一個名字叫做塞浦洛斯,是這間城門酒吧的老闆;人們根據他臉上那條長長的刀疤充分發揮想象力,猜想他以前可能當過干過無本生意,不過敢於去證實這個猜測的人都被他單手倒提著腳丟到酒吧後面的臭水溝里。

「要不要來點試試,小妖精?」他粗聲粗氣地問。

「啊!我沒有錢。不過我很喜歡那種顏色,和我眼睛一樣呢,不信你看。」說罷她抬起頭,沖牛頭怪瞪大眼睛。

「恩、恩?看到了嗎?」她繼續瞪大眼睛,好象可以無止盡地瞪下去。

塞浦洛斯開始擔心這小可愛會不會把眼珠子瞪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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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蘭泰爾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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