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險境

三天以來，繼劍術課之後，艾倫的鍊金術實驗也最終停了下來。

最終之山的中心、輝煌星環的最深處，一場凡人無法想象的風暴正在急劇加速，一次比一次強烈的震動從虛空深處一**蔓延而來；就像風暴奴役之下的潮水——一浪高過一浪——而那些純粹由精神以及魔力聚集成的波紋瞬間就能掃過整個輝煌星環，它們在星辰之間的空間拉開無數道漆黑的裂縫，將那些本就殘破不堪的繁星一顆顆吞沒進去……

星辰紛紛崩散，一顆顆滑入無盡的扭曲虛空，繁星之火一點點熄滅，環形的宇宙只留下永恆的黑暗。

這樣的場景艾倫曾數次在虛假的幻象中看過，但今天，這種幻象卻化為現實！

艾倫緊緊抿著唇，面色蒼白，他心中有如驚濤駭浪，但表面卻堅持著沒有表現出來；他強迫自己將這場恐怖風暴的每一個細節收歸眼底，他不允許自己的視線逃避哪怕一瞬間，就像艾爾德爾家族家訓中所提及的——絕不允許怯懦！

塔塔默默地注視，注視著星辰的殞落；她一如既往的睡眼惺忪，只是用力攥起來的一雙小拳頭、以及有些發白的指節揭示了這位妖精小姐的真實心情。

溫達爾神色如常的看著這一幕，只是偶爾收斂笑容；他已經記不起，自己是第幾次、或者幾十次直面這樣的恐怖力量，他早已習以為常，只是有異常擔心艾倫與塔塔的處境。

他數次側過頭，悄悄注意年輕人與妖精小姐的情況。

不知是第幾個小時以後——

某個時刻，艾倫、塔塔以及精靈都察覺到：那遙遠的、強大的精神力與魔力波動猛地收縮了一下，但一瞬間的沉寂之後，它們又瘋狂地膨脹起來，一瞬間就提高了數個能量級。

一道淡淡的、黑色的、猶如星系懸臂一樣一樣的波紋瞬間掃過整個輝煌星環，那一剎那，整個最終山都跟著顫抖了一下。

神殿內部，空間也在這強大的共振下扭曲起來：有些地方出現了詭異的弧形彎曲，有些地方則乾脆凹陷下去，形成一些常理根本無法解釋的奇異情景。但這畢竟不是物質界，這些扭曲的空間並不會對三人造成太大的困擾。

事實上這兒的奇妙法則，遠比常人所要想象的更加奇異。

而接下來，第二道黑色懸臂產生了，它更加龐大，更加迅速，一瞬間就橫掃了整個輝煌星環，末稍還擦著神殿外圍掠了過去……這波紋掃過的一剎那，整個神殿建築都發出一聲可怕的呻吟聲。

艾倫慘叫一聲，只感到彷彿有人在自己毫不設防的心靈上狠狠抽了一下，那種劇痛根本無從抵禦，像要扯裂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神經似的；年輕人頭髮倒豎，面色發青，嘴唇哆嗦著，就那麼獃獃地站在那裡，精神世界都產生了短暫的空白。

好半晌，他才反應過來，左右看去，發現溫達爾與塔塔小姐的面色也不太好，只是沒有自己這麼糟。

「溫達爾先生……？」塔塔皺著眉頭，有些擔憂地開口，她出聲時頗為吃力，好象是在協調自己的小舌頭。

「不要沮喪，精神衝擊並不致命，只是前一、二次，會很痛苦而已！」精靈回答道。

他話音才剛落，第三道懸臂就掃了過去，果然如他所說，這一次的衝擊，從感覺上來說已經比第一次弱了許多——雖然事實上，這道懸臂的威力比前一道強多了。

第四道懸臂掃過時，神殿內部的空間紛紛破碎了，一道道細微的、漆黑的空間裂縫像魚鱗似地在迴廊中層層浮現，但轉瞬即逝，片刻就回歸原樣：只是這神殿不知用什麼樣的材料堆砌而成，空間裂縫竟然都不能對它造成絲毫損害……

溫達爾看到那些漆黑的裂縫，略微皺了一下眉。

空間裂縫的產生昭示著風暴的正式開始，它將持續肆虐十四個小時，然後逐漸減弱，並最終消弭於無形；看起來，十四個小時或許並不長，但在這樣的情況下——特別是風暴的最後幾個小時，每一秒鐘，都有可能使凡人永遠地從這個世界上被消抹掉。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

精神與魔力、能量構築的懸臂越來越龐大，它產生的共振也越來越強，有時候彷彿整個世界都在戰慄；而一道道通向扭曲虛空的空間裂縫也愈發顯得猙獰可怖，它們中最長的，竟然已經有了接近十米的恐怖長度。

黑色的擾流開始出現在空間裂縫之間，各種方向的吸力令艾倫與精靈立足不穩，他們必須緊緊地依附著牆壁，才能避免被吸入那些傳說中無窮無盡的異空間；而塔塔小姐則只能蜷縮在艾倫的懷中，小臉蛋上偶爾浮起些異樣的腆紅……

風暴進一步增強后，溫達爾沖艾倫比了一個手勢，喊道：「跟我來，去星辰祈**之地！」

艾倫吃力地點了點頭，他明白星辰祈**之地是什麼地方，按照這位劍術老師的話來說，那裡的空間被神秘的力量所加固，絕不會被外力所扯碎；但這並不代表那裡就是絕對安全，事實上，溫達爾曾經說過，往往在風暴最強烈的時候，越靠近神殿內部，危險性就越大。

而星辰祈**之地，恰好是最靠近神殿內部的所在！

事實上即使是這位見多識廣的精靈也無法解釋那種神秘的危險是如此產生、並來自什麼地方，但他曾數次目睹：凡人被那種神秘的力量所影響，然後像發瘋似的沖向神殿最深處，並永遠不再回來。

那些人，通常在風暴之前都見過各種各樣的幻影。

當然，艾倫並不知道最後這個事實，而溫達爾也沒有選擇，因為這個時候，神殿外圍幾乎已經被無數空間裂縫所填滿……

於是兩人扶著牆壁，艱難地一步步向神殿內部走去——

※※※

假設你見過神殿外圍那狂暴的一幕，見識過那一道道通向扭曲虛空的可怕縫隙，那麼你一定會覺得，神殿內部的星辰祈**之地是如此的寧靜、安詳，簡直就是兩個極端世界對比。

事實上，到達這兒時，艾倫與溫達爾都重重地吐了一口濁氣。

「不要放鬆，」但溫達爾馬上又叮囑道，他臉上是少有地嚴肅，「從現在開始，在這兒，危險潛伏起來，我無法告訴你那是什麼，我只知道那種神秘的力量隨時可能擊垮你的精神，使你瘋狂，使你迷失自我！」

「誰也幫不了誰，只能依靠自己，想想自己最眷**的人，想想自己回家的願望！告訴自己——無論出現了什麼樣的情況，都絕對不能放棄！」他繼續說道。

「艾倫，這個時候千萬不要去想神殿深處那些東西……」精靈最後不放心地補充了一句。

艾倫怔了一下，隨即鄭重地點了點頭。

塔塔小姐從年輕人的衣襟里冒出頭來，她輕巧地離開艾倫的身體，紅著小臉喘了幾口氣；她好象想說點什麼，只是聽了溫達爾的話，卻又默默地閉上嘴，皺起眉頭。

時間持續流逝，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過去了——

從最終山的中心傳來的一道道精神力波動開始變得越來越龐大，它幾乎牽動了整個空間所有的能量與魔力，並一次次衝擊著輝煌星環，使整個空間都狂暴起來；當然，除了星辰祈**之地以外，這兒的空間不受半點外力影響——只是精神波動所凝聚成的黑色懸臂每一次掃過神殿，躲在這裡的艾倫就能隱約聽到嗡的一聲悶響，聲音很小，但就是這種細微的聲音所反襯出的寂靜，才使得周圍的環境更加詭異。

年輕人顯得有些緊張，他腦子亂糟糟的，有時好象眼前又浮現出星辰崩潰的那一幕，星光熄滅，宇宙歸於黑暗；但有時又好象看到一場壯烈的古戰場，無數生靈在撕殺，火焰從天而降，將大地生生扯裂，但他卻無法看清那些相互撕殺者的面容。

然後場景變換，他看到那些熟悉的人一個個從他的眼前浮現，海倫、母親、父親、溫達爾、肖恩，奎文，塞浦洛斯、蘿蘿以及塔塔小姐，他們都用一種無神、空洞的眼神望著他，叫他害怕；但有時候他又看到這些影子變成白色的幽靈，在牆裡穿進穿出，有時候還向他招招手。

艾倫漸漸發現，每當那股龐大的精神力從神殿掃過時，這些幻象就變得更加真實。

而接下來，一個陌生的、充滿威嚴的聲音在他心中響起，這聲音要叫他屈服，要叫他匍匐在它腳下——但艾倫謹記精靈導師的話，他緊咬牙關，怎麼也不肯在這強大的存在折下腰；即便那可怕的精神壓迫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卻僅僅是更激起他骨子裡藏著的倔強而已，那是艾爾德爾家後人繼承至血脈中的不服輸的天性！

但就在年輕人冷汗淋漓地與各種幻覺搏鬥的時候，一旁的塔塔卻緩緩睜開了眼睛。

妖精小姐好象挺疑惑地挑了一下眉尖。

「這個是……」她默默地**道，聲調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恩？」

她將翠綠色的眼睛瞪大了一些，然後抬起手指施展了一個法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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