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卻說,教主昨日便已宣布自己要閉關修鍊,而且還說了時限:一個月。
一般來說,也只有修~真~世界里的高階修士才能把閉關百來年不當事兒;武俠世界的閉關時間少則十天半月,多則數月……反正不會超過一年。
原因無他,離群索居超過一年,心理泰半要出問題。
這個時代沒有完整的心理學體系,更沒有可靠的數據統計做依據,也許眾多苦修的高手對心理健康沒有一個特別明確的概念,但大家總歸知道……再怎麼修鍊也不能把自己練成瘋子。
當然,那些發誓「不進階不出關」的死心眼兒除外。
不幸的是,日月神教碩果僅存的三老之中有兩位便是這樣的死心眼兒——他們已經在後山閉關了數年,甚至「任我行走火入魔,東方不敗趁機發難」這等教中大事都沒能「驚動」這兩位老人家出面。
這回,來「拜訪」東方不敗的長老正是那多年不肯出門的二位太上之中的一位。
這肯定是聽到了些風聲:不過這些日子裡,按照楊蓮亭今早跟夏致所說,教主比起以往要興奮得多,好似是拿到什麼大好處……
想想也是,自從她跟教主回到黑木崖,東方教主還真是一直都心情不壞。
夏致邊走邊想,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便來了當初教主暈倒的湖邊山洞——禮包刨出的小坑如今已經填平,但估計承受不住禮包的二次挖掘。
這回夏致可是走著邁入山洞,並在門前輕輕敲了兩下,「師父,有不速之客。」
房門應聲打開,教主依舊一襲紅衣,風采更勝以往,「我就知道。」言畢,胳膊一撈,夏致便穩穩地落入他的懷中。
走哪兒跟哪兒的小禮包也四肢並用,快速閃進門來。
夏致順勢說道:「沒安好心啊。」
「連乖徒弟都瞧出來了。」東方不敗笑道,「正好師父跟你提一提,閉關當日總要做些準備,若真是有要事商談,一定會趕在這頭一天,第二日起就算徹底閉關入定,沒有大事不許驚擾。」
夏致笑道:「師父,我來得不巧嗎?」
「小夏什麼時候來找師父,師父都開心得不得了。」東方不敗道,「乖徒弟永遠是例外。」
果然救過一命,待遇更上一層樓。教主原來為了哄她,嘴就超甜,如今……都有點齁人……
夏致也「有來有往」,「我喜歡師父。」又蹭了蹭教主剛剛刮過鬍鬚的臉蛋,「那師父要給長老吃閉門羹嗎?」
東方不敗道:「這個……倒是可以。不過如此這般,顯得師父心虛。」又耐心提點道,「他是來試探師父的,而且特地選了閉關第二天,而不是再過幾天……否則就是有意跟師父結仇了。」
他想了想,乾脆和盤托出,「師父當時就是趁著老教主閉關走火入魔之際,帶著心腹處置了他……等消息傳到後山那些太上閉關之處,他們甭管甘不甘願,總歸生米成了熟飯,我便成了一教之主。」
夏致有氣無力地腹誹道:現在特想提醒他,我才六歲……還有生米熟飯……這用法似乎不大對吧……
教主繼續道:「一對一未必打得過我,但人家心意難平,為難我折騰我,再趁勢撈些大好處在所難免。好在如今並不是翻臉的時候。」頓了頓又道,「好徒弟,將來你要坐上這教主之位,也無須太敬重教中的老傢伙。」
這忒不對勁兒了!
教主的教育水平……大有問題!
哪有親口告訴徒弟,師父的位子是從前任教主手中強奪來的?等徒弟上位,又不用待教中元老太溫柔的?真要到了那麼一天,師父你也算「教中的老傢伙」啊……
昨天的走火入魔難不成燒掉了教主大半邏輯思考能力?
教主不知徒弟浮想聯翩,接著道,「當個教主也不容易,三位長老這些年胃口越發大了。」
這話絕對是有感而發。
客服小哥在昨晚睡前聊天時,已經提醒了夏致:以目前日月神教的腳底,培養三位不曾修鍊頂級內功的准宗師級高手,實在是太勉強了。
不僅是這代的東方教主,怕是任我行在位時也為三位太上長老的資源需求而焦頭爛額。
有此還延伸出了好些感慨:頂級內功和出色、不凡級別的內功不說能修鍊到的境界就大相徑庭,但是資源的消耗量和浪費率更是完全沒法相比。
順便客服小哥又給夏致科普了一下,日月神教目前的頂級內功就兩本:吸星*和葵花寶典——這兩本足以修鍊到宗室境界。
至於教中三位常年閉關的太上,修鍊的內功……若是拋出來也值得一場腥風血雨,可在小哥看來卻屬於「不練也罷」的那種。
人家的原話便是,「要耗費數不盡的資源,好緊潛力和機緣,撐死練到先天圓滿的功法……你想要一步到位,直達先天圓滿,我再送你一根雜草就是。」
這鄙視之氣簡直撲面而來,夏致連忙勸解,「有感而發嗎?別擔心,我好歹穿越時空還全須全尾……不會那麼沒志氣。」
小哥欣慰之餘,又提醒道,「那三位也知道前進之路沒了,此時琢磨的全是絕處逢生,你小心他們反撲。」
顯而易見,三位長老的心思東方教主也是心知肚明。
在笑傲里雖然沒有提及,但這些老傢伙必定會在東方不敗葵花大成之後被一掃而空。他們註定炮灰,夏致一點都不擔心,問題不是……教主神功還沒大成嗎。
以一敵三,教中肯定還有任我行的心腹……真是一點都不樂觀。
半天都沒等來徒弟軟糯的回應,教主笑道,「嚇著了?」又哄起來了,「不怕啊,有師父護著你呢。」
說來也挺有意思,他平時的確是把夏致當做十幾歲,已經大致懂事的小小少女一般對待,可時不時地卻又提醒自己,懷裡的小姑娘今年最多七歲……
夏致抓著教主衣領開了口,「師父,你有傷在身。真地要見嗎?」
按你所說,長老們若真是在你做教主以後頭一次露面,掂量掂量你的輕重也是必然之舉。站到校場里一對一「公平」的當眾比試未必,但隨手的小切磋……更噁心人。
關鍵是東方不敗傷了督脈。
可以說整個黑木崖,知道東方不敗受傷內力運轉不自如的……唯有夏致和禮包一人一熊:就連昨日親眼見過教主,又和教主說過話的楊蓮亭和崔更二人都瞧不出教主的半點異狀。
夏致不知道笑傲里東方不敗是如何在自宮修鍊葵花寶典瞞住所有人,反正眼前這一劫處置不好,他的麻煩……大了。
東方教主笑眯眯地揉了揉小徒弟的腦袋,「是啊,師父如今但凡真氣通行督脈,都很是提神……」
正所謂痛得整個人都精神了。
夏致急切道:「師父打算怎麼辦?」
教主淡然一笑,「吃藥啊。」也不見他著急,抱著夏致走到裡間的葯櫃前,從容地翻找去了藥瓶子。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能在這種時候應急的……必須是虎狼之葯。夏致正要殺進系統,就見小哥在她眼前刷了四個血紅大字:快來找我!
夏致面對著客服小哥……的頭像,一行字就砸了過去,「你說實話,是不是我這便宜師父有成為大宗師飛升的潛力?」
頭回接觸小哥就告訴他了,他們修~真~世界啥都不缺,就缺人才……顯而易見,武俠世界飛升的大牛目的地正是修~真~世界。
客服小哥全無隱瞞,「他是這個位面飛升潛力第二大的,也是當前功力最深厚的。」
夏致一下子就明白了:當前世界最有潛力飛升的能人,肯定是令狐沖。只可惜令狐沖如今還是個自己都欠人教導的熊孩子罷了。
跟在令狐沖身邊,跟他學功夫,最後再送他飛升……這肯定不是新手村難度。
估計客服小哥此時多少受了點刺激,「這麼說吧,因為他是你的師父,他飛升了我有獎金拿。而他準備吃下應急的破藥丸子……燒的是潛力。」
想修鍊到這個世界所能承載的極致,從而飛升而去,能力、潛力和機緣一點不可缺。
能力不消細說,教主超出標準好一截,而且能力這東西真心是誰也奪不走。至於機緣……說句驕傲的話,懷揣拜師系統的夏致就是東方教主的大機緣,而唯一不能有絲毫降低,確切的說是根本找補不會來的東西,就是潛力。
「懂了。」夏致回應極快,「告訴我怎麼做。」夏致怎麼會嫌棄師父的大腿太粗壯?
「坦白講,能讓人白日飛升的藥丸,我有,但若是現在拿給你……你就得換個客服小哥了。」
「別扯這沒用的,我就是看上你了。」夏致道,「你能拿什麼出來,我又該怎麼整治我那便宜師父。」
小哥發了個老懷大慰的表情,「這回讓你見識見識我們那兒的茯苓!」
合著你能掏得出的……都是非處方藥材是吧?
夏致離開系統時恰好看見師父往自己嘴裡塞藥丸,她情急之下一巴掌就糊了過去,「不行!」
……教主手中藥丸瞬間飛彈出去,落在地上咕嚕嚕地滾了好遠,知道禮包也一巴掌按下來,把它和地上的點心渣子泥土混成了一灘……
總之是沒法入口了。
說憑夏致有足夠的力量拍飛教主掌中的物什……就算是突然襲擊之下,想讓教主脫手也不能夠,除非他自己也有順水推舟之意。
他不免失笑,「瞧瞧師父這猶猶豫豫的模樣,心思都被你看穿了。」頓了頓,他又道,「也罷,兵來將擋吧。」
夏致忽然再次扯住教主的衣領,「師父信我嗎?」
「不信你能天天抱著你呀?」東方不敗處在一種微妙的破罐破摔狀態,輕描淡寫道,「無非再多吃點虧,他們不會這時候翻臉的,老傢伙們還需要我殫精竭慮地給他們送孝敬呢。」
「師父我能幫你。」
教主一怔,旋即皺眉問了一句,「什麼?」
「我說,師父我能幫你。」夏致不徐不疾道,「只是弄不好……你會多道傷處,而且可能……興許……很痛哦。」
東方不敗登時再也淡然不起來,他心說:我還怕疼?自宮之痛我都體會過了,今後還有什麼痛是我忍不住的?
看著氣勢十足的小徒弟,他點頭應道,「師父就交給你了。」實在徒弟把他從走火入魔岌岌可危的情況拉了回來,他心底也在隱隱期待著奇迹再次落在他身上。
夏致還不知道:教主當時不只揮了一匕首……他也的確傷到了自己的要害。只是那地方縱然傷到了也出血不多而已。
因為這事兒太傷顏面,同為男人,客服小哥也為夏致的便宜師父進行了點善意的……藝術加工。
夏致從教主的懷中掙紮下來,拉著他的手來到山洞外……一片野草叢生之處,指著一棵看似依舊雜草的植物道,「禮包,挖了它。」
這就是客服小哥給夏致準備的「修~真~世界的茯苓」。
在教主眼皮子底下,讓夏致無中生有從懷中拿出這麼一株對症的藥草……未免太蔑視教主的智商了。
卻說禮包領命,不消片刻便把這株藥材徹底刨了出來——根須都沒什麼損傷。
夏致攥著這株藥草,又牽著師父的手回到那在山體上挖出的閉關隱修之地。牢牢關緊房門,夏致才道,「師父坐。」
教主按照夏致所言,露出了大半個後背,夏致拿了把匕首——就是教主奮然那啥的那一把,輕輕在他兩肩以及肩胛骨與頸椎緊鄰之處各自戳了個小口子。
不用不知道,果然是把不亞於手術刀的好匕首!夏致都動了順手牽羊的心思。
不得不說,內功高手縱然受創,傷口那血流也慢得讓人咋舌。
夏致趁機把碾碎的「茯苓」根莖一股腦兒地糊在了四處傷口之上……
教主瞬間雙臂著地……疼跪了都。
片刻之後,他帶著一腦袋冷汗回魂兒了,「疼得師父都恍惚了。」
好在也只是劇痛了那麼幾息,之後的痛意忍耐起來並不艱難。
夏致老實道:「書上說了,很痛的。」
教主起身,剛把鬆開的衣帶隨手系了系,便猛然露出狂喜之色:他的督脈……通了。
之後他喜色逐漸收斂,轉而上上下下認真打量起夏致,片刻后才悠悠道,「我上輩子大約是個聖人。」
夏致一臉平靜,「師父不要太感激老天爺,更要謝謝我。」
教主大笑,之後肅容道,「小夏想要什麼,只要師父辦得到,就一定答應你。」
「師父好好教我就是了。」夏致想了想,「想要什麼……還沒想好……」
卻說三位太上之一的長老出關,總難免要見一見昔日的老夥計和後備子孫,而且從後山閉關之處來到黑木崖教主所在的主峰,也需要些時間。
這位老長老在楊蓮亭的引領下,來到教主閉關院子的書房,一進門就見到東方教主正抱著小徒弟認字呢。
彼此見禮后,長老呵呵一笑,「教主好雅興。」
話說東方不敗親自押送任我行到江南,回到黑木崖之後因為初掌神教,有許多庶務都要親自過問,本來他正任勞任怨地忙碌……昨日卻忽然說要閉關,如何不惹人生疑?
任我行手裡有套難得的頂級內功……這事兒幾乎眾所皆知,但看他昔日在教中三日小岔子,五日一走火的模樣,什麼樣的神功大家都不肯輕易修鍊:最起碼要等任我行練得差不多,大家再出手謀算才好。
若是東方教主南下從任我行口中聽得了什麼,返回之後又在教中找到了什麼,靈感之下匆忙閉關……這才比較說得通不是?
後山的三個老人家從各自耳目口中聽得此事,難免起了「靜極思動」的心思,於是這位在三大太上之中排位最下的長老便親自到訪探探虛實。
武人-大多直來直去,再說到了這長老的地步也無需顧忌太多了,「可是偶有所得?」
東方教主應道:「說不上,還得再思量。」他直接從書案上抽出本薄薄的冊子,擲向長老。
卻說吸星*也是神教花費人力物力收集而來,開篇的入門口訣在教中高層不是秘密。而東方不敗南下期間,與任我行「朝夕相處」自然又探得了些吸星*的竅門——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對他正修鍊的內功也不是沒有一點助益。
他回到教中便寫了這麼一本薄薄的心得,長老問起他便大方地上交了來。
長老翻開書頁一口氣讀了大半本,才由衷道,「有些意思。」言畢便直接收入懷中,又看向坐在教主腿上的夏致,「這是教主新收的小徒弟?」伸開雙臂笑眯眯道,「過來讓爺爺瞧瞧。」
夏致瞄了眼師父,得了教主一個默許的眼神,她才慢慢地走到長老身邊,口稱「爺爺」。
長老抱起夏致的瞬間——夏致一點都不意外地發覺自己被牢牢制住了。
「聽說小丫頭家裡人都去了?怎麼也不準備孝服呢?」這就是明明白白地當場發難。
教主笑了笑,「早打發人細細查過,小丫頭跟著叔叔一家子過,衣食無憂罷了。」
不得不說客服小哥瞎編的背景簡直無懈可擊:夏致在這個世界爹娘早逝,孤女跟著叔叔,遇見個眼皮子淺些,心眼兒小些的叔叔嬸嬸,大多數情況下過得都很不快樂。
教主在心腹徹底打聽到了夏致的所謂身世,更是心疼這個小徒弟幾分,同時也理解徒弟為什麼在「家破人亡」之後不那麼哀泣——不過小夏笑容漸多也是這些日子的事兒。
長老頓時無言:這位嘴皮子比他手下功夫實在是差得太遠了。他出山一回,只撈了點心得,心念可是萬分不暢達,可想想手裡這根骨出色的小姑娘,他又笑了,「這孩子可真不錯,老夫也動了收徒之心。」
這是在耍無賴了,意思很明白:要麼你拿些上好的東西換了你的小徒弟,要麼我就把你徒弟奪走——反正才六歲,仔細教養一番,不愁收不攏小丫頭的心思。
教主端茶的手微不可查地頓了一頓:你找死。
夏致翻了翻眼皮:她小時候作為爹娘的心尖尖,也不是沒人動過惡念。但手法這麼低端的,也是……又漲了回見識。
她低頭給角落的禮包遞了個眼色。
小禮包晃晃悠悠地起身——那長老根本沒把這頭小熊放在眼裡,因為作為一腳邁入宗室境界的大高手完全能手撕成年公熊,但禮包真地不是什麼普通的小熊。
它一口便咬住了那長老的腳踝。
而教主趁機起身,身子一歪,手掌一翻,直取長老的肩窩,而另一手就在長老蓄勢出掌的功夫,襲向長老胸口,竟好似傷到小徒弟也在所不惜。
面對狂攻而來的東方教主,長老也不敢輕敵:畢竟東方教主接手神教之前已然戰績斐然,如今他更是只比自己低上一個境界。
轄制住的雙手相繼揮出,迎向襲來的教主雙掌,夏致團身一滾,直接趴在了師父的腿上……而後她師父竟然像是違背了物理規律,沒見他腿上有任何動作,便帶著夏致往哪長老身側橫向飛出數尺,讓過那長老帶著渾厚內力的雙掌,上身一挺身子一扭,一手穩穩撈住愛徒,另一手食指中指併攏,急速伸出恰好點在長老的肩頸交接之處。
那長老臉色驟紅,身子一僵卻也放下了雙臂,扭頭咬牙道,「教主好身手。」言畢還不忘挑撥一句,「為了徒弟露了真本事,究竟值不值?」起身狠狠一腳,踹向已經回到角落啃點心的禮包。
教主不曾收手,那伸出的兩指順勢點向了長老的大椎穴。
長老終於大怒,「你欺人太甚!」他落敗得狼狽,又不敢再把已經扎在教主懷中的夏致如何,便把邪火全泄到了咬他的小熊身上。
誰知東方教主如此不講究,不許他欺負徒弟不說,甚至不許拿那徒弟的小熊出氣。
東方不敗輕聲道:「長老你心亂了。」
那長老顏面掃地,拂袖而去。
目送長老遠去,東方不敗好生揉了揉夏致的腦袋,「嚇到了?」
夏致搖頭道:「沒有。」
東方教主並不放心,「傷到哪裡了?」怕徒弟隱瞞,還要解開夏致的小衣裳,非要親自看一眼才肯安心。
夏致只得祭出大招,「師父你好像我娘啊!」
東方教主一噎,「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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