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三姐,你別這麼說,」還是六姑娘顧菀開口說道,她偷偷瞄了阿璇一眼,似乎很是怕她發火。
此時顧蕙似乎也覺得一時說錯了話,可周圍坐著這麼些姑娘,她一時也下不來台,反而死撐著說道:「我都是為了五妹好,都說這崔家是京城來的,我瞧著規矩可見不得比咱們好。」
「三姐可真是心疼我,下回我再見著崔家姑娘,有三姐這般護著我,我定然是不怕的,」阿璇故作感動地說道。
對面的顧蕙一聽,險些嚇出一身冷汗來。阿璇那日是沒參加前面的宴會,自然是沒瞧見顧蕙對崔沅的討好和小心。如今顧蕙說這些,也不過就是想挖苦阿璇罷了。
可誰知她絲毫沒生氣,反而笑意盈盈地說出這等話,實在是讓三姑娘吃驚。
眾人見阿璇今日竟是轉了性般,不僅沒有避見眾人,反而行事說話間都是落落大方,放佛換了一個人般。
其實阿璇從前樣貌也不醜陋,只是她心中太過自卑,待人接物便顯得畏畏縮縮。如今她豁然開朗起來,不僅整個人變得容光煥發,就連額頭上的胎記,瞧著都沒那麼刺眼了。
幾位姑娘主要就是過來看望她的,如今見五姑娘一切安好,所以說了一會話后,便紛紛道別了。
待到了門口,幾位姑娘則是各回各院,各找各娘。
顧蕙其實在院子裡頭就憋了一肚子話,如今一出來便忍不住冷笑著說道:「我看五姑娘這一落水倒是跟吃了仙丹一般,連額頭上那般大的胎記都不在意了。」
「五姐姐,先前因這胎記,連性子都變了,如今能看開自然是好的,」旁邊的顧菀雖是一副小姑娘模樣,可說出來的話卻是頭頭是道。
惹得旁邊顧蕙看了她一眼,便是撲哧一聲,笑道:「小小年紀,說起話卻是老氣橫秋。」
不過走著,顧菀便輕聲哎呀了一下,顧蕙轉頭看她,就見她面紅耳赤道:「我的帕子好像落在了五姐姐那裡。」
「方才才說你老氣橫秋,你這會倒是給我反駁回來了,」顧令薏看著她羞赧地模樣,便笑著說道:「趕緊回去拿吧。」
「那三姐姐先回去吧,」顧菀小聲說道。
「我去母親院子里坐坐,顧蕙不在意地說道。
而此時在院子之中,碧鳶領著小丫鬟將凳子搬了下去,就撿到一條帕子交給阿璇。只見阿璇一手捏著帕子,一邊抬頭輕笑著問道:「這帕子是在何處找到的?「
「應是六姑娘不小心落下的,」碧鳶立即回道。
不小心?阿璇看著面前的帕子,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只怕未必吧。
顧蕙、顧菀、顧筱,一想起這幾個姑娘的名字,再想想顧令璇,一個是頭上帶草,一個是名中含玉。雖不知顧家這名字是如何起的,可這幾位姑娘單單就是名字,都比不上阿璇來。
「姑娘,六姑娘又折返回來了,說是帕子落在咱們這裡了,」此時在外間的碧竹進來對阿璇說道。
阿璇微微低頭,露出一個果不其然的笑容。
待顧菀進來后,便看見阿璇手中拿著的帕子,便是臉上一紅,羞道:「都是妹妹粗心,走了一半,這才發現帕子竟是落在五姐姐這裡了。」
「這有什麼,我放瞧見這帕子,正要叫人給你送去呢,」阿璇便笑了,又招呼小姑娘坐下。
這會碧鳶上了茶點,這會卻是稻花香的點心。這點心一盒便要二兩銀子,都快趕上姑娘們半月的月錢了,所以就算是顧菀都不捨得自個買去。至於大夫人楊氏,心裡頭只有唯一的嫡子,對兩個女兒雖說也上心,到底不會想衛氏對阿璇這般,看得跟眼珠子一般。
到底是個小姑娘啊,顧菀心中的羨慕還是沒掩住,在臉上露出了些許,只不過沒一會她就笑著說道:「今個來五姐姐里,又是喝茶又是吃點心,倒是讓姐姐破費了。」
「不過是些吃食罷了,最緊要是你們來看我,」阿璇不在意地說道。
正是她這等不在意的態度,讓顧菀心中更是難受。她和阿璇一般大的年紀,又倒是嫡女,可人家招待姐妹們,隨便就能拿出太平猴魁和這樣好的點心來。
顧菀低頭時,阿璇正在看她,她可是一直在等這位六妹妹開口呢。
「其實,我有一事一直沒對五姐姐說,我……」顧菀低著頭,一副有口難言的模樣。
於是阿璇溫柔安慰她:「有什麼,你只管同五姐姐說便是,咱們可是姐妹。」
「這,」顧菀看了看站在周圍的丫鬟一眼。
阿璇即可便道:「碧鳶,你去外面幫碧竹一把,順便將我的花也搬到陰涼地方。」
碧鳶出去后,顧菀的丫鬟也跟著出去了,這房中只留下她們兩人。
「五姐姐,都是我不好,那日崔家的姑娘同我說,自從來了信陽之後,卻是從來沒瞧過五姐姐,想瞧瞧未來嫂子。可我知這不合規矩,便沒答應,誰知她竟是又讓丫鬟買通了咱們府裡頭的人,打聽到了姐姐的院子,這才五姐姐你……」小姑娘說的眼睛都紅透了,顯然是傷心極了。
阿璇看著她,半晌之後,才驚訝道:「先前三姐姐就一直提崔家姑娘,我怎麼不知我的落水和崔家姑娘有關?」
顧菀這會眼巴巴地看著阿璇,顯然是沒想到阿璇會說出這等話。
阿璇看著她,臉上露出微微的懊悔,說道:「也是怪我,方才三姐姐在的時候,我就該解釋清楚的。我是自個貪玩,這才落了水,也不知是誰傳謠,竟說這事同崔姑娘有關。」
顧菀:「……」
顧菀看著阿璇嬌艷如花的臉,即便臉上有著那樣的胎記,可依舊美的驚心動魄。可她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身影,突然鬼使神差地說道:「我只是擔心五姐姐而已,崔家到底是高門大戶,崔姑娘又是那等高傲的性子。我怕姐姐日後會艱難。」
多體貼,多為姐姐著想的妹妹,阿璇這會想著,她是不是該抹一抹眼淚,好為這姐妹情深喝彩呢。
於是她問道:「可崔家到底是……」,阿璇似乎有些為難,不好意思繼續說下去。
「五姐姐性子單純又溫和,所以我才擔心呢,」顧菀看了她一眼,見阿璇似乎也是在認真思考,便覺得自己下的魚餌已是夠了。
誰知阿璇反而又追問了一句:「那依著妹妹看,我該如何呢?」
顧菀心中暗喜,便再接再厲道:「二叔和二嬸那般疼姐姐,將姐姐看得跟眼珠子一般,定是不捨得姐姐吃苦的。」
阿璇感動道:「六妹妹可真為我考慮。」
「我們是姐妹,我自然是想著五姐姐的,」只是顧菀又神色凝重道:「不過五姐姐可千萬別和別人說,這也就是妹妹和你說的私房話。」
阿璇拍了拍她的手:「妹妹只管放心,姐姐知道。」
待顧菀走後,碧鳶便進來了,只是她看著阿璇臉色並不凝重,只以為是堂姐妹之間的私房話。而阿璇突然開口道:「六妹妹可真是個聰明人。」
碧鳶聽了便笑著附和道:「那是自然的,六姑娘讀書是頂好的,聽說連先生都不住地誇讚呢。若是六姑娘年歲再大些,定是咱們信陽府的才女。」
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這書讀地多了,便覺得自個謀略計策樣樣在行,都把別人當作傻子一般了。
這位小姑娘方才的一番話,雖說是沒說透,可阿璇豈會聽不懂。她這是在暗示,崔家並非好姻緣呢。
其實阿璇對於崔家也沒什麼好感,光是那位找上門的崔小姐,若不是因為她以貌取人對前身的蔑視,只怕從前的阿璇也不會跳湖。所以這門親事,即便是黃了,她也不在意。
但是顧菀如今卻在她面前玩弄這樣的手段,阿璇只覺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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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璇身子好了之後,衛氏便領著她一塊去上房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膝下有不少的孫女,各個都爭搶著奉承她,所以對於這個性子古怪的孫女,也只是面子情罷了。
至於衛氏領著女兒來,也是有原因的:「兒媳之前請了廣寧寺的大師為阿璇祈福,這才救了她。所以兒媳打算帶著阿璇到寺中還願,在寺中住上幾日,親自抄誦佛經,以謝佛祖恩典。」
這禮佛上香是大戶女眷的日常生活之一,老太太自個就是個篤信佛學的,這會聽了衛氏的話,便點了點頭吩咐道:「既是這樣,你便帶著她去。不過還願的話,一定要心誠。」
阿璇聽到這個消息,自然是萬分高興。自從來了這裡之後,她除了待在自個的院子外,就只有去過和衛氏的院子,實在是太過憋悶了。
如今能借著還願的名頭出門,別提多開心了。
因要在山上住上幾日,碧鳶一回來便開始收拾衣裳和首飾,至於她要用的,也一一清點著帶上。
阿璇見她拿出搬家的架勢,便立即輕笑著讓她少收拾些東西,她是去還願,可不是去享福的。即便寺廟清苦些,也是應該的。
等阿璇和衛氏離開那日,她們去上房同老太太告別時,其他幾個姑娘多少露出羨慕來。
待阿璇上了馬車之後,衛氏便拉著她坐在自己身邊。等馬車穩當地啟動后,她的心也跟飛了起來般,特別是當馬車穿過喧鬧的街市,旁邊是小販高聲的吆喝,雜耍藝人瞧著銅鑼四處招呼,讓阿璇忍不住想要掀開車簾縫隙,往外頭瞧上一眼。
「阿璇,可是想要看看?」衛氏自然瞧見女兒臉上的雀躍,便笑著問道。
阿璇想了下,還是點了點頭。
衛氏立即笑道:「待從寺里回來,娘親便帶你到廟會上玩玩可好。」
阿璇點頭,原本就嬌美的容顏,此時如盛開一般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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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寧寺是信陽府香火最盛的佛寺,之前阿璇重病在床,衛氏見藥石之力一直不管用,便病急亂投醫,請了廣寧寺的大師為她誦經。誰承想居然就有用了,所以衛氏這次才要親自前來還願。
其實阿璇雖然高興出門,但是一想到這是佛門,她就生怕自個新酒裝舊瓶被人認出來。於是一路上忐忑不已,誰知到了寺廟之後,才知道為她誦經的那位大師,居然在近日閉關了。
衛氏自然是很可惜,可阿璇卻不知多開心呢。
因著衛氏這次來還願,捐的香油錢很是豐厚,因此來接待她們的知客僧是為長須白眉的老者和尚,看著便是得道高僧的模樣。
待他親自領著衛氏去了院子后,便留下兩個不過□□歲的小和尚幫忙。
這個時候並沒有什麼佛會盛事,因此廣寧寺為香客們準備的大多是空著的,就連阿璇都能單獨得了一個院子。
她領著碧鳶和碧竹兩個住下,而衛氏則是帶著人住在她前面的院子。原本衛氏還想派幾個粗使婆子到她院子中,但阿璇不喜陌生人,便是不要。好在兩個院子離得實在是近,抬腳就能到,所以衛氏見她堅決不要,便也沒強求。
待下午的時候,阿璇便領著碧鳶去衛氏院子里吃素齋,而留著碧竹在院子中看著。待用完晚膳后,衛氏便要抄寫佛經,將阿璇趕了回來,也讓她誦讀一遍佛經之後,才能歇息。
「這廣寧寺的素齋,倒是好吃呢,」阿璇這會還念念不忘素齋,她以前也陪母親去吃過素齋,可是感覺比廣寧寺的素齋要差遠了。
碧鳶立即說道:「若是姑娘喜歡,日後也可常來。」
阿璇走在前頭,卻見院門閉合著,她便伸手就去推門。只是門被推開時,就從門縫中伸出一隻白如凝玉的手,將阿璇霍地拉了進去。而身後的碧鳶沒瞧見拉她的那隻手,還以為小姐是被門檻摔了進去呢,就是急急上前一步,結果脖頸就被一隻手捏住,什麼聲音都發不出。
而阿璇此時則被身後的男子抱住,他寬厚帶著薄繭的手掌捂住自己的口鼻,阿璇什麼話都說不出,只能感受到薄薄衣衫之下,那人滾燙的胸膛。
就在阿璇的呼吸越來越困難,對面碧鳶的臉色越來越青紫時,就聽身後的人貼著她的耳朵輕聲說:「只要你別叫,我就鬆手。」
身後的人剛鬆手,阿璇就奮力喊道:「救……」
可她只聽見一聲不屑地冷笑,對面握著碧鳶脖頸的手,突然就收緊,碧鳶的臉已經漲成紫紅色。
阿璇只得收聲,急急道:「別殺她,我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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