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氣凌人(1)
要說他身為國公府少爺的貼身侍衛,要體面有體面,怎麼會淪落到需要當掉傢伙的地步?皆因他們家少爺,真是京城上流貴族裡的一朵奇葩,小小年紀上房揭瓦下水撈魚無所不為,所有不符合貴族體面的事情他都做了個便,這也就罷了,這陣子還迷上了喝酒!
喝酒就喝酒吧,偏偏他還要穿著那種連府里下人都不屑穿的棉麻衣服,還用一個半新不舊的木葫蘆裝滿酒掛在腰上,不像個貴族公子,倒像個江湖浪蕩遊客,整日里遊手好閒、不務正業。
屢教不改之後,老國公氣得揚言要打斷他的腿,這位少爺得了消息,立刻收拾包袱帶著他這個貼身侍衛就離家出走了。
即使離開了國公府,侍衛劉藝也是盡心儘力將少爺照顧得妥妥帖帖,然而沒多久,他們就面臨了最大的窘境——沒錢了。
大少爺第一次離家,哪裡懂得什麼金錢觀念,帶出來的幾千兩銀子沒有幾日就揮霍乾淨了,少爺又不肯回家,為了不讓自家少爺餓肚子,劉藝只好把陪伴自己好些年的夥計狠心當掉了。/(ㄒoㄒ)/~~
拿銀子買了些吃食,劉藝帶著東西就往城郊走去。最近少爺莫名其妙地仰慕起來古時聖賢修身養性的日子,還在城郊修了間竹屋。
此時已經接近中午了,近秋的天氣涼涼爽爽的,即使大中午也沒有一點悶熱的感覺。
城郊的小湖明澈如鏡,竹林鬱鬱蔥蔥,掩映在青竹綠葉中的竹屋雖然遠遠沒有國公府的奢華氣派,但看上去清幽雅緻,有種遠離塵世的寧靜之感。
即使少爺平時很不靠譜,但劉藝不得不承認少爺選地修屋的眼光還是十分不錯的。
「少爺,屬下回來了!」
劉藝喊了一聲,就往竹屋行去,還沒走到門口,就見自家少爺衣裳凌亂地奔了出來,一邊跑還一邊大聲喊他的名字。
第一次有這種待遇的劉藝受寵若驚,他連忙跑上前,剛想說一句『小人何德何能讓少爺親自相迎』,結果話還未說出口就被自家少爺急匆匆地拉進去了。
「劉藝你快看看,這裡是不是有個人?」
自家少爺的不著調劉藝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一向不管閑事的這次竟然撿了個人回來。
劉藝仔細看了看,發現這人的一身衣裳倒是乾淨華貴,只是蓬頭垢面,一張臉被亂髮遮了大半,完全看不出是什麼模樣。
「少爺,這人是……」
「原來這個人是真的啊!」
劉藝話還沒說完,就見自家少爺捧著臉,一臉夢幻的神色坐到了床邊,見少爺支著下巴,一動也不動地盯著那人看,劉藝忽然有種不妙之感,他將手裡的食盒放下,小心地問道:「少爺,這位公子是……」
「哦,今天早上我出去掏鳥蛋,見到他倒在路上就把他帶回來了。」
原來還真是撿來的!不對少爺您怎麼又去掏鳥蛋了?
劉藝苦著臉,勸道:「少爺,這人來歷不明,我們還是……」
「什麼來歷不明啊,他可是……」少爺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隨後不耐煩道:「你出去打盆水來,我要給他擦擦!」
擦擦?少爺親自動手?劉藝不由驚奇地看了自家少爺一眼,正要躬身出去,自家少爺忽然揮了揮手,「算了,我自己去!」說完就急匆匆跑出去了。
這下劉藝的臉色跟見了鬼似的,自家少爺金尊玉貴,什麼時候動手干過活?現在居然要親自動手給人端水擦洗?
他呆愣在原地,半晌都沒回過神來,而等他回過神來后,立刻就轉身要去掀那人的頭髮,他要看看這人到底是誰,自家少爺雖然行事荒唐了一點,但年少心性單純,他唯恐有知曉少爺身份的人刻意接近害了少爺。
「你在做什麼?」
劉藝才剛剛掀開了一小撮頭髮,本就有些心虛,此刻忽然聽到後頭少爺冷冷的聲音,嚇得一下子鬆了手。
轉身對著端著銅盆冷冷盯著自己的少爺,劉藝訕笑道:「屬下為這位公子整理一下頭髮。」
「用不著你,下去。」少爺揚著下巴,高傲地吩咐著,轉頭就跟個小廝似的殷勤地給那人擦手擦臉。
劉藝被少爺擋著看不見那人長什麼樣,心裡也十分驚奇少爺對這人的態度,自然不肯這麼乖乖退下去,哪裡想到等自家少爺擦完,這位不知名的公子臉上多了個面具!
雖然他剛剛只掀開了一點頭髮,完全看不清真容,但人有沒有戴面具他還是看的出來的,怎麼就突然多了個面具?
在劉藝腹誹著的時候,凌空的意識慢慢清醒了過來。
「我送你到過去,臨瓏必定找不到你……」
凌空腦子裡還回蕩著池漸將他推下黑洞時說的話,靈魂被拉扯的後遺症令他的意識一片混沌,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過來的時候,眼前是一張放大了的少年的臉。
「原止?」凌空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音沙啞異常。
「圓子?」那少年猛然間凌空睜開了眼睛,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后,他盯著對方的眼睛,開心道:「你終於醒了,你要吃圓子嗎?我馬上叫劉藝去買!」
這少年的模樣生的極好,眉目明晰,風流韻致,雖然尚且稚嫩,但將來長開了,必定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而他長大之後的模樣,大概便是凌空熟悉的那一個人。
眼底初醒的朦朧迅速散去,凌空睜著眼睛看著面前不過十三歲的少年,再一次開口,「你是原止?」
那少年見凌空盯著他看,紅了臉,卻依舊直直地注視著凌空的眼睛,搖頭道:「我不叫原止,我姓池名漸,足下可以叫我阿漸。」
說道自己的小名,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卻依然盯著凌空的眼睛笑。凌空的臉被他自作主張地戴了個面具,現在他能看到的也就只有那雙眼睛了,不過這樣就足夠了。
「你叫池漸?」凌空又確認了一次。
「是啊!」少年池漸有些奇怪,不過並沒有放在心上,而是道:「我去郊外踏青的時候見你倒在路上就把你帶回來了,還不知道足下姓名。」這麼大了還去掏鳥蛋什麼的他當然不好意思說。
「凌空。凌霜的凌,天空的空。」凌空簡單地介紹了一句,接著又說了一句,「我餓了,能幫我弄點吃的嗎?」
少年池漸立刻屁顛屁顛地出去了。
一句話打發人出去,凌空正要下床,卻去發現自己的腿斷了……
凌空:………………
靈魂受損不僅讓他對外界的反應速度變慢了,就連自身情況的感知都退化了。
短短几日,劉藝就發現這小小的竹屋完全換了個主人,而他家少爺,跟個小廝一樣伺候那個來歷不明的人,比伺候祖宗都還殷勤!
當初在京城的時候,誰能想到這位橫的沒邊的大少爺有這樣一天!
劉藝此刻看著自家少爺挽著袖子,端著盆子樂顛顛地進去了,終於不忍直視地捂住了臉,不行,他得立刻寫封信到京城。
雖然被少爺知道了後果會很嚴重……
此時,竹屋最寬敞明亮的房間內,凌空坐在竹榻上,任由面前的老大夫檢查自己的斷腿。
他的身體早就淬鍊到一定強度,就算是毫無防備從高樓上摔下來也不會有任何損傷,然而這次他靈力盡失,通過時空黑洞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又是出現在高空中,沒有靈力護體的他直接從上千米的高空中跌落,只是斷了一條腿還算是幸運的。
要是在他全勝時期,這樣的傷勢不到一日邊能恢復如初,但現在,卻只能像個普通人一樣等著它慢慢好了。
老大夫檢查了一番,對著依舊帶著面具的凌空道:「看這情況,恢復得十分良好,本來常人少不得得花上好幾個月才能下地,公子體質異於常人,以這個速度看,要不了兩個月就能完全康復了。」老大夫說這話的時候,其實心裡對於這樣的恢復速度也感到十分驚奇。
聞言,凌空頷首,聲音平淡,「有勞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