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世界(5)
一聽到凌空口中的光明神是一直給予他們光明力量的太陽,所有光明人的神色都緩和下來,眼中也漸漸有了幾分熱切。
只要太陽還在的一日,光明人就不會缺乏力量,他們所缺乏的,只是一個讓他們相信自己、相信力量的存在。
凌空說話很有技巧,即使是已經幾百高齡的伊德諾長老也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思維正被人引導著按他希望的那個方向而去。更別提他身後一些年輕法師和老弱婦孺了。
在凌空的講述中,他們望向頭頂太陽的目光越來越狂熱,甚至在看到凌空的黑髮黑眸時,也不再有排斥的心理,反而隱隱有了幾分親近。
瞧!這個年輕人似乎很享受陽光呢!而且他如此熱情地謳歌著日星,還會使用光明之力,肯定是他們光明族的人!長著黑髮黑眸,卻是光明族的人,這些年他在在黑暗族那邊的日子,一定不好過吧!
對於光明人而言,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引發他們共鳴的,只有一直給予他們力量的太陽了。
凌空想要塑造的這位光明神不需要情感,也不需要意識,但只要有一天他還能從東方冉冉升起,只要他還能繼續發光發熱,光明人的信仰就永遠不會崩潰,而這種堅定的信仰,能將隱藏在世界各地的光明人凝聚成一股強大的力量。
光明人依託光明之力存在,他們天生就熱愛陽光,對於一直提供光和熱的太陽有著獨特的情感,甚至在凌空看來,他們本身就有點模糊的信仰,他如今做的,不過是將他們對光明神潛在的信仰引導和激發出來!
一番引導下,再加上他可以表現出來的對光元素強大的掌控能力,這些光明人儼然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己人。
伊德諾長老看完了凌空編寫的《神典》之後,心情更加激動了。他的胸膛急促地起伏著,垂到肚皮上的白鬍子也跟著一抖一抖的,看向凌空的目光已經從一開始的審視和戒備轉化為尊敬,「您是神的使者,是神派下來拯救我們的,而我之前還一直防備著您,帶著族人避開,實在是罪大惡極!」
凌空目光一動,黑色眼底的漠然轉瞬間就被一層溫和的暖光覆蓋,明明面部表情沒有半分變化,明明他此刻沒有微笑,但僅僅是一個眼神的變化,就讓人由衷地覺得,這一定是一位溫和大度又悲天憫人的善良人。
此刻伊德諾長老等人對凌空雖然沒有徹底的信任,但是七八分總是有的,他們立刻開啟魔法陣,將剩餘的族人帶了上來,搭帳篷的搭帳篷,整理東西的整理東西,不過短短半天,這裡又恢復了凌空到來之前的樣子。
不過跟以前相比,已經不一樣了。凌空來這裡之前,這裡雖然看上去安寧,但是人人心底其實充滿了對未來的擔憂與彷徨,而現在,雖然和以前差不了多少,但仔細看,可以發現他們的眼睛里有了希望的暖光,尤其是抬頭看太陽的時候,臉上充滿了虔誠的感激。
凌空的目光從那一張張臉上掠過,心中滿意,雖然速度慢,這些人也大多不知道什麼是信仰,但這樣就足夠了,改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要這些人聽了他的話之後立刻化身狂信徒是不可能的。
春風細雨,潤物無聲,時間長了,種在這些光明人心中的種子就會慢慢發芽,到時候即使沒有他的引導,這些光明人也能自己立起來。
「使者。」說話的人是一直跟隨在伊德諾長老身邊的阿里斯,他心裡一直有疑惑,此刻見凌空身邊沒人了,便鼓起勇氣走到他身邊。他行了個十分莊重的禮儀,而後開口問:「我不知道,該怎樣信仰光明神。」
阿里斯身上披著一件白色的長袍,銀髮如同霜雪,在陽光下瑩瑩發光,一雙銀眸乾淨澄澈,是個十分俊美的青年,只是一直不敢直視凌空,顯然缺乏自習呢。凌空看著他,「在《神典》第五頁第十段第七行第一句話,神說,要信仰他,首先得信自己。」
「信自己?信自己……」阿里斯反反覆復地念著這三個字,須臾,他有些不確定地問,「那麼,如果我所堅持的,和神的要求不一樣呢?」
他其實是想說「衝突」,但對於一直未他們提供能量一直庇護他們的光明神,這樣的說法也太不敬了!
凌空搖頭道:「吾神的確對信徒有要求,在《神典》中有相關的教義,但光明族存在這麼久,卻一次都沒有祭拜過神,吾神有哪一天不從東方升起?」
說到一次都沒有祭拜過光明神,阿里斯的臉有些紅,但他並不覺得過去做錯了什麼,因為在今天之前,他們根本不知道有神的存在,即使今天被普及了,在他的眼裡,神也不是高高在上無所不能的存在,而是像母親一樣,一直關懷著他們,給他們力量。
而阿里斯不知道,他這樣的想法,正是凌空所引導和期望著的。
「只要你不違背教義,就不會發生與吾神要求不一樣的情況。神說,我們要做一個有原則的人,當我們弱小的時候,不自卑輕賤,當我們強大的時候,不欺凌弱小,貧窮的時候過好自己的日子,富有了則盡己所能接濟他人。吾神我要求如此光明、寬宏而溫柔,如果你所堅持的東西與之相違背,那麼你覺得,你所堅持的還是對的么?」
聽了這番話,阿里斯陷入沉思,其實凌空的話很好理解,但對於從未接觸過這些的亞薩里星本土人來說,信息量就有些大了。
但阿里斯並沒有沉思多久,作為長老指定的繼承人,他本來就十分聰明,很快,他的眼眸中就浮起一片亮色,如同有陽光聚攏其中。
「謝謝使者,我已經明白了!」
看著阿里斯感激的笑容,凌空垂下眼眸,如果小空還在,看到自己一本正經地充當傳教士,不知道他會是什麼表現,大概,還是那句「宿主威武」吧!
在凌空漸漸融入光明族的時候,死亡彼岸內部已經翻天覆地。
赤紅的鮮血從大殿門口一路延伸到內殿,臨瓏雙手撐著地面,十分狼狽艱難地往前爬。
往日里華麗奢華的一身銀袍此刻破破爛爛、沾滿血污,她一直戴在臉上的面具也不見了,亂蓬蓬的頭髮下露出些許雪白的肌膚。
雙腿和腰間還不斷湧出鮮紅的血液,臨瓏卻好像完全沒有感覺,她的雙手緊緊揪著地面厚厚的絨毯,拖著身體一寸寸往前爬。
石室的大門感應到她的存在自動開啟,臨瓏腰間的傷口劃過粗糙的門檻一下子撕裂開來,鮮血如泉湧出,順著門檻向石室內蜿蜒流下。石室內幽藍色的光芒柔柔和和地灑下,將原本赤紅的鮮血映出詭異的色澤。
臨瓏一刻不停地爬到正中央的木床前,她急急用已經沾滿污垢的雙手扒了幾下頭髮,儘力使如今狼狽萬分的自己顯得體面一些,然而這似乎沒有什麼用。她不知道,用袖子抹了抹臉,她露出自以為最美好的笑容。
「大人您放心,臨……臨瓏一定會把您安全送出去。」話音未落,她就要激發起木床上鐫刻的陣法,然而體內的靈力早已枯竭,竟是連一點一滴都擠不出來了!
臨瓏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但她很快就鎮定下來,用力劃開手上的動脈,擠出鮮血滴在陣法上。
木床周圍鐫刻的陣法紋路因為滴入了新鮮且能量純凈的血液綻放出一陣幽幽藍光,隱隱散發出時間與空間交織的令人畏懼的神秘氣息。
然而這陣法還未發動就被人打斷!
來人的形貌和聲音都是臨瓏萬分熟悉的,氣質神韻卻與往昔天差地別!
「原來,你一直把他藏在這裡。」
一隻穿著黑色靴子的腳狠狠地踩在臨瓏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