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從今開始好好說話
宇文頡垂眸,伸手拿了一本,靠在椅背上慢慢打開。
依舊是那幾個老臣寫的,平時就對他的決定嘰嘰歪歪,這回更是對後宮用度指手畫腳了。
冷笑了一聲,他抬頭看著面前的人:「丞相也覺得唐太師說得對?」
花春站得筆直,目光定在書桌中間的玉鎮紙上,深吸了一口氣:「唐太師所寫,雖不全對,卻也頗有幾分道理。」
「哦?」宇文頡合了摺子,順手丟回了書桌上,抬眼看著她問:「哪裡對,哪裡不對?」
古代的丞相說白了就是個秘書吧,摺子自己看了還要她再歸納總結一遍?花春撇嘴,假笑了兩聲:「陛下想聽臣的看法?」
「自然。」
幸好昨兒晚上把摺子都看了一遍,這朝代的繁體字也沒有太奇特,勉強都能認得出來。清了清嗓子,花春端著手,一本正經地開口道:
「唐太師以民為本,希望皇上能夠先考慮災情,再興修宮殿。此舉能得民心,自然是對的。但是……」悄悄抬頭瞥了他一眼,花春道:「皇上英明神武,怎麼可能會不懂其中利弊?太師筆墨太多,難免有小看聖上之嫌,所以有不對之處。」
話說得圓滑總沒錯,花春心裡打著鼓,面上卻十分鎮定,等著皇帝回話。
看了她一會兒,宇文頡眯了眯眼,毫無預兆地問了一句:「被朕打怕了?」
啥?花春一愣,顯然沒想到他會說這個,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站起身,宇文頡慢慢從書桌後頭走了出來,高大的身子擋著窗外的光,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了陰影里。
花春有些緊張,保持著拱手行禮的動作,沒敢再抬頭。
「丞相如今說話,可是讓朕十分不習慣。」看著她,宇文頡開口道:「先前丞相說,『正言當直講,不宜卑,不能亢』,這話朕聽進去了。而現在,你的行為好像和說過的話不太相符。」
這是嫌她太溫柔了?嘴角抽了抽,花春努力回憶了一下。
花丞相被打的原因就是因為他言行太一致了,說不給皇帝面子就不給皇帝面子,有什麼話都當面直說,以至於戳了皇帝痛處。在第一集裡頭皇帝想御駕親征,去看看北邊的征戰情況,其餘的大臣要麼是不說話,要麼是奉承說皇帝一去必勝。
只有花丞相這個不怕死的,站出來就道:「皇上不記得了嗎?去年御駕親征,因為您的疏漏,北軍三千將士盡亡。臣以為,聖上高坐廟堂足以,遠征交給各位將軍便是。」
皇帝聽著當即就不高興了,誰願意被這麼揪著錯不放啊?宇文頡是個愛打仗的帝王,也就犯了那麼一次錯,自己已經悔恨不已了,朝中也沒人敢提,就花丞相還敢這麼說。
最可恨的是,他說得也沒什麼錯。
於是宇文頡就只能抓著他其他錯漏來罰了。
現在是花春頂著這個身子,有那麼多慘烈的前車之鑒,她還直衝沖地去說嗎?又不是傻的。
微微笑了笑,花春拱手道:「臣一夜之間想明白了很多事情,道理有一種,話可以說成千百種。如果好話能讓聖上接受,臣為什麼非要選不好的話,讓聖上惱怒,也讓自己難過呢?所以從今日起,臣打算洗心革面,好生說話。」
宇文頡皺了皺眉,目光落在花春的頭上,又一路從她的臉上劃下去。
有一種被狼舔了一口的感覺,她縮了縮脖子,下意識地想後退。
「別動!」皇帝沉聲低喝,伸手直接按住了她的肩膀。
寬大的手掌跟磐石一樣,壓得她動不了分毫。花春有點害怕,這花丞相畢竟是女兒身,要是被潛規則了,那可怎麼辦?
皇帝應該不知道她是個女的吧?要是有斷袖之癖,那她又該怎麼辦?
心裡亂成一團,腦子裡已經上演了一出宮廷禁斷大戲,還沒來得及想出結局,宇文頡的手就已經落在了她脖子後頭。
什麼情況?花春打了個寒戰,獃獃地看著面前的人。
「轉過去。」宇文頡不耐煩地道。
「……哦。」
轉了個身,花春感覺得到他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後頭,看了一會兒。
這是什麼嗜好?
「呵。」看夠了之後,宇文頡鬆開了她,回到書桌後頭坐下,一雙眼裡滿是嘲弄:「花丞相也會變成這樣,實在是在朕的意料之外。既然身上還傷著,也不要站著了,坐吧。」
這是打算放過她了?心裡一喜,花春連忙挪去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屁股挨著又是一陣疼,好一會兒才適應過來。
「先前說,要停修宮殿,先用庫銀賑災是嗎?」宇文頡淡淡地道:「要修葺永安殿是華貴妃的意思,丞相既然覺得不妥,也該同華貴妃好生商量。」
這什麼意思?花春沒反應過來,她就是一外臣啊,跟皇帝稟告事情,怎麼還能同后妃商量的?不是說一般外臣都不能見後宮嬪妃么?
正想著呢,皇帝已經派人去叫人了。
華貴妃進來的時候,花春覺得很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當她親熱地喊了她一聲「大哥」之後,花春想起來了,這華貴妃不就是第一集裡頭,花春的二妹,進宮混得了不少聖寵的那個么?昨兒她挨板子,她還在上頭瞅著呢。
看這笑盈盈的臉,應該跟花丞相的關係不錯吧?既然不錯,那她來說要停修宮殿,會不會破壞兄妹感情啊?
「拜見華貴妃娘娘。」不管三七二十一,花春決定先行禮再說。
花流螢溫柔地抬了抬她拱著的手,然後就依偎到了皇帝身邊去:「本宮在來的路上就聽說了,大哥想要晚些修永安殿?」
不是她想晚些修,是朝中老臣的意見啊。
不過摺子是她拿來的,這鍋也只能背著:「是。」
咯咯笑了兩聲,花流螢看著宇文頡道:「這可怎麼辦啊,大哥來上演大義滅親了,永安殿不修好,臣妾可該怎麼繼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