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南宮家三代以前就是東方家的家臣,南宮昂和孿生兄長南宮魁與五少主同年,一同習武,十五歲時成為五少主麾下,他們兄弟倆從小就立志成為五少主手下最強的密探,五少主也視他們如兄弟。

但南宮魁卻葬身湧泉寺大火……

當下,南宮昂只是站在原地,嘆氣。

探子的宿命原就是蛛網上的卵,不是覆滅,就是遭到吞噬。沒有這樣的覺悟,當不成好探子,他和哥哥早有覺悟,只是情感上的掙扎在所難免。

不過話說回來,能夠發泄出來也是好的,就只盼紅葉姑娘能挺得住了……

「滾出去!」東方逐風一進門,便把所有僕役趕出他的院落。

東方逐風算是個很好說話的主子,儘管進京以來總是莫名的暴躁,但這股暴躁並不會遷怒到下人身上。

如果說,這一個月來,他的暴躁像暴風雨前沉鬱而響著悶雷的天空,那麼此刻風暴就是真正來臨了,當下僕役們有多遠閃多遠。

紅葉被丟到一張大床上,東方逐風神色陰鷙地將她困在他的身下,無比親昵,卻也十足脅迫,宛如獵人盯視著獵物。紅葉仰躺著,他背著光,雙眼卻宛如凜夜裡的星子,她不理會手腕傳來的痛楚,忍不住抬起另一隻手,彷佛觸碰令人敬畏的神只那般,輕輕貼向他的臉。

她早就不再相信這世上有神佛,但東方逐風在她心裡,就是神,肉身浴血與暴虐強權對抗,拯救她離開萬丈深淵的戰神。當她身不由己地在宮闈之中,不知道那種良心備受煎熬、提心弔膽的日子何時能結束,他卻視朱長義的重重戒備於無物,來去自如,突然出現在暗影之中,將勝利的指引和希望帶給她;而他也確實讓她見識到他如何一次又一次化險為夷,扭轉逆勢……

在那一段夢魘般的日子裡,他是她唯一的救贖。

她想撫去令他痛苦的一切,他眉間的躁鬱,他眼裡的掙扎,甚至是他嘴角的壓抑,即便明知他是火,而她是蛾。

她不是認命,而是全然的溫馴與信任。但那樣的溫馴與信任,令東方逐風對自己升起一股厭惡。

恨而恨不絕,憐卻心有未甘,落得這般田地,宛如欺凌弱小……

最可恨的是,他抗拒不了她的撫摸和親近。在他恥於承認的妄想當中,她應該是悲慘地、認命地任由他蹂躪……

是的,他想玷污她,想欺負她,想對她做盡各種會令她極度羞恥的事!從初見她的那一日,這樣的妄想就像貪得無厭的巨獸,無止境地在他內心的黑暗深處咆哮,並日益壯大。

他像盤卧的猛虎,煞氣騰騰地以無形的氣魄和威武的身軀威嚇著她;她卻顯然是誤把猛虎當家貓的小雛鳥,一對晶亮的大眼盈滿嬌憨與柔情的水光,雙頰泛起誘人的紅。

在戰時,那些被他盯上的敵人,每一個在面對他的威逼時,不是嚇得口吐沫,就是尿褲子。

她真以為他不會欺負她?

東方逐風把心一橫,擒住她兩隻纖細的皓腕,還來不及察覺她的瑟縮,便聽見她肚子傳來一陣咕嚕聲……

紅葉漲紅了臉,原本僅如紅霞一般嬌艷,這會兒可成了熟透的柿子。她一臉愧疚,像做錯事的孩子,期期艾艾地道:「我……早膳沒來得及吃……」

「……」東方逐風黑著臉瞪著她,他努力不動聲色,可心裡卻是氣急敗壞。

前一刻,才發誓要狠狠欺負她,但一聽到她說她沒吃早膳……

他娘的!他心軟什麼?他可憐她什麼?他想象暴怒的雄獅一般對著她嘶吼,耀武揚威那般地踱步,那才是他想做的。

可是當下,他只覺得,她好可憐啊!

他喉結滾動,抗拒對她的不舍,可……他該死的連握住她暗腕的手都隱隱顫抖,甚至怕碰碎了那般再使不上力。

他曾自嘲自己是東方家最無恥的敗類,在戰時,為了保護自家兄弟,只要是敵人,連女人他都能笑著送她下地獄——那些狡詐的蕃王聽說他對女人向來仁慈,派了手腕最高明的女間諜來對付他,那時他才知道,原來他對女人的仁慈,是有底限的。事關他兄弟們的安危,他下手時連眼都不眨,最多讓她們死得痛快些。

而眼前這女人,如今她對他的兄弟們再也沒有任何威脅,但與他情同手足的部下卻是因她而死!東方逐風收緊握住她手腕的大掌,卻在察覺她眉頭微蹙時便立刻放開了。

接著,他像落荒而逃般退了開來,在紅葉不解又無辜的注視下,臉上浮現困窘而不甘的神色,他甚至連看著她的大眼都感到狼狽,卻死命不肯示弱,只能虛張聲勢地警告道:「你最好安分點,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然後他像驕傲的雄獅,昂首闊步離去。

「……」她本來就沒要逃啊。

他把她丟在他房裡,紅葉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滿懷好奇與興奮的四下打量這間卧房。

一進到卧房,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雄鷹翱翔的刺繡掛畫,遠看只覺雄鷹睥睨蒼生的神態傳神而生動,近看才發現雄鷹身上的羽毛在刺繡技法的表現下,栩栩如生。

紅葉站在那幅刺繡掛畫前凝望了許久。她知道五爺養了一對鷹,其中雄鷹展開翅膀時,有成年人張開手臂那麼長,他胸口上的刺青便是那隻雄鷹。

手腕一陣疼痛讓她回過神來,紅葉熟練地按壓穴道推拿止痛。

僕役們很快地送來了滿桌的酒菜,大烹五鼎地彷佛要宴客。

「這是……」她正猶豫的當兒,認出了南宮昂。無數疑問到了嘴邊卻吐不出來,她知道南宮兄弟中有一人在湧泉寺犠牲了,她想開口問候昔日的老戰友,她從未對他們說過,也許也沒人會在乎,他們願意接受她成為與他們並肩作戰的戰友,曾讓她覺得好開心,得到了莫大的鼓舞,在她進宮后,她從未像那些日子裡一樣對活下去充滿熱情。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孤軍奮戰,對朱長義做著無謂的反抗,但這些真正拋頭顱、灑熱血,興兵討伐暴政的義士接受她成為他們的一員,讓她感覺,她終於不再是孤獨的。

但她卻害慘了他們。於是那一刻,有太多太多的話,太多太多的抱歉,掐得她喉嚨生疼。

南宮昂想安慰她,但他可沒忽略在暗處,主子那針對他而來的殺氣使得他險些失笑,那簡直是小鬼一樣的行為!東方逐風自個兒都沒用膳,命他把酒菜備上,卻賭氣不想出現。

當紅葉看著他,眼兒泛紅,一臉思念至深的模樣……噯,南宮昂心想,他慘了。

在戰時,有一回主子風塵僕僕地繞到京城來,照例要去見紅葉。那天他原就負責與紅葉見面,紅葉不過是替他上藥,主子恰巧撞見那一幕,卻賭氣不出現,直到他回到風月樓時,一臉陰鷙的主子立刻把他派到大後方,接著數日主子總找機會找他麻煩……

他好倒霉啊!南宮昂不由冒出一身冷汗,乾笑道:「紅葉姑娘看起來沒事,我就放心了。酒菜快趁熱吃了,我還有活兒要忙。」

他正要離開,紅葉卻喊住他,「南宮昂。」

不知錯覺否,南宮昂覺得暗處里,某人殺氣更猛烈了,而他很清楚主子生氣的原因。

主子曾經自豪的說,天底下除了他,應該沒有人能一眼就分辨出他們兄弟倆,而紅葉之前並不知道死於湧泉寺大火的是他還是他哥哥,卻一見面就能正確的喊出他的名字。

因為他曾經教紅葉辨認他們兄弟倆的方式,為的是傳送情報時不會出錯。

南宮昂不知道主動向主子解釋,能否讓他這桶醋收起來?

南宮昂轉頭看著她,臉上笑容有些僵硬。「紅葉姑娘安然無恙地回到王爺身邊,我跟哥哥都很欣慰。」這句話,有沒有讓躲在暗處的某人心裡舒坦些?「姑娘先好好休息,要敘舊,來日有的是機會,如果有什麼需要,就吩咐小雨和飛兒去辦吧。」

這兩名小婢子,可是東方逐風日前特地挑選來伺候紅葉的,但他嘴上絕不會承認,他為何要挑兩個對京城舊事不熟悉,不會對紅葉昔日身分在背地裡指指點點的丫頭進王府,還要她們學習一切伺候女主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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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將的罪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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