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孤冷的男人
喬莞回到家的時候,一連下了好幾天的雨終於停了。
這時喬爸爸已經領回了她的屍體。
他們家在鎮上算不上富裕,住的房子也是北方的基本模式,東西南北幾個屋子圍成一個院子,而後在西面還有一塊菜地,被木頭籬笆給圍了起來。
客廳內的茶具用了好幾十年了也沒捨得換,大姐沒出嫁前三姐妹甚至窩在一個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間,連用的紗制蚊帳都已經破舊發黃,可儘管環境再差,屋子裡依然整潔乾淨,至少不像其他人家,沒有難聞的氣味。
如今在這個空蕩的客廳里,她正被孤零零的放在一張草席上,臉上蓋著白布,身上還穿著那件白色婚紗。
病弱的母親趴在一旁痛哭,那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皮膚不白,但是五官屬於耐看的類型,身上穿著一件鬆鬆垮垮的碎花棉襖,看得出有一定年頭了。
其實她母親是被人販子賣到這個小鎮的,本身家裡也不富裕,甚至沒有上過學,後來見她爸待她不錯,也就心安理得的住了下來,一住十幾年,最後還生了三個女兒。
再往下看是她的大姐,二姐。
大姐喬敏安撫著母親,二姐喬麗則抱著胳膊站在一旁,眼瞅著喬媽給屍體脫鞋的動作,不解說:
「媽,你做什麼?」
喬媽媽沒說話,她半蹲下身,抖了抖,吃力的把喬莞腳上的鞋子脫了下來,踉踉蹌蹌的出門,找了把梯子,「哐」的一聲架在屋頂上的瓦片。
隨後她一聲不吭的踩上梯子,動作不太利索的往上攀爬。
這下別說喬麗,連喬敏都急了,二人連忙走出裡屋。
「阿媽,你這是做什麼?多危險啊,快下來!」兩姐妹大喊著。
喬媽沒回話,她哆哆嗦嗦的上了房頂,而後死死地扣著房檐上的瓦片。
喬爸聽到動靜,一瘸一拐的走出家門,尚且來不及阻止,喬媽媽便握著喬莞的鞋開始又敲又打。
喬媽嘴裡念念有詞:「莞莞穿鞋,莞莞回來!」
瞧著這一幕,房檐下的人相繼噤聲。
喬莞浮在母親身後,生怕她摔著,卻又摸不到她,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而聽到這話,她一顆心就跟被揪著似的,難受得不行。
鄉下有一種說法,當親人病危、昏厥,手持她所穿的鞋,上房檐摔打呼喊,可以把親人遠走的靈魂喚回來,俗稱叫魂。
可她如今已經斷氣了,就算她娘喊破喉嚨,也無法讓她還陽。
所以當喬媽喊了一陣以後就再沒了力氣,如今她眼睛哭腫了,嗓子也喊啞了,加上有病在身,只能怏怏的趴在屋檐上放聲痛哭:「莞莞,你回來啊。」
明明早上還歡天喜地的把人送上車,這半天不到,便白髮人送黑髮人。
一時間,破舊的院子里被一陣愁雲籠罩,一個如花的少女悄然逝去,留下的僅是家人的悲傷與痛哭。
喬莞不知道靈魂有沒有心臟,可是她現在只覺得胸口那塊地方好疼,疼得她的魂魄又在空氣中抖了抖,好像隨時都會消失掉。
她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父母,如果她不是被豬油蒙了心,就不會幹出那種蠢事,不僅傷了父母的心,甚至毀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隔天家人開始處理她的身後事,鎮上不少認識的鄉親過來祭拜,當然也包括那日眼睜睜看著她沉入河底的叔叔伯伯。
喬莞聽著他們背地裡的閑言碎語,心裡委屈,卻有口不能言,後來在下葬那天,連張勇也來了。
他代表李家帶來了一封厚厚的信封,信封口一揭,裡面是一沓紅色的鈔票,約莫有三四萬的現金,雖然不知道他私底下吞了多少,但是這些錢已經足夠送她母親進市裡的醫院接受治療。
「節哀順變。」張勇在靈堂前鞠了個躬,目光下意識的迴避起正前方的遺照。
喬爸喬媽還有她那兩個姐姐又哭又謝的把錢收下,全把他當大恩人似的款待。
喬莞瞧著這一幕,心頭微酸。
她之前偷了家裡的積蓄,害得母親生病沒錢醫治,這會兒雖然丟了一條命,但好在換來一筆彩禮和李家給的撫恤金,只要能治好母親的病,她這條命丟得也算值了。
喬莞這麼想著,心裡舒坦了些。
小鎮上流行土葬,等著親戚朋友都來的差不多了,喬爸便把她抱進一口棺材中,守了一晚上的靈,而在第二天,便找人抬起棺木,一路敲鑼打鼓的往山頭送。
等到封棺,埋土,喬莞抬頭看了眼盯上的太陽,心裡很詫異,原來靈魂也能在白日行走,而周圍空蕩蕩的曠野,則令她感到格外的凄涼。
人窮,哪怕死了也是爛命一條。
等到鎮上的鄉親走得差不多了,光禿禿的山頭只剩下喬家四口。
喬麗推了推老父的肩膀:
「阿爸,回去吧。」
喬爸沒有停下燒紙錢的動作:
「我再陪陪你妹。」
老父親皺起眉,額上的皺紋清晰可見:
「如果沒把你送走,你現在也不會躺在這地底下擔驚受怕,么妹啊,你聽得到我說話?安心走,投個好胎……是阿爸不中用……」
冷清的山頭,老人帶著點哭腔的聲音低低的在周圍回蕩,似乎飄進了風裡。
——
之後的兩天,喬莞開始漫無目的的在小鎮上飄蕩,她不知能去哪,也不懂人都死了,為什麼還會餘下殘念,難道她真像隔壁村那個老神婆說的,變成了孤魂野鬼?
她心裡百味雜陳,好幾次路過小鎮的入口,試了無數次,每次都是剛靠近,便被一道屏障彈開。
喬莞瞧著遠處的風景,她長那麼大,離開這個小鎮的次數屈指可數,見識過的東西也不多,所以當她瞧到那個從市裡來的王老師時,一下就被迷了心魂。
她飄在上空,多想知道那個男人帶著她的錢去了哪裡,可她出不去這個小鎮,只能又懵懵懂懂的飄蕩了數日,直到兩天後,鎮口迎來了一輛黑色的吉普車。
此時喬莞正浮在屋頂看院子里的母親織毛衣,他們小時候因為家裡窮,買不起過冬的厚毛衣,所以喬媽媽總是上市面上收一些別人穿舊的衣服,回來重新拆線,給他們姐妹三個織成新衣。
喬莞不由得多看了兩眼,知道母親正在織的是一條未完成的圍巾,鼻子又酸了一些。
直到屋外傳來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而後「吱」的一聲,再沒了動靜。
喬媽媽停下手裡的動作,有些不解的站起身,沒多久,由屋外走進來一個人。
那是一個個子很高的男人,體格魁梧,一米九幾的個頭站哪都是鶴立雞群。
他緩緩走進門,沾了點泥巴的皮鞋踏過門檻,高大的身材立即在窄小的院落形成一種特別的壓迫力。
喬莞偏過頭,看到他的時候心裡少不了吃驚。
傅天琅怎麼回來了,自從他在三年前不辭而別之後,她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再出現。
「媽。」傅天琅褪去從前破爛的T恤,一身西裝革履的進屋,儼然已經從當年的窮小子變成了一個成功人士。
喬媽媽吃驚的捂著嘴,織了一半的圍巾掉在地上,沾了不少黃土。
傅天琅靜靜的站在門口,面上沒什麼表情。
在喬莞的記憶中,傅天琅好像一直是這樣,不管是剛被她撿回,尚且青澀的時候,還是已經成熟穩重的現在,身上總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孤冷,令人不自覺的退避三舍。
「我回來了。」他開口,聲線清冷,而在下一秒又問,「莞莞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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