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情深
第四百零一章情深
而且話是蕭青芫親口所說,是出自大福澤寺主持。
那老和尚,這些年來所說之話,便沒有一個不靈驗的,所以齊律才會失落,才會黯然,才會覺得自己便是拼盡了全力,最終還是湘王繼位,才會覺得未來無限的渺茫,所以今晚才會這般失常。謝珂有那麼一瞬間,真的想將一切告訴齊律,告訴她,自己其實比他多活了一世,告訴他,上一世,雖然也是湘王最終繼位,可是他的境況卻與此生大不相同。
告訴他,上一世他是湘王的寵臣,是他相助湘王,最終湘王才做了大魏的新君。
也告訴他,自己和他上一世算是『仇敵』。可話到嘴邊,謝珂無論如何說不出口。怎麼說?怎麼能說?謝珂苦笑,覺得自己當初便是給自己挖了個深坑,當時想著隱瞞,此時便只能繼續隱瞞,而且還要瞞的滴水不漏。
齊律如今心情不好,她如何忍心再火上澆油。
「阿律,你真的相信命中注定嗎?」謝珂便那般靜靜的偎在齊律懷中半晌,隨後輕聲開口。齊律神情一怔,想了想……先搖頭,又點點頭。「爺以前是不信的,什麼命中注定?爺的命,自己定。可是……寶姐兒,自從娶了你,我越發的相信命中注定了。
我總覺得,是老天安排我們相遇。若非天意如此,我長居京城,而你遠在建安。我們又怎麼會連連相遇。你是個養在深閨內宅的小姐,而我……是個京城紈絝公子,若非命中注定,我們根本沒機會相識,我更不會有機會娶你入門。」齊律定定望著懷中的姑娘。
他這輩子沒什麼可感激老天的,唯有懷裡的姑娘。
時間若能倒流,有人告訴他,未來他會把一個姑娘當成自己的命那般寵著疼著,若那姑娘有個好歹,他甚至不願獨活。齊二爺一定二話不說便和那人打上一架。打完還得將那人踩在腳下,張揚的吼上幾句『爺會是那種人,爺會缺女人,爺會為了一個女人不顧自己的小命。』
他是真的不相信自己會對一個姑娘痴情如此。
可是事情就是如此……齊律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時對謝珂這般深愛眷戀的。初見時?再見時?被她救下時?還是她遠赴京城。不顧一切救下他時。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待他看清自己的心時,他已經不能失去她。
人的命,天註定。或許吧。他不怕老天待他刻薄。只要老天不把寶姐兒從他身邊奪走,便是再刻薄些,他也無懼。
所以,他現在真的相信命運了。
齊律一番話,直說的謝珂紅了眼睛。這人啊,以前是個渾不怕的,天皇老子他都敢招惹。什麼捋虎鬚,拉虎尾的,便沒他不敢做的事。前世,這人便是如此。殺人放火,打家劫舍的,『豐功偉績』可以編出幾個話本子來。
可今生,他偏偏待她深情至情。
深情至此啊……「傻子。便是命中注定又如何?我還從未想過自己會嫁給你呢。你要知道,你可是京城公子圈中有名的紈絝子。但凡姑娘家打聽打聽,都不敢下嫁的。
也就是我膽大,想著有句話叫『以柔克剛』想著與其嫁個書生秀才,嫁個商賈掌柜。永遠是后宅那些事。
服侍公婆,與側室明爭暗鬥,便是自己的孩子,也用來當爭寵鬥狠的物件……我就怕。我就怕的恨不得早早去死。」說到過這裡,謝珂頓了頓,望著齊律的眼波簡直柔的要將齊二爺的心肝脾肺的化成一攤漿糊。「後來你來提親,我就想啊,便是註定自己真是個紅顏薄命的命術,也要死的風風光光。
死的比族中所有姐妹都風光。
謝玉,謝霞,她們那性子都是見不得旁人比她們好的。
我便要嫁個最好的人家,嫁個她們便是眼饞也高攀不起的人家。不就是一個京城公子哥嗎?我謝珂生的一點不比京里的小姐差,我的陪嫁,比起京中那些小姐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為什麼不能嫁進齊律?
便是天下所有人都覺得是我高攀了,可我從心底從未覺得自己高攀。我謝珂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姑娘,我倒覺得能娶到我,是你的福氣呢。」謝珂說到這裡,抬眼去看齊律,只見齊二爺眉眼柔的啊,簡直能迷死人。謝珂笑著將臉靠了上去。
然後用自己的臉,靜靜的貼向齊律的臉。只是臉貼著臉,沒有任何旁的動作,卻顯得比那做男女之事時還要親昵,那種親昵,不是身子上的,而是心裡,謝珂覺得,自己和這個男人之間的爛帳,實在算不清了。
誰欠了誰,誰又佔了便宜。
這輩子註定是算不清的。總之,她離不開他,他也離不開她,便是將來他們兩個中有一個不在人世了,恐怕另一個,也會追隨而去。就像戲文里唱的,哪個先赴黃泉路,便在奈何橋上等一等,另一個隨後便至,然後一起過那奈何橋,喝那孟婆湯,一起輪迴轉世,來世,還要做夫妻。
齊律只靜靜聽謝珂說著,這話若是旁人說出口,齊律定然覺得這姑娘勢力。可是謝珂口中吐出的,齊二爺聽了只覺得那麼貼心,那麼舒服。他甚至覺得自己姓了齊真是件好事。覺得自己自小被皇帝偏著寵著,也是好事。
因為齊律這個身份,能讓謝珂抬頭挺胸,能靠著他的名號,便讓族中那幾個生了歪心和姐妹知難而退。
她們便是再心機算盡,她們嫁的男人,哪個也不及他齊律。天知道,在謝珂開口說這番話之前,齊二爺曾經深深憎惡過自己的出身。嫌棄著自己身上流的血。可這一刻,他發現。自己真是個好命的。
謝珂見齊律沒有開口,繼續含笑道。「所以,這世上只要有心,便沒有什麼辦不成的事。
便是湘王註定是新君又如何?我們便不能把他從那寶座上拉下來?
我嫁的男人,可是個敢把天捅破的,難道還會怕了一個湘王不成。」最後一句話,齊律自然不愛聽,他怎麼會怕魏湘。不過是……突然聽到那消息,覺得有些失落罷了。便是再失落,該做的事情他依舊得做。
魏家人。休想坐穩那個皇位。
若是讓魏湘坐穩了那位置。第一個倒霉的必定是他齊律。
他齊律現在也是拉家帶口的,自然得為媳婦孩兒打算。有所謂皇帝不仁,便休怪他無義。哪怕自己身子里同樣流著那魏姓的血,齊律也壓根不覺得自己是魏家人。
他姓齊。他只姓齊。
哪怕自己的爹娘從未有一天將他當成親子。可他依舊敬他們是自己的爹娘。以前不知道真相時。還曾怨懟,如今……「傻姑娘,爺怎麼會放棄。爺只是想著讓那魏湘坐幾天龍椅合適?
若是三五日便將他趕下來,是不是忒不仗義了些。」齊律心情很快調試過來,或者說,謝珂的存在,可以助他抵擋一切。
出身啊,血脈啊,仇恨啊,只要謝珂在,他都能放下。
這世上,只要他的小姑娘陪在他身邊,便沒什麼是他齊律做不到的。「時辰不早了,歇了吧。」見齊律恢復一貫的自大神色,謝珂不動聲色的鬆了一口氣,隨後輕聲道。
齊律點點頭,動了動身子,讓謝珂靠的舒服些。
雖然知道謝珂等了他許久,等的時候必定是憂心的,他回來后,又好一番勸慰他。於小姑娘來說,可謂是殫精竭慮了。可是齊律的心痒痒的,倒不是非要做些什麼,他只想讓謝珂多說些她的過往,她的心情。以往二人這般說話,多數是他在說,便是謝珂說,多數時候也是在猜測他的心思,雖然她次次能猜中。
而且每次都讓齊二爺有種心有靈犀不點都通的飄飄然,可是他此時才後知後覺的發現。
他對謝珂,實是關心的少了些。
便是她剛剛所說的那番心境,他便從未察覺過。他只當她當初嫁他,是被長輩所迫,而且以他的出身,能親自至建安提親,已是莫大的決心,於謝珂來說,實在沒有不嫁的理由。可是此時想來……自己那時名聲委實算不得好。
京城提起他齊律來,雖然都贊一表人才。可那『人才』二字,絕對與他的臉蛋脫不得干係。
他生的俊俏,大姑娘小媳婦看了都會臉紅。
可是若要嫁他為妻?
似乎……除了那位『公主』整個京城便沒有一個甘願的。
直到他成親后,又遠赴北境立功歸來,朝中才有老臣無意中在他面前提起自己家的女兒……他自然不屑不顧,有謝珂那樣的姑娘,旁的姑娘在他齊律的眼裡,就是豆腐渣子,他都不屑多看一眼。
而和樂之所以『看』上他,不過是皇帝蓄意安排罷了。許是譴了人在和樂耳邊潛移默化的說教,許是暗中『要挾』了和樂。不管皇帝用了什麼手段,齊律都不關心。他那時一心一意想和謝珂過小日子。
心中從未打算再弄個女人進府給他和謝珂找不自在。
所以……
他齊二爺似乎真是個沒有肯要的。齊律覺得傷了自尊了,所以無論如何也得拉了謝珂尋回面子。
這可是大事,若是自此被小丫頭輕視了去,他夫鋼何振啊?於是謝珂紅著眼睛,被迫著和齊律說話。從自己喪母說到出家前,可謂是事事俱全。就差把自己從裡到外剖開來給齊二爺親自驗看一番了。
聽到謝珂提起母親,齊二爺擰了眉,心疼的摸著自家媳婦的小臉蛋,無論如何不捨得放手,生怕一鬆手,面前的漂亮姑娘便刷的一下不見了。那麼小的時候便沒了母親,一直呆在楚氏寄人籬下,雖然謝珂一個勁的強調自己在楚氏過的風聲水起,日子簡直不能再好了。可是齊律還是心疼了。
當謝珂說到『要挾』大福澤寺的老和尚以祈福之名遠赴京城時……
齊二爺聽的眉開眼笑,原來自家媳婦那時候便滿肚子小心思那麼有趣了。而且為了他,可謂是機關算盡。
自己能被一個姑娘這般惦記,齊二爺覺得,得是那時自己沒挺住,死的見了閻王,也值了。可是下一刻,他又想,不行,他不能死。若是他早早死了,他家小姑娘不得嫁了別人。這麼好的媳婦,他可捨不得,哪怕旁人多看上一眼,齊二爺都恨不得挖了對方眼珠子。
然後是遠赴北境,提心弔膽的日夜謀划,尤其是得到他『遇難』的消息,更是夜不成眠,生怕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
便是在北境見到他,她也總做噩夢,生怕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場夢,夢醒了,她依舊尋不到他。
齊律這時候是紅了眼睛的。
隨後又說到南境,說到阿善。謝珂的調子十分平靜,並不見起伏,可是齊律就是知道,那時候,小丫頭是傷了心的。雖然過不在他……可是,誰讓他生了這樣一張臉呢。
最後,她說到那日皇帝突然發難。而她那一刻的六神無主。
最終,齊律不忍謝珂再說了。原來,她嫁了他,是受了那麼多苦的。虧得他還自詡是個疼媳婦的,覺得小丫頭嫁了他,實是她的福氣呢。便如她所說,若是嫁個平常些的人家,做的不過是些伺候公婆,妻妾小斗的小事。可是嫁了他,卻是風裡來,火里去。
便沒過幾天安心日子。
這一刻,齊律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便是命中注定湘王登基又如何?他便要與這命搏上一搏。
事成,他的媳婦孩子能過上安穩日子,事敗,他也能將女兒安頓好,而他……他並不怕。便是死了,也有媳婦陪著,黃泉路上不孤單。只是這輩子,他註定對不住謝珂了,來世,便讓他當牛做馬的償還吧。
「好了,睡吧。」其實人心就是如此,無論多麼鑽牛角尖的事,只要想透徹了,便瞬間迎刃而解。不過是成與敗的事罷了。小事兒,他齊二爺這輩子做過多少出格的事。這次卻是堂堂正正的,為了保護自家媳婦孩兒……他相信,命運這東西,也是有善惡的。而他,此心向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