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心路

第四百零九章 心路

第四百零九章心路

直到傍晚,齊律才帶著意猶未盡的謝珂迴轉齊府。

因為被爹娘留在家中,而自覺不被爹娘疼愛的小明月見到謝珂,哭的十分委屈。她已經滿一歲半了,已經能和周均在院中玩躲貓貓的遊戲了,話也說的十分流利,雖然有她的均哥哥陪著,可是小丫頭還是因為一天未見母親而止不住的哭鬧,謝珂抱著女兒,一臉的無奈之色。一旁齊律拭了拭額頭並不存在的冷汗,輕聲踱出了房門,心道還是去找林長源議事。

哄女兒這種事,還是留給謝珂吧。

小丫頭越發的難唬弄了,小時候還能給些好吃的哄一哄。

一哄便好,現在卻纏人的緊,沒一個時辰,休想安撫了小丫頭。

謝珂眼見著齊律偷溜,恨恨的瞪了一眼他,隨便一聲輕嘆,只得低了頭哄女兒。在謝珂看來,女兒家有些小脾氣倒也無傷大雅。何況今日本是她的過錯,她本打算送走阿善便回府的,所以離開前,只告訴女兒她去去便回,她還和女兒打了溝溝。卻不想,她人一去不回,也難怪小丫頭不依不饒的。

明月賴在謝珂懷裡,小手抓著謝珂的衣袖不放。

謝珂一臉無奈,一旁奶娘好勸歹勸,小丫頭無論如何也不放手。奶娘苦著臉,只得告罪。謝珂點點頭,示意奶娘先行退下。

雨卉捧了點心入內,雨卉的桃花酥做的十分美味。是小丫頭的最愛,每次雨卉做,她一個人都能吃凈一塊,只是今日桃花酥也沒能『救』下謝珂,雨卉放下桃花酥,給了謝珂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謝珂回以一個『自作自受』的無奈之色。

雨卉將東西放在桌上,也轉身出去了。

她現在是府中大丫頭,手底下管著一眾的婆子丫頭,可沒功夫哄那小祖宗,再說。今日也不怪小祖宗犯了脾氣。

爺和夫人竟然忙裡偷閒。卻游春……

她也和程功去踏青啊。

還有水青,水竹姐妹,來鄴城幾個月了,她們可還沒見過鄴城的春日呢。

雨卉酸溜溜的想著。

眼見著奶娘和雨卉都鎩羽而歸。謝珂笑笑。擰了擰女兒的鼻子。「你啊。人不大,脾氣倒是不小。你爹爹這般嬌慣著你,將來再慣出個像他那般。行事百無禁忌的。到時候看你爹爹后不後悔。」女兒家嬌養,這是齊律一貫的方針。

養的越嬌,女兒眼光才會越高。

長大后才不會被輕易的『哄』走。

若是齊律有兒女雙全,謝珂必不會任由齊律這般縱著寵著明月,可想著他們夫妻這輩子,只有這麼一個女兒,謝珂便心軟了。想著便由著他去吧。

面對冷臉的母親,小明月心裡也有些發憷,想比母親,明月其實覺得父親更寵著她,在父親面前,只要她要,父親必定點頭。

跟在母親身邊,她便不敢折園子里的花草,父親若在身邊,她不僅可以隨意折花草,興許父親一個高興,還會和她一起胡鬧。

「娘。」明月怯生生的喚著。

剛才一番哭鬧,小臉紅通通的,連眼裡都泛著紅絲。見她這小模樣,謝珂不由得又是一陣心軟,心道果然慈母多敗兒。這小丫頭啊,倒真是吃定了她們夫妻。「你啊,真是個討債鬼。」謝珂點頭女兒鼻頭,十分無奈的道。

最終,謝珂答應下次再出門,一定帶了小丫頭同行。

小丫頭才乖乖放開謝珂的袖子。謝珂才哄好了女兒,雨卉便帶了周均來給謝珂請安。

看到周均,明月登時在謝珂懷裡坐不住了,掙扎著從謝珂膝蓋滑下,去找她的『均哥哥』了。周均見到明月,臉上強掩著喜色。小小的人兒,一本正經的給謝珂請安,然後乖覺的立到一側,一幅聆聽謝珂教誨的模樣。

謝珂心中輕輕一嘆……心道真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啊。

周均現在所說所做,一幅小大人的模樣。也難怪周夫人不捨得周均****來齊府。這樣聽話伶俐的兒子,哪個當母親的不心疼。

「均哥兒,不必多禮。今日時辰不早了,我便不再另布置課業了。你便和明月玩一會,我差人給你母親送個送,你今夜便宿在府中吧。」見女兒巴巴的纏著周均,謝珂只得輕聲道。

周均面上一喜,忙給謝珂拜謝行禮。然後高高興興的領了小明月出門,望著女兒這一去不復返的架勢,謝珂再次輕輕一嘆。

雨卉在一旁看著,望著那一大一小的身形出了門。然後有些擔憂的道:「少夫人,便這麼任由小姐和周家公子這般親近,若是將來……」小明月還小,可是周均已經十歲了,他長明月八歲,再過兩三年,便到了議親的年紀。

雨卉倒不是懷疑周均的人品,實是怕旁人亂說,畢竟自家小姐最近纏周均纏的緊。

而且看周家均哥那樣子,似乎也是真心喜歡陪明月玩鬧,並不見敷衍之色。謝珂揮揮手,並不覺得此事有什麼不妥。

女兒還小,性子還未定。

將來如何誰會知道?她和齊律對於周均,都是有期望的,既然他們夫妻期望周均將來能助女兒一臂之力,當然女兒和周均越是親近越好。

至於雨卉擔憂的。謝珂覺得實在言之過草。

三五年後,大魏恐怕都改朝換代了,也許周子秋得了齊律重用,周均的身份自然也隨之水漲船高,到時候登門求親的姑娘能踏破周家門檻,想必到了那時,周均也該出師了,自然不必****來齊府。至於自己的女兒也該到了讀書識字的年紀,自然不能再和周均這般胡鬧。

在那以前。謝珂希望女兒每日便高高興興的。如果她喜歡和周均玩鬧,謝珂不會橫加阻攔。齊律也是這個意思,所以從未苛責過周均一句。周子秋或許心中也有所感,也從未開口讓周均疏遠明月……至於將來,誰又能未卜先知。高興一時便是一時吧。

那之後的幾日,齊律人來人往。

齊律有大事要安排,鄴城一切諸事,便正式移交周子秋手中。

而周均,除了每日來齊府做齊律安排的課業,餘下時間也開始漸漸跟在父親身邊。看著其父理事。然後開始依葫蘆畫瓢……

便這樣忙忙碌碌的,轉眼到了五月初。

進入初夏的鄴城,風比春日時小了些。街上行人漸漸多了,去年齊律選擇在這裡建府時。附近還只有三五人家。如今時隔不過半年余。齊府四周已經房舍林立。整個城東也變得繁榮起來,臨街的鋪面也都開了起來,白日里。吆喝聲,討價聲絡繹不絕。便是隔著幾重門,齊府的內院都能聞到,這個時候,幾個丫頭會放下手中活計,然後抬頭望向院門。

頗有種顏面有光之感。

畢竟不足一載,鄴城與她們初到時,已經有了天壤之別。

便在這一日,齊律收到了來自京城的旨意。

旨意言,皇帝染病,思齊律心切。讓他奉旨攜眷回京……

接了旨,齊律捧著聖旨,將自己關在書房足足半日。不論誰去敲門,他都不應。最終還是蕭青芫一腳踢開了門,將在書房一臉呆怔的齊律拉回了后宅。

蕭青芫不顧丫頭婆子一路疑惑的眼神,將齊律摜進屋中,謝珂一見,趕忙吩咐雨卉讓丫頭婆子迴避。院子很快安靜下來,謝珂這才蹙了眉開口。「青芫兄長,你下手是不是重了些。便讓阿律自己靜一靜又如何?」

齊律聞聲,目光閃了閃,蕭青芫提前和他說過大福澤寺主持了空大師的卜相,說是皇帝大行便在今年。

他當時只是冷冷一笑,並未多說什麼。

可是聖旨真的來了,他卻忍不住的將自己關在書房,謝珂知道他在猶豫。便這般公然抗旨,實在落人話柄,可若是依旨行事,他並不擔心自己的安危,畢竟皇帝對他總有那麼幾分父子親情在。他是擔心謝珂……而且,皇帝真的便要死了嗎?

這個時候,齊律反倒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盼著皇帝早日歸西,還是盼著他轉危為安。

皇帝便是待他再狠,終究……曾經,他是真的疼過他的。所以今日接到旨意,他才把自己關在書房。如今聽到謝珂質問蕭青芫,齊律目光一動,隨後自嘲的笑笑。其實謝珂什麼都知道,所以她選擇靜靜的候在一旁,讓他自己走出來,而不是強行干涉他。

謝珂的話讓蕭青芫眉頭擰成了麻繩。

「有什麼好靜的?回去便是送死,事情到了這一步,我們還有退路可走?」

在蕭青芫看來,這是個大好的機會,不如趁機成事……皇帝怪罪下來,便將皇帝曾暗中謀害謝珂之事大白於天下,如今他為何不依旨行事?自然是怕皇帝朝令夕改再次暗中加害謝珂。

皇帝若是怪罪下來,正好把事情挑明……

多好的機會。可是齊律竟然在猶豫。「置之死地而後生……」在蕭青芫幾乎像刀子般的目光中,齊律一字一頓的道。

「齊律,不要胡鬧。」什麼置之死地而後生,死地便是死地,怎麼生?

而且這時候回京還有什麼意義?難道還要親眼見到皇帝咽氣?「阿律,這時候不是義氣用事之時,我們還是要顧全大局。大鷹和阿善那邊都已安排妥當,只待你一聲令下。顏南那裡也準備充足,一切,只欠東風。你現在如果真的奉旨回京,豈不陷自己於險境。

如果真的發生危險,大家便是相救,也怕救之不及。

何況還有謝珂,你要眼睜睜看她隨你再赴險境,皇帝如何對她,你又不是不知。

你難道要親自將謝珂送入虎口。」最後一句話,讓齊律臉上神情大變。他看向謝珂,謝珂也正好望向他,夫妻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碰觸,隨後各自散開。齊律隨後開口。「青芫,你真的願意看到大魏血流成河?看到百姓流離失所,看著爹娘失去兒子,女人失去夫君,孩子失去父親嗎?」

如果他公然抗旨,戰事必定一觸即發。

大魏近幾年國力雖然大降,可若真的打起來,不管誰勝,也皆是慘勝。當初他和幾人計劃時,明明心如鐵石,可事到如今,齊律心中卻生出幾分退卻之意來。他不是怕,而是,不想成為大魏的罪人。

他並不後悔與大鷹和阿善結盟。只是希望這股力量能使在緊要之時。

都是爹生娘養的,他並不想大魏因他,而血流成河。

蕭青芫沉默了。

他自然是不想的,比起齊律來,他知道的更多。他自幼自詡是個通透的,越是通透,越是看盡世間諸事,他的心越是冷越是狠,因為世間之事,實是殘酷,沒有一顆強悍的心,又如何能冷眼旁觀。

所以他佩服謝珂,謝珂前世明明凄苦,今生她怎麼敢這般將自己交付於齊律。

當真是個膽大的姑娘。如今,這個在蕭青芫看來十分膽大的姑娘,正微垂著眸子,對於齊律的話,沒有反駁的意思。

蕭青芫輕輕一嘆,覺得比起狠心來,其實面前這二人與他相比都要與過之而無不及。他的狠,是對旁人,對天下人。而他們的狠,卻是對自己。「謝珂,你心中怎麼想的,不妨直說。便是再難以入耳,我也要勉強聽上一聽。」蕭青芫知道謝珂對他十分忌諱。

似乎生怕他在齊律面前說些什麼。其實她不必擔憂,那等怪力亂神之事,他自然不會對齊律開口。

便是他自己,也不願世人用異樣的眼光看他。所以,他只是蕭青芫,至於那些佛緣佛理,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入世,出世,出世,入世,年輕的時候心氣高,覺得可以將一切分的一清二楚,所以他十分自負,時至如今,他幾乎看盡了世間百態,所以越發的覺得一切難以分辨。

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什麼是既定?什麼是命中該有?一切不過是他的想當然罷了……不得不承認,齊律已經說服了他。因為他確是不想看著大魏血流成河……所以他和齊律二人最終將決定權,給了謝珂。只待這姑娘或是點頭,或是搖頭。

謝珂卻笑了。

「……你們二人實在不必為了這個爭辯。阿律,你和青芫兄長在這裡坐坐,我去收拾行裝。青芫兄長,其實京城不一定是條死路。

何況,我也想親眼見證一些事。」她想看一看,湘王是如何登基的?謝珂說的坦然,而她沒說的是,皇帝是齊律生父,她做為齊律的妻子,如何能攔著他去見生父最後一面。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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