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青樓驚夢
「十三爺,十三爺,醒醒,快醒醒!可找著您了!」
月州天香閣的後院,牛大春焦急地拍著一個青衣少年的肩膀,神色頗為慌張。
這少年正躺在青竹長椅上小憩,散懶的睜開雙眼,朦朧中,映入眼帘的是周圍古色古香的建築,再看看瞪著一雙牛眼的牛大春,嘟囔一聲又他媽做怪夢了,繼而倒頭又睡。牛大春臉上滴下汗來,提起膽子猛搖少年肩膀道:「十三爺,醒醒呀,您不是在做夢!」
青衣少年不厭其煩,再次睜開眼……霎時,一雙惺松睡眼瞪得老大,四周的建築落入眼中,給他造成了極大的震撼!再看眼前的牛大春,少年更是驚得從躺椅上跳了起來。這大漢生得濃眉大眼粗口闊鼻,身高几近兩米,身著一套黑色勁裝,頗有兇悍之氣,與古裝劇中的江湖匪類沒多大差別。
推開大漢蒲扇般的巨掌,青衣少年後退兩步,又看了看自己的裝束,疑惑道:「哥們,哪個劇組的,拍什麼戲呢?怎麼給我也扮上了?」
「劇組?什麼劇組啊?」牛大春摸著自己的光頭,完全沒聽懂青衣少年話中的意思。
看這大漢神情真切,不似做戲,青衣少年忽然想起昨天夜裡的遭遇,身形一滯,一張俊臉瞬間慘白……他清楚地記得,昨天晚上自己帶著幾名小姐痛宰了一個凱子,興奮之下大家都喝得酩酊大醉。開車回去的時候他借著酒意高速狂飆,在二十四號環城路上,他駕駛的帕薩特迎面撞上一輛反道行駛的卡車,劇痛之後眼前一黑,就再無知覺……
深吸了一口氣,青衣少年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你是誰?」
牛大春納悶道:「十三爺,您這是怎麼了?小的是牛大春啊,您平時都叫我大牛來著。」
青衣少年儘力讓自己保持平靜,又道:「那我又是誰?」
「您老是天香閣頭一號的『相幫』啊,如今的月州城,管他清倌、紅人,還是嫖客、鴇兒,誰不知道文武雙全的段氏十三郎啊?」牛大春怔怔的答道,隨即又想起正事,焦急道:「十三爺,小的知道您老風趣,也愛和小的們說笑。可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外面出事了,您不出馬,怕是沒法擺平!」
段十三……老子叫段十三嗎?青衣少年的臉越發蒼白,又問道:「別急,你先說說,這相幫是什麼意思?」
牛大春又是一怔,暗忖十三爺莫不是魔症了,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啊?稍一猶豫,吞吞吐吐道:「相幫可不就是……就是龜奴兒么。」這大個子長的粗魯,倒也機靈,龜奴兩字說的極輕,只在嘴裡打了個滾。隨即又恭維道:「不過十三爺您絕非一般的相幫可比,整個天香閣上至老闆娘下至雜役哪個不給您三分面子,昨兒個晚上,城東的王員外家的大公子還與您把酒言歡呢!」
龜奴?青衣少年如遭雷殛,仰頭看天,臉上神色古怪莫名……賊老天,老子與你有仇嗎?以前就是個混風月的,領著一幫小姐胡混,跑到這鳥地方居然還是龜奴,難道你想讓老子拉九世皮條嗎?手捂胸口,青衣少年已大略猜出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稍稍平靜,問牛大春道:「你是做什麼的?」
「小的是天香閣護院武師啊!十三爺您忘了嗎,若不是您,小的早已病死街頭,哪還能在這裡做武師啊……」牛大春滿臉感激,言語誠懇,毫不做作。
皮條叫相幫,看場的叫護院武師,你娘,看來老子真的是穿越了!青衣少年暗嘆一聲,平時自詡網路小說看過無數,穿越重生只當等閑。可是當這種事情真的發生時,他仍是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牛大春急道:「十三爺,快出去救場吧,林公子在那撒潑,老闆娘都吃了他老大一個耳刮子。您再不去,怕是整座天香閣都被他拆了!」
「哪個林公子?」青衣少年胸中懨懨,心想老子『初到貴地』,連哪朝哪代、何年何月都不知道,這個林公子又是哪棵蔥?
「林秋月林大公子啊!月州城最大的珠寶商林老爺的寶貝獨子,您老不記得了?」
記得才怪!青衣少年暗自嘟囔。但轉**又想,古人云『既來之,則安之』,這穿越已成事實,與其自艾自怨,還不如正視現實。也罷,老子現在就是段十三了,雖說是個龜奴,可好歹是個活人……他這邊暗自琢磨著,臉上神色變幻不定,牛大春卻是急了,道:「我的爺,您倒是發個話啊!」
「莫急,莫急。」段十三拍了拍牛大春的肩膀,心想這漢子是個耿直人,自己『初來乍到』,萬事不知,有些事情須著落在他的身上。微一沉吟,盯著牛大春說道:「大牛,十三爺往日對你如何?」
牛大春說道:「自然是沒得話說,若不是十三爺您,小的哪有今日?」原來這牛大春曾是個吃軍糧的,只因脾氣暴躁,在兵營里將袍澤打成重傷。杖責八十軍棍后,被逐出軍營。他從小是個孤兒,無家可歸,拖著一雙已經潰爛的傷腿流落到月州城,恰被段十三遇上。段十三見他可憐,人又勇武,便出錢替他治好傷腿,又領至天香閣做了護院武師。牛大春感懷在心,將段十三視為再生父母。只是他不知道,此段已非彼段,眼前的十三爺卻是個西貝貨,正琢磨著如何籠絡與他。
「既如此,那我有些話要對你說……」段十三將臉色放的凝重,輕嘆道:「大牛,我怕是中邪了。不知怎地,昨天一覺睡起,竟是將往事忘得一乾二淨!剛才我問你是誰,並不是與你說笑,實在是我想不起來,只朦朦朧朧有點印象。」
牛大春先是一愣,隨即駭然道:「十三爺,您老血氣正足,怎會中邪?怕不是練功練岔了,得了失魂症吧?」
練功練岔了?這倒是個好借口!段十三心中一動,便道:「有何依據?」
牛大春道:「我小的時候,村東頭有個寡婦就曾得過這個失魂症,跌了一跤之後就忘了以前的事情。但說來也怪,一年之後這個寡婦卻又好了……」牛大春性情憨直,怕段十三為此鬱悶,便勸他安心靜養,莫要急躁,說不定三兩個月後就自己好了。又言,自即刻起,他便隨侍左右,段十三有什麼想不起來的,只管問他,千萬莫要燥怒,以免加重病症。
「多半就是如此了……」段十三面上唏噓,心中卻是暗笑,三兩個月?就是二三十年,老子也是想不起來的!不過牛大春情之殷殷,溢於言表,他心中也是感動。解決了這頭等大事,又想,在其位就得謀其政。既然已經做了這天香閣的相幫,好歹也要擺個樣子。自己前生就是混風月場的,也算是老本行了。管它這是哪朝哪代,那些花錢嫖女人的凱子總是千古不變的。只要他管不住襠下的那根兇器,自己就能混的風生水起!
想到這裡,段十三問道:「大牛,你說的林公子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好端端的鬧起事來?」
牛大春將經過略略說了一遍。原來那位林秋月林公子午時便來到天香閣,而且還帶了一位客人。不過兩人神秘的緊,不走大門,卻是從後門進的天香閣。兩人包下水月軒,先是叫了一桌酒菜,飲至半酣,林秋月將一旁唱曲的清倌人全部趕走,叫了七八位伴宿的紅人進去。隨即他自己也退了出來,獨自在軒外的偏廳叫了一壺酒慢慢斟飲。
盞茶功夫后,軒中的那位客人忽然將紅人全部趕出,又將林秋月叫了進去。片刻后,林秋月寒著臉走出水月軒,說要馬上見段十三。可眾小廝將天香閣尋了個遍,也沒找到段十三的影兒。林秋月煩躁起來,在軒外胡打亂砸,且賞了老闆娘一個耳刮子。
段十三聽到這裡,奇道:「這林公子與我很熟嗎?」
牛大春答道:「林公子對十三爺青眼有加,每次來都找您相伴,彼此稱兄道弟,親熱的很呢。」
段十三久在風月場里混,慣見眾生百態,此時心中已是瞭然。那位神秘的客人想必是個身份顯赫的貴人,來這風月之地廝混,自然是要遮人耳目。比如當初,就有人在賓館包下整整一層樓,專門招待政界人士。自己領著小姐去時,連電梯都不準進,只能在大廳里守著。依他的經驗推斷,水月軒的那位貴客之所以將紅人趕了出來,多半是襠下的物件出了問題。而林公子不敢得罪這位貴客,須得想法設法的讓他盡興,所以才火急火燎的要見自己。
這些都不奇怪,稍有經驗的人都能推斷出來,唯一讓段十三驚訝的正是自己的這個『前身』!
以一介龜奴之身,居然能與財閥家的公子兄弟相稱,這份本事可當真不小啊!
什麼是龜奴?舊時妓院的夥計被呼為「龜奴」,不過是整天忙著伺候客人,拎著茶壺到處亂轉,所以也有大茶壺之稱。他們在妓院里的地位和轎夫不相上下。平時守候在堂子門口,有客人來,就往裡吆喝一聲『客來』。端茶送水的活也輪不到他們,主要事務是送送信,跑跑腿。客人上門,要找的姑娘恰又出局在外,他們就得屁顛屁顛的趕去遞信,請姑娘早點轉回。龜奴也有看家護院之責,然而一旦客人在堂子里大打出手,龜奴是絕不還手的,畢竟客人是衣食父母,相打起來,壞了名聲,誰還敢上門?但若是老鴇命其教訓妓女,他們會毫不猶豫地出手,而且下手狠辣,決不容情。
段十三前生雖然是個浪蕩子,卻非不學無術之人。沒混風月場之前,也曾**了十幾年的書。所以他對舊時的龜奴也頗為了解,總而言之一句話,龜奴是下九流中的下九流,論及地位,連眼前這個牛大春也多有不如。此時聽得林公子與『自己』稱兄道弟,驚訝之餘,好奇心不免泛濫……
按下好奇心,段十三皺眉道:「林公子的那位貴客多半是下體不起,連小姐……呃,連紅人都沒辦法,叫我去又有什麼用?」他一犯愁,就想抽煙,忘了此時此身,竟是習慣的往懷裡摸去。手入懷中,感覺不對,這才想起身上並不是休閑皮裝。自嘲的笑了笑,正欲縮手,觸到懷中一物時,卻忽然愣住,臉上不禁露出狂喜之色!
熟悉的手感告訴段十三,他此刻摸到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他混風月場必不可少的兩**寶----兩瓶偉哥和一包**!這玩意如何也跟著來了?真是奇之怪哉!
「十三,十三……你在這院子里嗎?」
正自喜悅時,院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叫聲,隨後的便是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其間還夾雜著一個尖利的嗓音。
牛大春急道:「十三爺,這是林公子尋來了,後面尖著嗓子叫的就是天香閣的老闆娘紅姨。」他倒細心,惦記著十三爺得了失魂症,怕出了什麼差錯,急忙提醒。
牛大春話音未落,院子的拱門處奔來一人。這人一身白衫,容顏清秀,生就一付好皮囊。他瞧見段十三,不由大喜過望,叫道:「好你個十三,居然躲在這裡,卻叫本公子好找,差點沒拆了這天香閣!」
後面跟來的紅姨又驚又喜,帶著哭音道:「哎呀,我的十三爺啊,原來你在這裡,可苦了我……」
白衫公子上前一把攬住段十三的肩膀,剛想說話,卻又厭惡紅姨礙眼,怒道:「滾,滾,滾回去算賬,打碎的、打爛的東西,本公子加倍賠你,休在這裡礙事!」
紅姨不敢違逆,諾諾的退下。林秋月剛想讓牛大春也退下,段十三卻拱手施禮,笑道:「林公子,一向可好?」他雖然不懂古時的禮節,但電視電影上看得多了,照葫蘆畫瓢拱手做禮,想來是不會錯的。
林秋月皺眉道:「十三,你這是怎麼了?平日不是叫我林兄嗎,如何生分起來?」
段十三一愣,隨即笑道:「是兄弟的不是了,但這裡面是有些因由的……算了,這個稍後再說。林兄,到底出了什麼事情,竟是如此慌張?」看了一眼旁邊的牛大春,又使了個眼色,讓他去院門處守著。
林秋月見四下無人,嘆了口氣,低聲道:「十三,這次你得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