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聽到「咚咚」聲后,反應最大的人是王國安,他迅速衝到鏡子前面,掏出手槍向著鏡面重重的錘了過去。
鏡子應聲而碎,碎片散落了一地,露出來了一扇略微有些破舊的木門。
看來我猜的沒錯,衣櫃的確藏在了鏡子後面,恐怕李川山對於自己會被警方找上門來早有準備,所以提前做了這件事情。
我轉頭看了一眼仍然站在屋子門口的李川山,他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了驚恐,而且額頭上也冒出了大量汗水。
「給我住手!」眼看著王國安要一把拉開衣櫃的門,李川山突然像是瘋了一般沖了過來。
我伸出胳膊想要將他攔下,沒想到李川山的力氣竟然出奇的大,結果被他一把推倒在地,而且左手一不小心按到了地上的碎玻璃,劃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王國安見狀轉身就踹了李川山一腳,罵道:「剛才不是還在嘴硬嗎!」
說完,他一把打開了衣櫃,隨後一股臭不可聞的味道瀰漫而出。
展現在我們眼前的,是一個蜷縮在衣櫃角落的女人。她的眼睛和嘴巴通通被罩的嚴嚴實實,而且身子十分瘦弱,就連身上的衣服也是鬆鬆垮垮,又臟又破。
不需要審問李川山,也能看出來王穎在這段日子遭受了多大的痛苦。
應該是因為太長時間被囚禁在衣櫃里,王穎雖然是清醒的,但是除了呼吸沒有任何其他的反應。
王國安將身子探到衣櫃里,幫王穎解下了眼罩和嘴上的透明膠布,輕聲說:「我是警察,你現在安全了。」
聽到王國安的話,王穎緩緩睜開了眼睛,她的雙眼渾濁不堪,看起來好像對世界已經沒有了任何留戀。
她微微張開嘴,哽咽著說:「我還活著?」
「你當然活著,那個綁架你的罪犯已經被我抓住了。」王國安安慰道。
這時候,癱倒在地的李川山突然開口喊到:「穎兒,不要相信他們,我會一直保護你的!」
他說話的語氣情真意切,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了這一幕,恐怕還會以為他才是悲劇的男主角,而我和王國安反而成了大反派。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更讓我感到措手不及。
王穎突然看了李川山一眼,然後咬牙切齒的對王國安說:「不許你傷害他!」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說王穎和李川山真的是真心相愛?否則她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袒護李川山。
王國安明顯沒回過神來,說:「你已經安全了,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
可是王穎並不理會王國安,只是發了瘋一樣的叫喊道:「我不相信你們,我要永遠留在這裡!」
她喊了一會兒,或許是因為太過飢餓,突然暈了過去。
王國安看著昏厥的王穎,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問我說:「你能給我解釋一下嗎?」
我沉默片刻,開口說到:「恐怕是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又稱為人質情結,是指被害者對於犯罪者產生情感,甚至反過來幫助犯罪者的一種情結。早在1973年的時候,國外發生了一起案例,有歹徒搶劫銀行,並且挾持了四名人質。警方與歹徒僵持了足足一百三十個小時,最終以歹徒放棄抵抗而告終。
然而令人驚訝的是,在這起案件發生后的幾個月,四名遭到挾持的人質居然會對歹徒顯露出憐憫的情感,並且拒絕在法院上指控劫匪。他們都表示不痛恨歹徒,甚至還有一名女人質愛上了劫匪。
有人推測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的產生原因,是源於人性所能承受的恐懼存在一條脆弱至極的底線。當人遇到了一個隨時可能取走他性命的歹徒,他就會將性命託付給歹徒。然而歹徒並未殺死人質,反而是給他飯和水,這種小恩小惠在這種情況下變成了慈悲。
於是人質開始崇拜歹徒,甚至到了最後會認為兇徒的安全就是自己的安全。
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的存在表明了一件事情,人是可以被馴養的。
在王穎昏倒之後,王國安打算先行將李川山帶回警局。現在證據確鑿,恐怕李川山在短時間內是無法出來了。
至於王穎,則被完全託付給了我。
王國安說:「我聽不懂什麼是斯德哥症,你是醫生,把她治好就行。」
真是說得輕巧。
被王國安送回心裡診所之後不久,王穎就悠悠醒轉過來,她滿眼仇恨的盯著我,就好像我殺了她的另一半。
我倚靠著舒適的椅背,看著被包紮成了粽子的左手,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需要我聯繫你的未婚夫嗎?」
事情不出我的意料,王穎一聽到「未婚夫」三個字頓時變得歇斯底里起來,哭喊著說:「不要!絕對不要!」
就在這時,蘇郁剛好回來,手裡拎著不少食物。她把塑料袋輕輕放在王穎面前,然後就回到了診所角落,一言不發。
我打開一袋零食,放在王穎面前,問:「為什麼不要告訴他?」
「我不想見到他!」
「為什麼,難道你真的愛上李川山了?」
王穎眼中閃過一絲掙扎,然後點下了頭。
我習慣性的想要雙手交叉,卻發現左手被包裹的嚴嚴實實,只好改成用右手輕輕觸摸著左手指尖,試探著問:「你並沒有在精神上背叛自己的未婚夫,但是你認為自己在**上背叛了他?」
王穎沒有說話。
我繼續說道:「或許事情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糟糕。」
她低著頭,開口說道:「你不會明白的,不僅是他,就連我的父母,我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會瞧不起我。」
「你是說,他們會瞧不起你?」
「沒錯,我已經變髒了。從今以後,只有李川山才和我是一類人,我只能依靠他。」王穎的聲音越說越低,最後幾乎已經聽不清了。
原來如此,王穎是在被囚禁的期間受到了污辱,所以會認為自己骯髒不堪。在這種情況下,她只能把同樣骯髒的李川山視為同類,並且認為未來也只有他才能接受自己。
她並不愛李川山,她只是認為世界已經不愛自己。
我嘗試著用談話打開她的心結,然而效果卻幾乎沒有。
「王穎,你聽我說,雖然你和李川山的確發生了關係,但你是被強迫的,這並不能說明你變成了和他一樣的人。」
「你不懂,我真的很臟。」
「我明白你的意思,對於任何女人來說,遇到這種事情都是災難性的打擊。可是你回想一下你的家人,還有過去美好的記憶,你仍能回到過去的生活。」
「不可能的。」
王穎開始不停的抽泣,精神狀態越來越差,眼看著就要再度崩潰。
一直保持沉默的蘇郁突然開口說道:「醫生,她被囚禁了好幾天,而且沒吃過東西也沒喝過水,我覺得是不是……」
蘇郁欲言又止,我當然明白她的意思。蘇郁是想讓王穎先補充一下體力,然後在進行心理治療。
但是事實卻很殘酷,王穎明顯沒有任何食慾,如果我不能再短時間內解決她的心理問題。那麼王穎只有兩種可能,一是自己被自己活活餓死,二是心理防線崩潰,從此瘋瘋癲癲。
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和心理狀況都實在是太脆弱了。
我該怎麼辦?
按照目前王穎的情況,她的未婚夫應該可以起到一些作用。可是在精神並不穩定的情況下,我又無法確保這種作用會是良性的。
萬一未婚夫的出現導致王穎更加內疚與自卑,那麼事情就得不償失了。
王穎就像是一個孤單到了極致的孩子,她站在懸崖邊上,任何因素都有可能將她推落。
到底應該怎樣才能把她從懸崖邊救回來呢?
看著越來越憔悴的王穎,突然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出現在我的腦海之中。
我站起身來,將診所的窗帘通通拉上,頓時屋子變得陰暗起啦。
然後,我從抽屜里掏出一根蠟燭並且將其點燃。
燭火搖曳。
王穎微微抬起頭,虛弱不堪的看著那縷火苗。
我說:「你感覺自己漸漸失去了力氣,全身上下彷彿飄了起來,輕的沒有絲毫重量。」
她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一瞬間意識到了我想要做什麼,但是隨後眼神就變得渙散起來。
沒辦法,她實在是太虛弱了,根本沒有辦法抵擋催眠。
「放鬆,放鬆,你感到所有的煩惱都漸漸凝聚,最後變成了你面前的火苗。」
「當火苗熄滅,你將再無任何煩惱與憂愁,你的身體也講變得潔白無暇。」
「不要害怕,死亡對於你來講,只是一次洗禮。」
說完這句話,我一口吹滅了蠟燭,王穎隨之閉上雙眼,陷入了深度催眠帶來的睡眠之中。
目睹這一切發生的蘇郁開口問:「醫生,這樣做真的好嗎?」
我重新拉開窗帘,無奈的說道:「我實在是想不出其他辦法了,王穎現在的情況實在是糟糕透頂。依我看來,能在短時間內救她的人,只有她自己了。」
蘇郁又問:「她什麼時候會醒?」
我說:「兩個小時后,如果那時候她依然不吃不喝,就只能送到醫院了。」
蘇郁點了點頭,手裡拿著王穎的手機,開始飛快的翻看著通訊錄。
對此我感到十分驚訝,蘇郁的確是個很有天分的人,她的想法又一次與我不謀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