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水鬼與心理暗示
陽光好刺眼。
唇邊,殘留著一股淡淡香氣。
我眯起眼睛,努力清醒起來,看到許諾正跪坐在我身邊,俏臉通紅。而許超也在一旁仔細盯著我,他的衣服通通濕了,看來剛才終於下了水。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許超忽然開口說:「謝謝你,醫生。如果不是你讓自己真的溺水,我絕對不可能勇敢起來下水救你。」
許諾冷哼了一聲,臉蛋紅撲撲的,埋怨道:「我看你也有精神問題,為了演一場戲竟然真的把自己憋暈在水裡,你知不知道當時有多危險?」
我無力的抬起胳膊,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終於把一切聯繫了起來。
按照我和許諾的計劃,是讓她假裝溺水,然後引許超下水救人。但是由於她的演技過於逼真,於是下水救人的人變成了我。而我在知道許諾只是假裝溺水之後,突然掙扎了兩下,然後就沉到了水裡。許諾一開始還以為我只是在演戲而已,可是後來她看到我再也沒有浮上來,也開始心慌起來,於是呼喚弟弟一起下水救人。
之後,我就被姐弟倆撈回了岸上,而且許諾似乎還做了一些急救措施。
可是,那種被東西纏住腳踝的感覺彷彿還在身上。我微微抬起頭,想要看一眼腳腕。
想不到,許諾正用手捂著那裡,似乎有什麼東西不想讓弟弟看到。
我與她對視一眼,同時感到一陣心寒。
難道說?
總的來講,對於許超恐水症的第一次治療還算成功,姐弟倆開車把我送回了診所,還留下了一張寫有不少零的支票,然後就離開了,相約一星期後再來複查。
目送著那輛紅色轎車走遠之後,我趕緊掀開褲腿,仔細端詳著左腳腳腕,心想難道說這世上真的有水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青紫顏色,而且呈現出一隻手的形狀,看起來十分嚇人。
我的腦袋感到一陣發懵,理智告訴我這世上不可能有什麼鬼神存在,但是眼前的事實卻又無法用科學來解釋。
難怪許諾當時一直用手捂著這片淤青,甚至主動幫我穿褲子。如果許超看到它的話,一定會更加堅信「水鬼」一事,那麼他的恐水症將會迅速惡化。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發了一會兒呆之後,我看了眼手機,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了。覺得這時候應該不會再來什麼病人,於是我關掉診所的大門,買了一些瓜果蔬菜,然後回到了距離「古奇診所」不算太遠的一個小區。
我家不大,也就九十多平,兩卧一廳。除我之外,家裡還住了一個男人,對我意義非凡的人。別誤會,我倆不是基友的關係。嚴格來說,他是我的學長,比我更早進入了心理醫生這門行業,不過他在去年光榮「退休」,成為了一名自由職業者。
我更喜歡稱之為,無業游民。
他對於這個稱呼十分不滿,並且堅定認為自己一直在做我的督導,十分辛苦,所以毫不客氣的住在了我家,說什麼也趕不走。
督導,往往是指心理諮詢師的導師,或者是更加年長的心理醫生。因為即便是心理醫生也會有心理疾病,所以需要及時向督導傾訴,預防自己在面對過多的變態之後也變得變態起來。
對了,他叫胡樂,長得還算可以,身高將近一米九,我一般叫他大樂。
「大樂,你說現在的精神病怎麼越來越厲害,一個個特別能言善辯。今天我碰到一個說自己有讀心術的小姑娘,一隻眼珠裡面長了兩個瞳孔,看起來特別詭異,而且她家也布置的一點光都沒有……」我躺在柔軟舒適的沙發上,開始滔滔不絕的說著今天的所見所聞。
胡樂坐在沙發旁邊的搖椅上,一手端著茶水,一手往嘴裡塞著水果,心不在焉的問:「是不是又遇到奇葩了?而且還極大的影響了你的世界觀?」
我用雙手捂住了臉,垂頭喪氣的說:「你絕對想不到,她竟然知道安安的事情。」
聽到安安這兩個字,胡樂「咦」了一聲,態度變得稍微正經起來。他仔細看了看我,低聲說:「不要回憶,放鬆。」
或許是由於這些年都是胡樂來做我的督導,使我適應了他那低沉的聲音,於是一聽到他的話就迅速輕鬆下來。
我全身癱軟,有氣無力的繼續說:「按理來講那件事情只有你我還有文萱知道,你倆不會出賣我吧?」
胡樂撇了撇嘴,說:「那可說不定,搞不好就是她把你的故事告訴了那個小姑娘,故意嚇唬你呦。」
聽他這麼一說,我更加相信不會有人將那段故事透露給簡小水,可是這樣一來,又無法解釋她的「讀心術」。
不僅如此,還有她的預言能力,也被許諾和許超姐弟倆直接證明了。
「我跟你說,簡小水特別詭異特別神奇,她不僅知道我心裡最痛苦的地方,而且還預言說下午會有一個怕水的病患過來,結果就真的來了一個。」
胡樂又撇嘴說:「會不會是她安排的?」
仔細回想了一下許諾姐弟,我搖頭說:「不像。」
胡樂不負責任的說道:「那你就當是巧合吧。」
對於他這種態度,我表示非常不滿,於是扯起褲腿露出了腳踝上的青紫手印,說:「那這個怎麼解釋,這是我在河裡游泳的時候莫名其妙留下的,而且我還差點丟了小命!」
胡樂吸溜了一口熱茶,又看了一眼手印,臉上多了一絲驚訝。
他問:「你啥時候學會了游泳?」
此時此刻,我突然很想一屁股坐死這個不靠譜的督導。
或許是察覺到了我的不滿,又或者是考慮到了房租的問題,胡樂終於端正了自己的態度,嚴肅的說:「按照書本上的知識來講,心理學算是一門科學,可是你我很清楚,其實心理學的很多內容遠遠達不到科學的嚴謹性還有重複可行性。」
我點頭表示贊同。
他繼續說道:「所有的科學,原本都是無法解釋的非科學。換句話說,現在你身上發生的一切詭異經歷,未來都會變成科學,比如說簡小水身上的種種『能力』,未來一定會有科學的解釋的。」
聽他說了一大堆,我心裡舒服了一點,可還是覺得哪裡不對,鬱悶說道:「今天簡小水剛問過我相不相信世上有鬼,我本來是不信的,結果現在就無比動搖。要是我真的信了鬼,以後還做什麼心理醫生啊。」
「這點你說的不對,為什麼信鬼神的心理醫生就不能治病救人了?你要知道,不少心理學家都是信教的。而且,既然有人向你尋求幫助,你只需要幫助她解決煩惱就可以了,這和你信不信鬼沒有任何關係。」
胡樂的話讓我茅塞頓開,他說的話雖然看似一團混亂,但仔細聽來的確有些道理。
比如簡小水這個「重度」病患,她就有很多詭異不凡的地方,但這並不是影響我對她進行治療的理由。反而是我自己意志太過薄弱,一想到安安就頓時崩潰,墜入了簡小水那個小姑娘的陷阱。
思前想後,我說:「可我還是覺得哪裡不對。」
胡樂吸溜完了手裡的熱茶,站起身子抻了個懶腰,說:「覺得不對就自己去找答案嘍。對了,關於腳腕上的手印,你還記不記得那個熱鐵塊實驗?」
說完,他就打道回府呼呼大睡去了。
我當然知道熱鐵塊實驗,那是一個很著名的心理暗示實驗。在實驗里,主試把被試的雙眼蒙上,然後告訴被試會在他的手背上放一塊燒熱的鐵塊。實驗開始后,主試會先用燒熱的鐵塊逐漸靠近被試,最後假裝「鐵塊」不小心掉落,剛好觸碰到了被試的手背。實驗結果是,被試的手背雖然只是被「鐵塊」碰了一下,但卻真的出現了燒傷的痕迹。
然而事實真相是,主試早在最後關頭將鐵塊換成了普通的木塊,然後才裝作一不小心砸到了被試。所以說,根本不是鐵塊將被試燙傷,反而是他自己將自己「燙傷」,這個實驗證明了心理暗示的力量。
胡樂的意思是,我腳腕上的淤青其實也是心理暗示的結果?
就在我苦思冥想的時候,突然手機響了,打開一看原來是一條簡訊。
「你現在信不信鬼?——簡小水。」
這個小姑娘又想幹什麼,我嘆了口氣,堅定的回復說:「無所謂。」
她又發來一個笑臉,說:「太好了,明天你會見到一個很不一般的病患,她可是相當苦惱呢,希望你能把她治好。」
我無奈的回復道:「比起你的預言,我更在乎對於你的治療進度。簡小水,你到底哪裡需要我的幫助?」
這孩子到底是有妄想症、憂鬱症,還是強迫症或者是精神分裂。
她沉默了足足兩個小時,或許是忘記了回複信息,或者是自己內心正在受著煎熬。在我即將關上手機準備上床睡覺的時候,她突然回復說:「我不想擁有這些能力了,我只想做一個普通人。」
唉,真是個棘手的要求。
就在這時,午夜十二點的鐘聲響起,突然一股倦意瘋狂席捲了我的腦海。
幾乎只用了三秒鐘,我就沉沉的睡了過去,甚至連衣服都沒來得及脫掉。
我睡的很死很沉,算是不省人事。
然後,在一片黑暗的夢境之中,我夢見「我」突然再度睜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