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儘管深藍變回滄龍的時候臉有好幾米大,包括字面意思及引申義,然而在這種時候還是有那麼點兒心虛的,畢竟換個運氣不好的來,那一尾巴下去,人就該涼了。
他原本坐在黑石上的姿態十分恣意傲氣,下巴微抬,很有股居高臨下的意味。現在因為理虧心虛的緣故,下意識改換了姿勢。他正襟危坐,一臉認真地沖夏川道:「我說過的,其實只想輕拍一下。」
他的眉骨很高,眼窩有些深,眸色又藍得深沉純粹,這使得他正經看人時,表情只要稍微平和一點,就顯得格外真誠。
夏川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還被這眼神忽悠過,現在已經不吃這套了。
他掃了深藍一眼,重複了一遍之前丹尼斯說過的話:「十五六噸重的東西,你跟我說輕拍?」
深藍撓了撓腮幫子,思考了一下,道:「……在這之前我也沒想過我那麼重。」
夏川:「……」
他看起來十分無語,彷彿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話來接。
深藍又把他從上到下仔細打量了一番,覺得挺神奇的——面前這兩個明明是同類,反應差別卻大到這種地步,一個已經緩過神來跟自己追債了,另一個還神遊天外一副「不是我瘋了就是世界瘋了」的模樣。對比之下,夏川便顯得更特別了。
想到這裡,深藍忍不住又開口加了一句:「當時是看你要跑,想攔。」
夏川用一副看神經病的眼神掃了他一眼,道:「……但凡沒病的,碰到那種情況都想跑,人的本能。」說完他頓了一會兒,又淡淡地補充道:「不是人的不懂。」
深藍:「……」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和夏川沒什麼差別的手腳,張口就想反駁。他很多年沒說過話,所以每次開口前都要稍微想一下,只是這一個停頓,就讓夏川堵在了前面。
「我可沒見過三十多噸的人。」夏川道。
深藍抽了抽嘴角,老老實實道:「我也沒見過。」
夏川:「……」
這兩個其實本身都不是愛說話的人,平日里難得開口一句都惜字如金,不到必要的時候都懶得開口。一個說話風格有些不近人情,一個則不按常理出牌,在無意中達到了互噎的境界,居然還反常地變得話多起來。
「……我當時嘴裡叼著吃的,騰不出地方,只能用尾巴。」深藍想想,還是又接著解釋道。
夏川聽完,面無表情地沉默了兩秒,接著便用一種更冷的腔調道:「這麼說來,要是嘴裡沒有那翼龍,你就不是拍我一尾巴,而是直接張口咬死了?」
深藍:「……當然不是!」
「不是?你當你那一口牙是塑料的?」夏川掂了掂手裡的軍用匕首,冷哼一聲,瞥了他一眼,「要不你變回胖子,讓我用這匕首把你那口條切了,再跟你說我就試試刀刃夠不夠快,輕輕割了一下,怎麼樣?」
深藍一腦門問號:「胖子?」
夏川提醒他:「三十噸的體重。」
「……」深藍默默低頭拉開背心,看了眼自己一點兒贅肉都沒有的胸腹肌,又抬臉認真地想了下夏川描述的情景,然後一臉蛋疼地活動了一下自己還沒被割的舌頭,舔了下上嘴唇道:「好吧,我錯了,我道歉。」
開玩笑,要知道他變回滄龍之後簡直高度近視,捕食、狩獵、感知周圍的情況全靠那條前端分叉的舌頭,切了還得了?
夏川本也沒打算真跟他算賬,別說他現在這狀態身手受限,就是他一點兒傷都不帶也不是深藍的對手,何況他其實看得出來深藍沒壞心,只是不讓他認識到他身為滄龍時的特殊性,下回碰到什麼情況,深藍一個腦抽又來「輕拍一下」,那玩笑就開大發了。
於是深藍一認錯,夏川也不再揪著那話題不放了,轉而問了另一個他有些不明白的事情:「為什麼三番兩次來救我們?」
尤其在已經說了「隨你們去」之後。
深藍一臉蛋疼地看著他:「我本想說因為你們算得上我的半個同類,在這樣的地方,人是個很稀奇的概念,但是……」但是他剛才已經因為三十噸的體重被開除人籍了。
夏川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除此以外。」
「除此以外就是……」深藍說著目光劃過夏川的臉,落到他脖頸上頓了數秒,「我那天浮上海面,是因為嗅探到了一些很……的氣息。」
夏川:「很什麼?說話漏詞是什麼毛病?」
深藍:「……奇怪又熟悉,最主要的是讓我覺得挺舒服的,引得我想過去看看。」
夏川聯想到那天的情景,又想到深藍拍他的理由,皺了皺眉:「所以,你覺得那氣息是從我和丹尼斯身上散出來的?你所謂的氣息是什麼?氣味?」
「不是氣味,但是你也可以暫時那麼理解。我形容不出來,不要為難一個幾年沒說過話的人。」深藍駁道,語氣卻一點兒都不硬,他瞥了夏川一眼,又補充道:「而且我相信,那氣息是從你身上散透出來的,跟那個蠢貨無關。」
莫名遭到人身攻擊的丹尼斯一臉茫然地看著深藍,顯然還在恍惚中,沒跟上節奏。
夏川一聽這話,忍不住皺著眉低頭在自己身上嗅了兩下,除了衣服上海水的味道,實在聞不出什麼別的東西。
如果深藍這話是真的的話,不管那氣息是什麼,至少折某種程度上構成了深藍對夏川態度特別的理由,倒也可以理解。只是……這會是什麼氣息呢?夏川低頭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到什麼可能的解釋。
「……你說好幾年沒說過話,那你原本——」夏川想問問深藍的來歷,看看和自己有沒有重合的地方,也好猜測那氣息的來由,結果就聽一陣「茲茲」的聲音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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