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深藍頓時覺得海洋果然能孕育萬物,這才多會兒啊,就孕育了一個人出來。
他咂摸兩下,覺得那呼救聲雖然微弱至極,幾不可聞,聽上去卻有那麼一點兒耳熟,那種半死不活的時候,拖得老長還一折三轉的呼救方式,實在跟某個人有些相像。
深藍剎住自己要前游的動作,抬手朝岸邊的夏川比了個手勢,示意自己這邊碰到了一些情況,需要調轉一下方向耽擱一會兒。而後便翻進了海中,轉身朝呼叫聲傳來的方向游去。
站在岸邊的夏川也有些納悶,他順著深藍行進的方向朝前望了望,就見再遠一些的地方有幾隻翅膀寬闊的海鳥在盤旋,其中有兩隻已經落到了海面,爪子在海中一點一點地觸著,似乎在抓什麼東西,翅膀直撲,顯得有些混亂。
那其實是一塊只露了一點尖兒的礁石,形狀嶙峋,表面濕滑,有個人正險險地扒住一點尖子,維持著一種極為費力的姿勢。他只要稍微有點兒鬆懈,就會順著礁石的側面滑進海里,再沒有支撐。
那人身上掛著好幾道傷口,衣服被扯得又破又爛,如果不是還在發出極為微弱的呼救,簡直和一個死屍沒什麼區別。
他身上的血腥味吸引了上空盤旋著的海鳥,一個兩個地都滑翔而下企圖從他身上啄下點兒皮肉來。那些海鳥的爪子十分尖利,勾在人身上就是一條條血口,幾下一抓,那人的背上便是紅紅的一片,可他卻騰不出手去揮趕那些海鳥,準確地說,就算騰得出手,他也沒那個力氣了。
深藍在海里的游速快得驚人,幾乎只是一個眨眼的工夫,就已經來到了那塊礁石跟前,他掃了眼礁石上那個破破爛爛的人形生物,二話不說便一把撈住了海鳥的爪子,猛力一拽,將那兩隻體型不小的海鳥揪進了水裡。
也不知道他扒在這塊礁石上晾了多久,暈得雙眼都快對不上焦了,不過他還是在深藍出水的時候看清了那頭熟悉的棕黑色頭髮,頓時頂著一臉「我終於能安息」的表情,連嘴皮子都掀不開,含含混混地哼唧道:「天啊終於碰見個靠譜的人了,再不來人幫把手,我就要死在這裡了……」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和他們失聯的丹尼斯。
深藍哼了一聲算是回答,手上又一使勁,兩隻海鳥便被悶進了水下。入水的海鳥瘋狂撲騰,撩起無數水花,悉數潑在礁石上的丹尼斯身上。
丹尼斯費勁最後一點力氣「嗷——」地哀叫了一嗓子,有氣無力道:「這特么……就是典型的往傷口上撒……撒鹽啊……霸主你跟我……究竟什麼仇什麼怨……」
在空中盤旋的海鳥一見下面這情況,忙不迭撲著翅膀跑了,恨不得時速翻一番,很快便變成了天邊的幾個黑點。
「那個誰呢?」深藍一邊鉗制著跑不掉的兩隻海鳥,一邊朝四周掃了一圈,又忍不住朝水下看了眼。
「你是說……」丹尼斯顯然狀態差得厲害,每說一兩個字都要拖著斷斷續續的音喘兩口氣,腦子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他拖了一會兒才繼續道:「林頓教授?他……呼……他跟我走散了,沒來這裡。
在確認周圍沒有第二個疑似林頓教授的人影后,深藍點了點頭,把早已沒動靜的兩隻海鳥拎出水邊,勾著鳥爪朝肩上一甩,而後大手一伸,拽上了奄奄一息的丹尼斯,翻了個身便直奔海邊而去。
早在他回頭的時候,夏川便已經放下了抱著胳膊的手,大步流星地踩著海邊的砂石朝前走去,絲毫不顧海水漫過了腳面,又漫過了腿肚……就在海水已經沒到了他的胸口時,深藍恰好游到了跟前。
夏川伸手拉了深藍一把,給他借個力在水裡站起來,同時一把接過深藍半背半拽著的那個人,將他掛在了自己背上。畢竟深藍在海里撲騰了好一會兒了,爽歸爽,也是要費力氣的,沒道理又讓他撈食物又讓他撈人。
那個周身破爛的人一直垂著頭,腦袋都快耷拉在胸口了,顯然已經疲累至極,被人救起來就幾乎昏睡了過去。
夏川動作流暢連貫,把人拉到自己身上的過程中,甚至都沒看一眼人家的臉。
深藍拎著兩隻禿了毛的落湯鳥,一臉詫異道:「你都不看看他是誰?」
夏川將人背好,眼皮子都沒抬,道:「丹尼斯。這種冷不丁出現在礁石上的人,除了我們這一撥,還會有誰?這種身材總不會是林頓教授。」
深藍:「……」他突然覺得開口問這個問題的瞬間,他腦子大概被鳥啄過。
岸上的首領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深藍撈了一堆海魚之後,還能再徒手抓兩隻海鳥回來,最重要的是,他居然又帶回來一個人,而且看他們的神色和衣著,八成是認識的。
不過他並沒有再費更多的精力和時間站在那裡冥想夏川他們的真實來歷,他看到丹尼斯身上被鳥兒抓花了的衣服和皮肉,便趕緊沖身後跟著的幾個漢子招了招手,他神色嚴肅地轉向其中最為勁瘦矯健的那個,幾里哇啦說了一串話,邊說邊指了指昏睡的丹尼斯,又指了指地上的海魚,似乎是在交代著什麼。
夏川他們剛一走上岸,首領便趕忙手舞足蹈地沖他們一陣比劃,示意他們跟著那個身材勁瘦的人走,似乎是想讓他們早點把丹尼斯帶回土坡處理一下身上的傷。剩下的幾人也沒有閑著,紛紛跑進了林子,也不知道是去找什麼了,留了兩人在原地看著那堆海魚。
見首領已經分工妥當,夏川和深藍自然不會胡亂插手,於是二話不說便和那勁瘦漢子打道往回走。
論體力,夏川和深藍都比常人好得多,當然,深藍那已經是非人的級別了。所以即便帶著個昏睡的大高個兒,也沒有絲毫的拖累感。而那個勁瘦漢子顯然也是個腿腳快的,於是三個人只花了來時一半多點兒的時間便匆匆趕回了土坡。
剛走到半山坡,那勁瘦漢子已經沖瞭望台上的人打起了呼哨,那呼哨聲打得十分講究,兩聲長一聲短,而後又吆喝了一句十分簡單的話。話音剛落,坡上便已經有兩個女人過來開了門,神色關切地看了眼受傷的丹尼斯,步履匆匆地領著他們七拐八繞,來到了一座土屋面前。
這土屋的位置也在圍城的中間,和勞拉所住的屋子只隔了一間。這間屋子和其他的住屋稍有不同,直徑大了一圈,佔地的面積自然也大了許多,簡陋的屋頂上插著一根長長的樹枝,顯然是個區別於其他屋子的標誌。
勁瘦漢子把他們交給那兩個女人,簡單交代了幾句便匆匆走了,一路走一路吆喝著,亂碼一串接一串地朝外冒,語氣裡帶著一絲興奮。聽了他的吆喝,周遭屋子裡的人都紛紛跑了出來,拿著大小不一的各種土燒容器聚在了勁瘦漢子周圍。
「怎麼了這是?」深藍撓了撓下巴,顯然頭一回看到這種架勢。
想起之前在海邊首領的動作,夏川道:「大概海魚沒法拿,讓他把我們帶回來的同時,找人帶點容器過去把魚弄回來。」
帶著傷員,他們自然沒那工夫去慢慢欣賞這群原始人的熱鬧,只掃了兩眼,便跟著那兩個女人下到了那間大屋子裡。
這間屋子裡的格局和其他小屋子很像,同樣是有兩級粗糙的台階,以及屋子正中燒火的圓坑。只是這裡的床和其他屋子有些區別,並非只築了一塊方正的高台,而是繞屋一圈都是高台。剩下的地方則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罐子,屋子的一角還堆滿了一堆暗綠色的植物,看起來並不新鮮,有些乾巴巴的,似乎放了好一陣子。
夏川他們進來的時候,屋內的高台上已經躺了兩個人。在那兩個女人的引導下,夏川把丹尼斯放在了靠邊的位置,也讓他躺在了高台上。
屋內的光線有些暗,卻依然能看到丹尼斯的臉微微泛著不正常的紅,似乎有些發燒。他睡得並不很實在,被放倒在床上的時候還動了一兩下,只是有氣無力的,眼睛也不曾睜開。
那兩個女人站在床邊將他上下掃了一眼,交談了兩句后,便伸手麻溜地將丹尼斯那身破爛上衣扒了下來,又給他翻了個身,讓他背面朝上。
那些深深淺淺的爪痕便血淋淋地暴露在了她們眼前,可她們卻見慣了似的,神色未變。甚至還安撫性地拍了拍夏川和深藍的胳膊,而後走到那一堆大大小小的土罐邊,在裡面翻找了一陣,搜羅出來一小捧巴掌大的葉子。
那葉子看起來寬大肥厚,被她們握在手中揉扯了好一會兒,將那些葉子都揉爛了,捏出了一手淋漓的汁液。
她們邊揉搓邊走回床邊,而後將揉爛的葉子碎末丟在了丹尼斯的背上,就著滿手的綠色汁液,把那堆碎末鋪抹開。
那汁液雖然聞起來沒什麼特別的味道,但抹在傷口上估計刺激得很,因為她們剛把碎末鋪滿丹尼斯的背,丹尼斯就「嗷」地一嗓子,痛得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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