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章 送大雪
李允心中包袱放下,登時覺得身輕如燕,我心飛翔,上馬出宮,要欣賞春光,散悶解愁,不覺出城來到長江之畔,看那天地之間,大江浩蕩東流,大江之畔到處百花吐艷噴芳,仕女遊人踏青尋勝,享受著江南難得的太平,不時傳來陣陣歡聲笑語,彷彿有一絲盛世的氣象了,看到這麼一大隊黑甲鐵騎,人人敬避路旁,含笑招手,可見軍民魚水不是虛言啊!李允高興,才思更覺敏捷,就想作詩一首——當然,列位都知道,李允作詩,應當稱為竊詩更為準確!
咳嗽一聲,舉起一隻手,這就是要作詩了,太監忙備下筆墨記錄,只聽大王吟詠道:「勝日尋芳大江濱,無邊光景一時新。等閑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朱熹老兄大興理學,李允對他向來不喜,偷他的詩,良心上沒什麼負疚——就算偷主席的詩,他良心上的負疚感好象也不怎麼多!
眾太監齊聲叫好,遠遠見田靈芝騎著一匹騸馬(閹人騎騸馬,和尚嫖名妓,都屬絕配啊,靈芝就是有才啊)一路小跑著過來,都道:「大總管快來看大王新作的好詩!」田靈芝氣喘吁吁跑到近前,索詩看過,大讚不已,然後小聲對李允道:「梨花夫人在找大王哩!」李允一聽,忙道:「淮南前線有緊急軍情,本王馬上要過江去,你們小心看家!」前線沒有烽火,只不過後院要失火,李大器小命不保,楊依依肯定不依,還是溜了吧!
到江北突擊視察防務,第二軍守衛徐宿,第十軍守衛淮南,第四軍守衛鄂岳,皆眾志成城,森嚴壁壘,李允十分滿意,路上思索賀大雪之事:如此人才,棄置衰朽,豈不可惜?密令戴笠:大雪潛行之時來報,本王要送他一送。
一月之後,賀李兩人三審定罪,梟首東市,文武鎮懾,官風清廉多了,連過節、慶弔和宴會都不再收受財禮,下層官員都很高興,因為上峰上任、視察及冬夏炭冰之敬都取消了——打死他也不敢收了——人人都節約下一大筆開支,可以給老婆孩子添置點首飾衣服什麼的。
這也是后話,先說賀大雪被戴笠等人秘密接出監獄,在秦淮河上包下一條大船藏著,準備走海路直接送他赴崖州。這日吉日當行,一眾知情的老兄弟前來給他送行,大擺酒水,合座痛飲,賀大雪不覺大醉,嗚咽流涕道:「這一去遠隔千山萬水,兄弟們再也見不著了!一想到從此不能再追隨大王,不能再為大王殺敵建功,真不如死了算了!」眾兄弟也不禁為之落淚,王胡本就無法無天,再喝了點酒,更是不知自己姓什麼了,大罵道:「都他娘的是那個楊鐵山鬧得,屁大點事兒,差點把大雪害死了!」
戴笠道:「你們都不知哩,大王為了給賀大雪、李大器求情,對姓楊的說了無數好話,把他由從七品的小官一下提升了六級,又請梨花夫人給他端茶,就差給他下跪了,這小子就是不依!」
畢利大罵:「好他個賊骨頭,敢欺到大王頭上了!俺這就去宰了他!」眾將聽說大王為了賀大雪的事受氣,也群情激憤,說話就要砍掉楊鐵山的狗頭,拆了他的狗窩!只有杜賢含笑不語,只把眼來看戴笠,戴笠心虛,低頭喝酒。
忽聽艙外有人大罵:「一群混蛋,誰敢傷害楊鐵山一根寒毛,老子砍了他!」艙外大步闖進一人,雖是常服打扮,各人還是一眼認出,嚇得縮頭不迭,所有的豪言壯語全都吞回肚中。只有賀大雪一見來的是大王,一下撲到李允腳下,牢牢抱住大腿,然後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往李允褲子上抹,口口聲聲只道:「大雪知錯了,大王啊,你就再讓我跟著你吧,當個小兵也成啊!」
李允也覺心酸,但事情已無可挽回,只好喝他起來:「哭什麼哭!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現在後悔了,早幹嘛去了!你小子慚愧不慚愧啊?」
賀大雪老老實實交待:「我是很慚愧,我貪了那麼多,沒給兄弟們一人分一點,這些兄弟對我多好啊,我太慚愧了!」得,這個死刑白判了!
李允氣得差點沒昏過去,夾頭夾腦給了他一頓拳腳,「你貪,他也貪,咱們還打天下幹什麼,天下本來就是這個樣子,打下來不過是換了一拔貪官,老百姓不還得受苦嗎?!」
賀大雪這糨糊腦袋總算開了點竅:「是這麼個理,老子……小的生平最恨貪官了,有貪官,老百姓就沒好日子過,怎麼我也成了貪官呢?唉,要是早有人跟我這麼念叼念叼,小的也犯不下這麼大錯啊。」
李允道:「政治學習不就學這個嗎!什麼,你一回也沒參加過?!不是要求人人參加的嗎,你不是人啊?!你那政委呢,老子要撤了他!」李允大發脾氣,把第三軍政委就地免職,再次重申了軍長也必須參加政治學習。
賀大雪勿自賴在地上不起,杜賢拉了他一把,說道:「大王既來看你,必有深意,你起來說話。」
李允驚訝道:「難道世上真的有人料事如神?本王要起用大雪辦一件苦差,那也只是心裡想一想,從未對人提及,你何從猜測?」古書上常說諸葛亮料事如神,這個杜賢好象也差不了多少了!當初他能猜出我要殺死傳旨太監還不算奇,畢竟事先我做了種種安排,有徵兆可尋,這種只在心裡想的事,他如何看破?!他不知古代官員猜的不是事,而是人,他們每天精力不是放在為老百姓辦事上,而是用來琢磨君主、同僚在想什麼,杜賢雖是忠貞,亦未能免俗!
聽了大王之言,杜賢一笑道:「小臣也只瞎猜而已。」但這可不是瞎猜,是他吃准了李允的性格——大王雖然沒有殺大雪,但為了屁大點事(眾將都認為是屁大點事,那在大王眼裡幾乎連個屁都不算了!)把大雪一輩子毀了,心肯定有愧,心中有愧就不會來送大雪,來送大雪那說明要給大雪一條出路!這個過程說起來複雜,但杜賢一生大起大落又大起,早就成了人精了,腦子裡一過,就猜出來,想都不用想,成了本能了!
李允不知內里,不再追問,向賀大雪道:「本王有一件苦差交給你,不但是苦差,而且九死一生,你願不願意擔當?」賀大雪聞聽,喜得屁滾尿流,連聲應承,連天也許下半邊來。
李允居中一坐,端起酒碗一抿,眾將忙各舉海碗陪飲一碗,李允放下酒碗道:「如今軍用、民用、工業用,需要大量精鐵,本王雖然從大食請來了外國煉鐵師,但是中國的鐵礦品質太低,含鐵量只有百分之四十左右,以目前的手段煉不出好鋼來,要是全從大食進口大馬士革鐵,花錢倒是次要,關鍵是中國的煉鐵業就發展不起來了!本王知道,在正南之大洋上有一個大島,荒原無邊,面積和我大唐差不太多,土人叫它『澳大利亞』,島上幾無人煙,只有一種一人來高跳來跳去的大老鼠——你們不用怕,那老鼠是吃草的,不吃人!這種老鼠肚子上有一個育兒袋,會把小老鼠放在肚袋裡帶著到處跑,所以也可以叫它袋鼠。你找到這種老鼠,就找對了地方了。這島上極多鐵礦煤礦,而且鐵礦品質極高,含鐵量百分之八十以上!你找到之後,本王會大量移民過去開採,煉成精鐵再船運回國,如此國用既足,又開疆拓土百萬里,你功莫大焉,本王會復為你正名!」中國礦藏本就極少,老子再提前一千多年開採,子孫後代吃什麼?現在的澳大利亞只有一些跳來跳去的大袋鼠,什麼歐洲人、亞洲人,誰先佔了是誰的!什麼力拓,什麼必和必拓,統統滾一邊去,外國人想買鐵礦石,來求咱們吧!
「可是海路艱險,風波難測,大雪,你可敢去么?!」
賀大雪應聲道:「為了吾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眾將齊道:「為了吾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李允大喜,向賀大雪說道:「本王已經把原來賜給桂北土司的南詔軍官贖回一千人,這一千人都有家人在南詔,本王又許他們找到大島之後,還他們自由,想來他們能為你所用。至於船隻,我已令南洋艦隊撥巡洋巨艦一艘,驅逐艦、護衛艦各兩艘,運輸艦四艘及全艦官兵給你使用,他們都是航海老手,雖然你是最高長官,但艦上的事你聽他們的!此外,遠洋航行要盡量讓官兵吃上新鮮蔬菜,船上要多帶酸橙,實在沒菜吃就吃橙子,人長期不吃些蔬菜水果會得壞血之症,這是遠洋航行的大害,你要牢記!」
賀大雪牢牢記下,又請杜賢把大王的話寫下來,收藏懷中,說道:「大王放心,大雪定不辱使命!」
李允見他毫不畏難,也很欣慰:大雪就是大雪,忠臣啊。舉酒復敬眾人,各人連忙碗到酒干,李允見他們中間候縝赫然在坐,笑道:「你這小子,不是派你到十五師當師長了嗎,怎麼第十五師迭立大功,功勞簿上總不見你的名啊?」
候縝縮頭笑道:「是我不叫他們記的,我怕大王見了我的名字鬧心。」
「放屁,你犯了錯老子見了才鬧心,立了功老子高興還來不及,鬧什麼心?!」
眾人都大笑,對候縝你捅胸一拳,我捶肩一下,樂成一團,只有杜賢心中有疑,請問道:「這澳大利亞、大老鼠、富鐵礦,以及長期不吃水果蔬菜人會得壞血之症,都不見於經傳,大王從何處聽說?」
李允微笑道:「王權天授,上天要復興大唐,有神人夢授於本王的!」
眾將無不駭然,杜賢雖然覺得此說匪夷所思,但除此之外也無法解釋大王種種奇思妙想,一齊拜伏於地,大呼天佑吾王!
君臣飲別賀大雪,看那孤帆遠影消失在碧空大江相接之處,方始散去。至於賀大雪的家人,還是要做做樣子,從陸路流放到崖州的,但是一路上有戴笠的關照,也不會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