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什麼知府的女兒,那嬌蠻的樣子,看著就煩!別說讓我娶來做媳婦兒,就是送我當丫頭我都還伺候不起呢,要不是她爹是知府,才耐煩理會她整天像個花痴一樣周旋在身邊,還以為別人不知道呢。而且那姑娘看起來文弱,但是對著別人打打罵罵的也沒少過,這樣的祖宗,我可是見一次都想逃一次的……」
如果不是自己想偷偷的近看他一眼,或許她永遠不會知道,原來在他心裡他居然是這麼想她的,不會知道原來自己的一片真心,就跟扔進臭水溝里一樣,被人不屑一顧。
每夜的惡夢連連,讓她越是執著在報復這一件事上。
直到知道了小選這件事,還有……偷聽到了她爹吩咐了人,讓人去買通一個婦人,每天給她一個藥包,讓她在朱家酒坊還有高辰旭的新酒坊里的水井下藥。
那婦人是高家新請的幫工,就是幫忙料理釀酒師傅還有學徒的膳食的,最有藉口能夠靠近那些井水,而不會被人懷疑。
那藥粉她也要了一點回來,無色無味,融在水裡一下子就沒了味道,她又悄悄的讓人拿去藥鋪相驗,才知道那葯居然還是禁藥。
她不知道為什麼她爹要這麼做,但是只要她最後的目的能夠達到就夠了,她迫不及待的看著高辰旭再次跌落下來的模樣,而這一回,他再也沒有爬上來的可能。
因為她怕那個禁藥效果太慢,所以又自己另外添了干銀杏芽磨成粉,加了進去,還讓那按時送葯的人不可把這件事兒跟她爹說。
她等著看著那個男人狼狽的樣子太久,久得她幾乎剋制不住的等在外頭,想要看著那個指證高家酒有毒的人出來的時候,高辰旭會是什麼樣的錯愕表情。
他手裡的那罈子酒有沒有毒不是問題,只要她讓人拿進去的酒驗出有毒,那麼他就永遠的完了。
她一直期待著所有的陰謀被點燃的瞬間,直到——那個被指使下藥的婦人,穿著一身粗布衣裳,被強押著跪倒在府衙外頭的時候,她的心陡然一跳,一陣不安從腳底竄了起來。
【第十章】
「那酒里有毒!」那婦人高聲的叫著,尖銳的嗓音像一把尖刀,捅破了屋子裡其樂融融的氣氛,也讓本來懸著一顆心的吳知府心鬆了松,確定事情還是按照他吩咐的方向走。
夏公公臉上的笑意倏地斂去,直直拉下臉,冷聲命令道:「把人拉進來,我倒是要瞧瞧,是誰敢在這樣的時候造謠!」
吳知府在心底冷笑,心想著到底是不是造謠,等等就會分明了。
夏公公和兌州知州互看了一眼,在那名婦人被拉上來后,夏公公讓了位置,由兌州知州坐到上位進行審問。
「你胡亂造謠,若是平白的誣賴了人,這罪名你是擔不起的,你可知曉?」
婦人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官,連忙縮著頭,不斷說著自己沒造謠,然後想起了某人的吩咐,她連忙抬起頭,急促的辯解道:「大人!大人!我不是造謠!我是親眼看見了,朱家酒坊還有高家二房這是準備草菅人命,他們釀酒的水,全都是摻了禁藥的,那葯……我知道,是阿芙蓉!」
一句阿芙蓉,讓所有人全都騷動了起來,就算是夏公公也忍不住皺了眉頭,眼神不自主的往高辰旭的方向看去。
這扯到了禁藥,事情就沒有那麼好解決了。
前些年,這京城裡才鬧出了不少店家為了吸引來客,居然在茶水裡摻了阿芙蓉,最後飲得幾個大戶人家的子侄,全都成了癮,讓皇上大怒,就此下令這阿芙蓉為禁藥。
從此之後,就連藥鋪也不敢有人賣這東西,眾人是聞阿芙蓉色變。
而有幾年沒聽過這東西的消息,突然從一個鄉野婦人口中說來,就顯得有些突兀了。
「胡鬧!阿芙蓉已經禁了多久,就是京城裡都不見得有,你一個鄉下婦人又怎麼得見?」
婦人縮了縮身子,小聲的又道:「小婦人以前曾經種過幾株,那東西價格好,所以才識得,後來朝廷禁了之後,小婦人也是許久沒見過了。」
兌州知州和夏公公把事情給問了清楚,兩個人一同看向了高辰旭,所有人的視線也全都放在他的身上。
若是那樣的好酒,居然是摻了阿芙蓉,那就真的是罪大惡極了,因為誰都知道那可是會上癮的,到了最後,若是一日不用藥,那簡直就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
不知道誰突然吼了一句,「驗酒!驗酒就知道了!」
夏公公點點頭,冷聲道:「這次選的是貢酒,不可隨意輕忽,本公公手裡有驗毒的東西,馬上就能得知到底是不是造謠。」
婦人點點頭,揪緊了衣裳,斬釘截鐵的說道:「小婦人說的都是真的!那釀酒的水有問題!」
眾人見她說得有理有據,加上一臉篤定的樣子,看著高辰旭一行人的視線漸漸懷疑了起來,也開始出現了碎語——
「難怪,還說這酒是新釀卻喝出了陳釀的味道,說不得就是因為加了阿芙蓉的關係。」
「也是,高家二房那酒坊,是這一、兩個月才建的吧,之前還是從朱家買的酒,這也幸好那酒坊的酒大多都還沒成還沒往外頭賣,否則不知道得禍害多少人呢!」
邊上的人你一言我一語,好像都已經確定了那酒里就是摻了毒一樣。
這種明晃晃的惡意審判,讓朱蘋兒難掩緊張的緊揪住高辰旭的衣裳,眼裡滿是驚惶,但表面仍強撐著鎮定。「別擔心,我相信你,絕對沒事的。」
高辰恭沒想到這一會兒竟然是峰迴路轉,他在回過神后,忍不住惡劣的諷刺道:「瞧瞧,這想翻身想瘋了?居然還敢冒著這樣大的風險在酒里下那讓人成癮的葯,我們高家祖宗的臉都要讓你丟盡了!」
高賜福和朱富貴本來就一直站在邊上沒說話,聽了他這惡劣的話后,全都對高辰恭怒目相視。
「辰恭,別以為現在得意了,說話就能這樣得理不饒人,這世界上可是風水輪流轉的。」高賜福意有所指的道。
「二叔,在風水輪流轉之前,侄兒好心提醒您,也要有這個命活下來才行。」
高辰旭站了出來,臉色平淡的道:「既然幾位大人都說要驗酒,我自然是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我這個人就是喜歡玩大的,既然那人說我的酒里有毒,我為了表明清白,這酒我全喝了,證明就是有毒,我也不是有心的。」
吳知府沒想到高辰旭居然還有這樣的魄力,雖然有點蠻蠢,卻也不失為一個扭轉人心的辦法,忍不住對他高看了一眼,同時在心裡暗忖,看來這高家二房的確比較有腦子。
夏公公點了點頭,先讓人斟了一酒盞的酒,留作等會兒驗毒所用,又讓人拿了一個酒盞給高辰旭,他才剛要伸手接過,忽然那酒盞就被人搶了過去。
朱蘋兒搶走了酒盞,面無表情的站在他的身邊,默不作聲的替自己斟了一杯酒,她古板的小臉上有著難得的執拗神情。「我陪你喝。」
高辰旭心中感動,也接了另一個新的酒盞,倒了滿滿的一大杯,然後看著她,柔聲問道:「你就不怕這酒里真的有毒?說不定我真的喪盡天良到這種地步呢,你確定要陪著我一起喝?那成癮的滋味可是不好受,你……」
「別啰唆!你要婆婆媽媽到什麼時候!」她回望著他,忽然覺得似乎從和他並肩而立開始,那種緊張感就消失無蹤了,她甚至還有了能夠輕笑的閑適,「反正就算你下了真毒藥,那我也認了,這酒是我釀的,就算怎麼樣我也逃不過,如果真是你下的葯,那你要記得你這一輩子欠我欠得太多了,下輩子……記得還我。」
他一個大男人,聽她這麼說,難得也紅了眼眶,看著她淺淺的微笑。「好!如果是我欠你的,我下輩子還你,下下輩子也還你。」
她點頭,端著酒盞,頭一仰,開始喝起那杯她所釀造的最滿意的酒。
高辰旭也不落後她,仰頭就是乾杯。
屋子裡外所有人都看著他們的動作,不管男女,全都愣愣的說不出話來。
朱富貴和高賜福的臉色黑沉沉的,手握著拳,攢得緊緊的,高母則像是傻了一樣看著那一對年輕人就這樣並肩站在一起,將一酒盞的陳釀全都一飲而盡。
一罈子的酒水扣掉剛剛已經喝的,他們也只各喝了兩盞就已經喝盡,酒盞落地的時候,他們相視而笑,覺得彼此的心再也沒有像這一刻這麼貼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