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秀女入宮二
「左不過都是唐家的女兒,既然是借肚子,借不了姐姐的,不還有妹妹的么。」
這是江老太君的原話!
也是江三夫人冷笑著同林嬤嬤說出來的話。
就是這樣一句冷酷無情的話語,擊碎了唐飛虹在成為秀女之後入宮之前雄心壯志。
「我們江家養了她這麼多年,她總也得有所回報才是。若真是個有福氣的,能夠有機會生下皇子,愉嬪娘娘那裡也算是有個交待的。」
江三夫人陰冷的笑聲讓她的身體不由發抖起來,脖子上彷彿一陣冷風拂過涼颼颼的。
原本是唐非魚和唐飛虹兩個人都在秀女之列。那時候,她以為她將替有機會一如當年跟隨著唐非魚從江陰城來到京城來到江家一樣,她將會和唐非魚一起踏足後宮那片地兒,她與唐非魚之間的競爭可在換一個地方重新開始。她就不相信自己當真是事事不如唐非魚,永遠都比不過唐非魚。
江家,有一個江明傑對於唐非魚情深一片,痴念不悔,任是她如何的努力都不能夠讓江明傑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多停留片刻。而皇宮,她已然下定了決心:與唐非魚再一次立足於同一線,她絕不會再輸給唐非魚,甚至她要踩在唐非魚的頭頂上,她要比唐非魚更加的成功,更加耀眼,她要讓更多的人看到她。
可是,江三夫人冷酷無情的話語,卻是讓她害怕了,退縮了。
借腹生子!
一旦她成功的生下了皇子,憑著她的出身,她的孩子最終也不過是成為別人的嫁衣裳,而她甚至是連性命都保不住了。
這樣的後宮,她如何敢去?
可是,上天為何如此的不公平。
原本,她以為唐非魚會和她一起入宮,她會有機會再與她一爭高下。可為什麼上天卻是如此的偏愛唐非魚,竟然讓她一躍成為了鎮南王府的世子妃。
唐非魚不必入宮了,還成為堂堂的二品誥命夫人。
反觀自己,哪怕是入了宮,哪怕是得了寵,哪怕是有機會生下皇子,可最終又能夠落得什麼下場呢?
「唐非魚,你是我姐姐,你幫我,幫我一次……」
「唐非魚,救救我,我不要入宮……」
唐飛虹害怕了,她逃跑了,逃出了威遠候府江家。
可是,偌大的一個京城,又有何處是她的藏身之地呢?
*
出了茶樓的唐非魚回憶起了昨天唐飛虹向她求助的話語,憶起了唐飛虹逃出了江家,到了她的秋水閣。可是沒過多久,江府的人便找上門來了,還是江三夫人親自帶的人來。
想到了原本還對著自己諸多指責的唐飛虹,在看到了江三夫人等人後卻是害怕的不停向自己求救,唐非魚不由皺緊了眉頭。
對於唐飛虹,她從來都沒有特別的好感,至於所謂一脈相連的同胞姐妹之情更是一絲也無。
此時,唐飛虹已然在入宮的馬車之上。
對於江三夫人親自動手在自己的面前捉了唐飛虹離開,而自己由始至終都是袖手旁觀,並不肯施以援手,唐非魚並沒有覺得自己需要作什麼內疚,愧疚的情緒。
甚至於,今日能夠來到這茶樓之上「送」上唐飛虹一程,也算是她了斷了當初帶了唐飛虹來到京城來到江家,最後又將她獨自一人「棄」於江家的恩怨。
唐飛虹的恨也好,怨也罷,她根本就不想放在心上,也壓根兒不會放在心上。
甚至於,若是叫唐飛虹再作一次選擇,一進到秋水閣便向她請求幫助,而不對著一臉的怨恨與忿忿,彷彿她的入宮是替她承受的,彷彿她嫁給了趙賢宇成為了鎮南王府世子妃,便是奪了她的榮耀與光彩一般。
唐非魚偶爾想了一想,她覺得哪怕如此,在面對著江三夫人的時候,也不會阻止。就如同唐飛虹對於她那許多的指責,卻是根本不能讓她心生怒氣。
於心而言,唐飛虹於她不過是一個稍微熟悉一些的陌生人罷了。
更何況,她滿心以為自己落到如今的地步全是她的錯。可實際上,唐非魚卻是根本不覺得。
當初來京城的時候,是她自己苦苦請求的,甚至於為了爭得跟隨著自己來京城的機會,她連自己的親姐姐都算計了。再而後,她都離開了江家了,可笑她唐飛虹卻捨不得離開,以至於一拖便拖到了今時今日。
唐非魚由綠英扶著上了馬車,馬車又往秋水閣的方向去了。輕輕閉上了眼睛,此時的她已然將唐飛虹拋之腦後。
冷淡!
冷情!
本就是她最最真實的一面。
經歷了二生,看透了所謂親情的算計與刻薄,甚至是被太妃口口聲聲的罵作毒婦,她亦能無動於衷。
小小的唐飛虹,根本不能在她的心裡掀起一絲的漣漪。
她滿心的感嘆,更多是為了自己。
世事無常,這一次的秀女入宮,再一次讓她感觸到了:並不是什麼事情都能夠算計到精準,一步差錯便註定了結果的南轅北轍。
閉了眼睛,唐非魚想不出來:如果她沒有接受趙賢宇的請求,沒有點頭答應了與他的婚事,沒有順從聖旨的賜婚。而羅曼他們的商船又未能如計劃中的那樣離開。
那麼,同樣的今時今日,她又應該是在哪裡呢?
想,不出來!
卻又不知不覺的在心頭浮出了那個人影。
所謂相思,應該不只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強烈吧!
所謂相思,應當也有著不問情深緣淺,只遊盪在心間的淺淺眷戀。
正是謂:賭書曉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
馬車裡的唐飛虹,同樣是想起了許多的事情,自踏入京城,進入江家的初始忐忑與按捺不住的雀躍,到如今,懷著同樣忐忑卻又更多幾分悲涼的心,即將踏放宮闈走上一條根本不知未來的路。
一路行來,細思極恐,她竟不知何時成為了那水面上逐流的扁葉,一步一動竟是由著那水面的波瀾晃動,全然沒有了自己的方向。
什麼時候她竟是將自己給迷失呢?
唐飛虹擦去了臉上的淚水,終於是打起了精神,暗暗在心裡尋找著答案。
一顆原本死寂的心,隨著耳畔的喧囂漸行漸遠,莊嚴肅穆的氣息哪怕是坐在馬車裡也有種迎面壓來的感覺,漸漸活躍了起來。
她想到了絕情的拒絕對自己伸出援手的唐非魚,想到了曾經她一心痴想的江明傑,想到了一心利用著她的江家,想到了後宮里等待著她的算計。
終於,她明白了!
江家的那些虛浮的榮華讓她迷住了眼睛,看似一表人材的江明傑竟讓她鬼迷了心竅,一心一意的付出。
可最後呢?
什麼江家,什麼候府。
在這偌大的京城之中,小小的威遠候府,小小的江家又算得了什麼?他江明傑又算得了什麼?
怪不得唐非魚會離開江家,不惜與江老太君絕裂。
怪不得唐非魚會看不上江明傑,不過是她更早的看出了他的懦弱無能。
想到江家那些人對於自己的算計,想到江明傑對於自己的冷漠,想到唐非魚的無情。
自小便極聰慧的唐飛虹,終於是找回了自己已然「丟棄」多年的聰慧與精明。痛而再痛的她,將江明傑想像成一個不堪不值的人,最終放下一直困擾著她心的懵懂初戀。
「唐非魚,你贏了我很多次。可是,我並沒有輸。不到最後,你我之間還不能分出最後的輸贏。」
「唐非魚,總有一天,我會贏,我會贏過你,一定會的……」
「江家……愉嬪……」
唐飛虹臉上的淚水擦乾了,緩緩的啟口,一字一句堅定而又狠絕。
江家拿她當作一枚棋子,可是他們都忘記了她也是唐家的女兒,就算比不得唐非魚的毒辣,可她的骨子裡卻流了與唐非魚一半相同的血。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絕不會任由別人宰割的。
*
「淑妃娘娘駕到,愉嬪娘娘駕到!」
……
進了宮,下了馬車,由宮中嬤嬤引著到了一處宮殿,淑妃和愉嬪兩個人見了十位秀女之後,由淑妃代替何皇后訓導了幾句話,又將十位秀女最終的位份說了一遍后,便沒有再多的心思放在她們的身上上了,由分派給十分秀女的嬤嬤領著十人去往了各自暫住的寢宮。
雖然愉嬪已經放棄了原先的打算,可聽到唐飛虹不過封了最末等的才人,而且竟是被安排在偏僻僻靜的絳雲軒,心裡不禁有些疑惑起來,抬眼便不自覺地多看了唐飛虹幾眼。
唐飛虹一直都低著頭,好在今早她沒有施脂粉,也不曾上妝,雖然在馬車裡的時候哭得厲害了,可此時的一張臉不會因為淚水而模糊成一片,不過是哭過的眼睛里有些紅腫了罷了。
混在了其餘九個人的身影里緩緩退了下去,她雖然由始至終沒有敢抬眼多看淑妃和愉嬪一眼,可是愉嬪落到她身上的目光卻是敏感的察覺到了。想到江三夫人所說的愉嬪的打算,她暗自握緊了拳頭,指甲嵌入了掌心,默默在心裡記下了一筆愉嬪欠她的賬。
世間事便是如此如此的玄妙,鎮南王妃李氏不過是多看了唐非魚幾眼,便給自己惹下了麻煩。而愉嬪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竟與鎮南王妃李氏有了相似的經歷,只因為在人群里多看了唐飛虹幾眼,便給自己招惹了一個深深隱忍與嫉恨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