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戰起
「不過朕只信一半!」秦無傷冷聲道。
「國主可是要陣戰?」郭然對著刀鋒一樣的目光,淡然道。
「那就看武耀公你了,若是武耀公不願,朕便不動刀兵,你我各引軍相攻。」
「國主有命,豈敢不從。」郭然笑,看向了兒子,「去吧,記得,輸了不打緊。」
「荊舞陽,你去,莫要傷那小子性命,替朕將他擒回來。」
「喏。」荊舞陽應命,他本是遊俠,曾在鬧市殺人,腰挎人頭,行人皆避,數百官差亦拿他不下,后入軍旅,是軍中悍將。
郭劍舉槍,胯下戰馬踏著小步,從容地向前而進,慢慢地越行越快,由緩到急,雖讓人清晰可見,但竟古怪地生出了一種壓迫感。
荊舞陽的臉色變了,懂得造勢的武士,絕不會是庸手,他心中收起了輕視之心,將對面的少年當成了真正的對手。
馬上爭鋒,重在長兵殺敵,劍並不是馬背格鬥的利器,不過荊舞陽出身遊俠,舍劍之外,絕不用其他兵器,反而悟出了在馬上作戰的劍道,未曾敗過。
荊舞陽策馬前行時,身子貼在了馬的右側,腰間的鐵劍劍柄反握在手中,與地面平行著,緊靠著側后。
兩騎衝到了兩軍中央,荊舞陽矮著的身子猛地暴起了,鐵劍從右側猛地斜上橫斬,借著馬匹的衝刺力量,鐵劍破空時的銳聲刺得人耳朵生疼。
劍光閃處,郭劍的身影消失了,他伏下了身子,雖然躲過這一劍,但他的龍牙已不可能刺到荊舞陽,不過龍牙的槍鋒卻截斷了荊舞陽戰馬的馬蹄。
馬匹失蹄,悲嘶聲中,回劍落斬的荊舞陽擊空了,然後他被重重地甩了出去。
槍影閃動,郭劍沒有給荊舞陽起來的機會,一策馬,龍牙已經刺向了地上的荊舞陽。
「有趣的小子。」秦無傷的眼中露出了欣賞之色。
「陛下,他竟然刺馬,不合比斗的規矩啊!」秦軻卻是有些怒意。
「上陣殺敵,勝則生,敗則死,誰管你的手段。」秦無傷沉聲道,而後聲調一揚,「規矩,不過是勝利者訂的。」
郭劍騎在馬上,龍牙槍疾刺,讓荊舞陽近身不得,只是揮著鐵劍,狼狽地格擋著。
「劍兒。」郭然忽然高聲喝道。
郭劍略微遲疑,便一記突刺,逼得荊舞陽連退三步,然後撥著馬,馳回了父親身邊。
堂堂秦國的戰將竟然被十歲的稚子殺敗了。鐵劍關城樓上響起了如雷的歡呼聲!
看著士氣高昂起來的鐵劍關軍士,秦無傷的眼變得鋒銳起來。
「陛下,末將無用。」荊舞陽騎著己陣放出的戰馬馳回了皇帝身邊,下馬請罪道。
「你沒輸,只要再打上十合,那小子就后力不濟,得過來陪朕了。」秦無傷沒有怪罪荊舞陽,笑道,「只是敵人狡猾罷了,起來吧!」
「謝陛下。」荊舞陽大聲應答著,眼內全是誓死相報之意。
秦無傷扯去了頭盔,如刀的眉鋒一挑,眸子中更多幾分冷意,大風吹起了黑色的長發,炭烈馬嘶叫了起來,手中已經多了一柄九尺斬馬長刀。
筋骨虯巒的手握緊了斬馬刀足長三尺的鑲金刀柄,六尺的鋒刃上,一道森幽的寒芒流動著。
秦無傷一生嗜武成狂,而平生最得意的兵器便是這柄世所罕見的霸道九尺斬馬長刀;此刀亦是西秦的鎮國之器,刀上有銘曰「霸雷雲烈」。
「真是柄叫人覺得心生寒意的刀啊……」郭然輕聲嘆道,臉上從容盡褪,一夾坐馬,緩步出陣。
兩名絕世的武士遙遙對視,無形的氣勢彷彿壓滅了周圍的風,流淌的疾雲凝滯了下來,翻滾著遮住了烈陽。
整個曠野上只有馬匹的嘶鳴聲和軍士的喘息聲,士兵們抬起頭,卻忽地覺得天,竟然低了。
兩騎戰馬緩緩地向前推進,兩軍陣前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摒住了呼吸——一種無法言諭的威壓隨著兩人的靠近在他們心中升起。
兩人的推進,並未打破戰場上的「靜」,只是互相悄無聲息的比拼著氣勢。
秦無傷的瞳孔猛地放大了,手腕一送,斬馬刀的刀尖落在了地上。
郭然的手按上了腰間的古劍,面無表情。
似心有靈犀一般,靜了短短的一瞬,兩人坐下的戰馬忽地放聲咆哮,長嘯聲中,兩人勒馬長喝,斷然衝鋒,搶佔「動」的先機,同時從陣中衝鋒而出。
由靜至動,不但是氣勢的比拼,也是戰法的較量,兩人竟是旗鼓相當,只在不相伯仲之間。
兩人衝鋒時帶起的氣勢,彷彿山呼海嘯一般,曠野上的平靜被他們完全撕裂!
「擂鼓!」兩軍陣中,將軍們嘶吼了起來,掌鼓的軍士這才反應過來,擂動了戰鼓。
鼓聲齊鳴,震碎了天空的陣雲。
秦無傷和郭然戰馬交錯,刀劍相擊;雙方的戰馬都是千里挑一的神駿,衝鋒帶起的力量全部被施加在刃鋒之上,金鐵交鳴聲中,兩柄絕世鋒銳似乎要在這撞擊中斷裂。
電光火石間,秦無傷和郭然擦身掠過,雙方一齊壓下虎口上劇震后的痛楚,帶馬回身斬落。
刀劍對在了一起,兩股強猛的力量如同驚濤拍岸,穿雲裂石,碰撞在了一起,兩人的臉幾乎要貼在一塊,四目相對間,眼中:只有勝負!
猛然間,兩人同時發勁,刀吟劍嘯中,兩人身影分了開來,雙方都覺得一股血氣上涌,直衝胸膛,方才的對擊,誰也勝不了誰。
「國主神力驚人,郭然佩服。」橫劍胸前,郭然面猶微笑,有從容之態,手臂卻是微微顫動,似受了傷。
「大將軍風度翩然。」秦無傷冷笑,「可惜假了些。」他拖刀在地,有血自虎口流出,順著刀鋒滴入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