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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內,皇上突然召永壽公主跟兩位皇子一道入御書房學習,這一舉動,讓滿朝文武費解莫名,其中不少人覷得了一絲深意,一時間,暗潮湧動。
宮府內,姜珠卻依然悠閑自在的遊園玩樂,一副不問世事的樣子。有下人見著她,也是躬身行禮,新夫人飯後會四處溜達已經眾人皆知,就算她現在換了平常衣服,也不會再有不知她是誰而愣在當場不知如何應對之事發生。
不過這新夫人真是奇怪,成親這麼多天大人始終不曾踏入正房,若是常人,不是應該避居房中不出門檻整日以淚洗面么,怎麼她卻像個沒事人一樣還笑眯眯的四處溜達來溜達去的?
不過別看她笑眯眯的就以為她是個隨和的人,昨天她采了素素姑娘的芙蓉花被丫鬟攔了下,可還讓人跪下求饒呢,到最後,她還逼著素素姑娘親手摘了芙蓉花給她道歉……
姜珠這幾日一路走來,聽得閑言無數,不過卻只是付諸一笑。甚至身邊丫鬟幾度想要上前,都被她攔下,她只是感慨著,這素素姑娘當真好本事,將這麼大的宮府打理的井井有條。
宮府很大,卻不見冷清,走至任意一處都能看到有奴僕留守,且不管在哪裡,都看不到枯枝殘葉,只一片端正整齊,勃勃生機。家中亦有一二百人家丁,但不見混亂不見閑散,只分工明確,各司其職,且無人懈怠,都規矩之極。姜珠身處豪門大家,自知管理這麼大一家族的不易,所以看到這宮家只在京城數月,就被調理的這般嚴謹,還真是不得不對那看似高潔文雅的秦素素刮目相看。
底下丫鬟可說,這府內一應大小事,可全是由秦素素打理的。
這秦素素也當真不簡單,貧苦之家出身,卻不墮其志,博覽全書,又精通琴棋書畫,十六歲那年便有才女之名,現在又習得一身豪門大家的治家本事,真真是讓人汗顏。
只是,若是少些背後嚼舌根的,那就更完美了。
姜珠站在假山側,聽著正在修整園子的丫鬟又提起了她的名字,心裡一陣可惜。不過她也不想多聽,這幾日她該聽的不該聽的都聽到了,雖然有趣,可是聽多了卻也有些膩,誰讓這些舌根都是大同小異呢。只是她剛想鬧出動靜提醒她們,可是一句刻意壓低的話卻突然傳入了耳里。
「誒,你可知道大人為何要娶夫人?」
姜珠放下腳步——這個舌根倒是沒聽人嚼起過。
「我告訴你你可不能跟別人說,大人跟前的小趙是我表哥,我一直很奇怪大人娶了夫人為什麼卻只是把她扔在一邊,有一天我遇到我表哥時就無意說起了此事,你猜他跟我怎麼說的?他說大人娶夫人可不是因為喜歡,而是因為皇上要起複那些衰落的世族了。大人知道了皇上的心意,便在其中挑了一家結親了。怎麼說永定侯府也是其中最大,而夫人也是其中最美。大人娶夫人就是揣度了皇上的心意,無關其他,這也就是為什麼大人雖然把夫人娶進來卻碰都不碰的原因了……」
「你的意思是皇上娶夫人只是利用,只是揣摩了皇上的心意?」
「那是當然,你沒見後來夫人的爹就被皇上啟用了嘛,這些可都是有依據的!」
「那既然皇上要起複侯府了,那是不是說侯府早晚有一天又會起來了?那大人為什麼不碰夫人,難道不怕夫人回去哭訴兩家起嫌隙嗎?」
「你覺得夫人會回去哭訴嗎?新婚三天大人避而不見,夫人回門后不也什麼事都沒發生么?就算大人冷落她,她為了顏面只怕也就是打落牙齒和血吞……你別看她現在若無其事的,實則心裡只怕是比吃了黃連還苦呢!不過這還不是最慘的,等到哪一天大人納了素素姑娘為妾,夫人的處境只怕是更可憐了……」
「住嘴!」
姜珠正聽得起勁,身後卻突然傳來一聲厲喝。說話的兩個丫鬟嚇了一跳,姜珠也是嚇得不輕,回頭一看,卻見秦素素不知什麼時候來了,此時正站在她身後。
她看著那兩個丫鬟,面沉如水的說道:「你們兩個竟然如此編排自家主子真真該死!來人,把她們拖下去各打五十板子!」
兩個丫鬟早已是嚇得魂飛魄散,回頭見到夫人站著時早已心知不好,此時再聽得素素姑娘說出這話,更是嚇得臉色慘白。
「姑娘饒命!姑娘饒命啊!」兩人齊齊呼道。
秦素素不由分說,只是朝著姜珠一把跪下,「素素管教無方,還請夫人責罰!」
兩位丫鬟已被迅速拖走,姜珠看著跪在跟前的秦素素,卻是目光深邃,半晌后,她幽幽道:「嘴長在別人臉上,與姑娘何干?姑娘還是起來吧。」
秦素素低頭不肯,只道:「素素心中羞愧,請夫人責罰!」
姜珠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臉上似笑非笑,「素素姑娘難道是想我親自扶你起來?」
「不敢!」秦素素未曾想到她這反應,臉色一變,最終不得不站起了身。
姜珠掃了她身後的丫鬟一眼,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嗎?」這條路可是通向她正房的。
秦素素聞言,趕緊轉身接過丫鬟手中的書盒,呈上道:「這是府中上上下下的賬冊,本該昨日就給您了,只是有些遺漏需要補全所以拖到了現在……」
秦素素原是管事,掌握賬冊倒也應該,現在她嫁入宮府,她呈上賬冊也是理所應當。
姜珠淡然一笑,命人接過。
秦素素在放手的瞬間,指尖卻是一僵。
姜珠掃過,又是一笑。
回去的路上,寶紋抱著賬冊,有些忐忑,小姐雖然面帶微笑,可她看得出,小姐現在並不是真的高興。
「小姐,你別聽她們的,姑爺對您肯定不是那樣的心思……」想著,她上前說道。
姜珠卻是置若罔聞。
寶紋還想再勸,卻被寶瓶拉住,「小姐想的不是這些……」
「嗯?」聽著寶瓶的提醒,寶紋卻一片茫然,不是這還是什麼?
寶瓶翕動了一下嘴巴,可最終還是一句沒說——這事還真是不能說,一說就是錯。
剛才那秦素素的所作所為看起來再正常再合理不過,可實際上,全部都讓人堵得慌。
你要說主子都沒開口輪得到一個管事對丫鬟定罪么?可人家會說那是她的職責,她只是為了維護夫人顏面而搶先做了這惡人;
你要說丫鬟求饒求的是姑娘而不是夫人?那只是人家自主自願的,與別人何干?
你要說人家事後只是一句「管教無方」不妥當像是默認她們先前說的話,那如果一切都是真的,她保持沉默又如何?
甚至還有那賬冊,也是處處有機鋒。她上交賬本是必然之舉,可是她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交的?姑爺答應的?還是她自作主張?前者姑且不論,後者卻是大有文章。她未經姑爺提及便主動上交賬本,旁人知道,都要贊她一個恪守本分毫不逾矩,誰也不會說她一個不是,可是在小姐這呢,卻是什麼都不好說了。她主動交了賬本,姑爺知道后不說話還好,可是萬一反對呢?到時候再收回或者架空了許可權,那小姐還有何顏面在這宮府立足?剛才丫鬟的那番話,她又不是沒聽到,那麼如果她真是傳說中的那麼通情達理之人,難道不應該在上交之時說明一下。她隻字不提,而小姐卻偏偏問都不能問。
問了,萬一答姑爺不知情,那這賬本她是拿還是不拿?拿了,會有隱患;不拿,卻是怯了場。
所以這事,當真是猶如那暗瘡,明明讓人百般難受,卻偏偏還得遮著掩著,好生讓人鬱悶。
而最可恨的,還有之後的可能,秦素素打了人五十大板,可是這筆帳最後會算在誰的頭上?就一個下跪都被罵氣量狹小了,這五十大板再傳出去,只怕小姐不知被編排成什麼樣呢!
寶瓶想著,真是恨的牙痒痒,都說這素素姑娘是個再好不過的人,可是她看著,只覺這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厲害貨色!
就是現在也不知道小姐能不能拿得住她。寶瓶看向姜珠,眸中有些不安,她相信小姐看不出那秦素素的不對來,可是她太安靜了,不爭不搶,好像就看著那秦素素在她面前為非作歹,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姜珠對於身後的動靜自然全部察覺,可是她並未搭理,她的心裡在想著一件事。
以前她一直疑惑宮翎娶她到底是為什麼,現在她應該知道原因了。她並不懷疑那兩個丫鬟所說的話,因為她想起來,在之前,她確實聽說蔡家也突然被皇上提拔了,所以宮翎娶她出於利用也不是沒可能。
可是利用有什麼不好嗎?未必,宮翎利用了她,她何曾沒有利用他呢?至少現在父親仕途一帆風順,母親在宮中也是一切安好。而只要皇上一日不變主意,宮翎必然就會一直與她家交好,而她在宮府的地位,也必然不會受到影響。
至於宮翎不是喜歡她而是利用她所以才一直冷落她這話,呵呵,她自然是不信的。
旁人不知她姜珠的為人,宮翎只怕是清楚的很吧。
不過這秦素素,還真是……讓人喜歡不起來啊。你要裝賢良那便一直裝下去,為什麼總要做些多餘的事呢?到最後還扔出了這樣一個「燙手山芋」。
只不過她大概不知道,這山芋從來是燙一點才吃著更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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