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經過柴薇一番開導,林閱已不像剛醒那會兒患得患失,打定了主意得跟陳麓川聊聊。
可她沒想過今天聊,更沒想現在就聊。
她磨磨蹭蹭的,也不知道是盼望陳麓川等不下去了趕緊走,還是盼望即便這麼讓他等,他也不走。
她站在陽台上往下看,一道白衣黑褲的身影,掩映在蒼綠梧桐樹葉的涼蔭底下。
讀高中時,她有一陣坐在靠窗的位置,外面就是籃球場。每回下午放學,晚自習前,她無數次地將視線投射出去,捕捉他起跳投籃的身影。
那時候笑隨他,哭也隨他,要是他肯招招手,她一定小狗似的蹦跳著就過去了。
又看了數秒,林閱離開陽台去門口換鞋。
到底是不忍心讓他等。
匆匆下樓,還沒到近前,那人似有感應,抬起頭來。
林閱暗暗順了順呼吸,不緊不慢地走過去,若無其事開口:「你怎麼來了?」
陳麓川目光定在她臉上。
林閱被他看得有幾分心虛,忍不住眨了幾下眼,又捋了捋頭髮。
陳麓川沒說話,忽伸手抓住她手臂往前一帶,「你躲什麼?」
林閱瞅了陳麓川一眼,越發的緊張,下意識否認,「我沒躲,不是說了嗎,早上有事……」
陳麓川盯著她,「沒躲?」
林閱垂下目光,不說話了。
靜了一會兒,陳麓川手順著往下,攥住了她的手。她象徵性地掙扎了一下,便沒動了。
那手又小又軟,一隻手便能整個團住,陳麓川瞥了一眼,又將目光移回她臉上,「電話一上午都打不通。」
「我媽病了,去了趟醫院。」
陳麓川一驚,「嚴重嗎?現在怎麼樣了?」
林閱搖頭,「沒事,頸椎病,早上起來供血不足,在廚房暈倒了。」
靜了一會兒,陳麓川說:「你應該打電話告訴我。」
林閱低低地「嗯」了一聲。
陳麓川抓著她,又將她往自己跟前一帶,兩人靠得更近。這一上午,他感覺自己成了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心情過山車似的起起伏伏。電話久打不通,只得胡亂揣測,將昨晚到今早的事兒翻來覆去地想了一遍,漸漸咂摸出一些衝動之下沒能注意到的事兒。
他真有些懊悔,不該這樣魯莽著急。
眼前這人微垂著頭,目光只盯著腳下的一方地。姿態無限的柔順,似將生殺予奪的權利都交給了他。
陳麓川覺得心臟似給人撓了一把,思及昨晚她的表現,心裡生出一個念頭,卻不知從何問起。片刻,開口道:「……你感覺身體怎麼樣?」
林閱耳根噌一下紅了,頭垂得更低。
自然不怎麼樣,被翻來覆去的折騰半宿,這會兒每根骨頭都好像泛著酸。這還不是最難受的,難受的是……
陳麓川誠懇道歉:「對不起,下回……」
「有下回么?」
陳麓川愣了愣,「什麼意思?」
林閱微抬起頭,艱難啟齒:「……我以為你只是……」
話沒說完,但陳麓川懂了,看她片刻,沉聲說:「林閱,我並不是隨便的人。」
林閱頓覺十分受用,那緊揪成一團的心即刻就放鬆了,低低「嗯」了一聲。
陳麓川坦誠說道:「當然,我也有過荒唐的時候。高三畢業到大二談過一個女朋友,因為年輕衝動,所以該做的不該做的,什麼都試過了。後來細想,也沒那麼喜歡,當時是她主動,又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一則不能讓她難堪,二則虛榮作祟,三則……」他頓了頓,「總之,就答應了。」
林閱頭次聽他說起他初戀女友的事,「那怎麼分了?」
「我年輕時候挺混蛋的,遇事兒不肯遷就,總跟她對著干。久而久之,她受不了我不體貼,我也受不了她老找碴,加上異地,生活圈子不一樣,矛盾越積越深,後來走不下去,只能分手。」陳麓川頓了頓,「出國認識過幾個人,不過深入接觸之後都覺得不合適,也就沒有進一步發展。」
三言兩語,雖則簡潔,卻將自己情史交代得一清二楚。
「所以,我就想告訴你,昨晚這事兒,我有點衝動,但並不是隨便。」陳麓川盯著她,沉默良久,似在斟酌用詞,「……如果你覺得可以,願不願意跟我試試?」
林閱正要開口,陳麓川又補充一句:「……以結婚為前提。」
林閱嚇傻了。
少頃,覺察到陳麓川的手又用了幾分力道,彷彿也在緊張。
林閱咽了口唾沫,「……好。」
陳麓川鬆了口氣,手往上,順勢將她腰一攬,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下,沉聲問:「那說定了?」
呼吸之間,全是他身上的氣息,林閱腦袋裡暈暈乎乎,只說:「嗯。」
片刻,他鬆開她,「陪我吃飯吧。」
林閱一愣,「你還沒吃中飯?」
「嗯,一上午都在找你。」
林閱越發覺得受用,又有些愧疚,低聲說:「對不起。」
陳麓川笑了笑,將她手一攥,往小區門口走去,「走。」
合計了半天,最後陳麓川決定去林閱家拿衣服,順便下碗面湊合一頓。
家裡雖有全套的廚具,卻不常開伙,林閱只周六周日在家的時候會自己做飯。她做飯一般,能炒幾個小菜,但就味道而言,堪堪能夠下口。
因此,她不太想在陳麓川面前施展自己匱乏的廚藝。然而陳麓川卻十分堅持,只說不要緊,自己不挑。
林閱在廚房忙了半天,端出碗麵條。普通的挂面,打了兩個蛋,擱了些西紅柿,看著倒還是那麼回事。林閱將筷子遞到陳麓川手裡,在一旁坐下,雖說對自己廚藝有所覺悟,到底免不了期待他的反應。
陳麓川拿起筷子,挑起一箸嘗了兩口,停下動作。
林閱忙盯著他。
陳麓川挑眉一笑,「……原來你真不是在謙虛啊。」
林閱面上一熱,急忙伸手去拿碗,「要不還是出去吃吧。」
陳麓川卻將她手一擋,埋頭呼呼地吃起來。
三兩筷子下去,一碗面很快見底。
林閱心想,他得餓得多狠啊,這麼難吃都能吃完。
林閱收了碗筷,給陳麓川倒了杯水。
他的衣服晾曬一上午,這會兒已經幹了。林閱將衣服收下來,疊好了放進一個袋子里,擱在茶几上。她忽地想起一事,「你手機還能用嗎?」
陳麓川笑了笑,「進水,修不好了。」
林閱便想起昨晚浴室里的事兒,耳根一陣陣發熱。
陳麓川看她一眼,「你怎麼一直戴著絲巾?」
林閱更加窘迫,支支吾吾不肯說,「……過敏了。」
陳麓川立馬站起來,「上藥了嗎?我看看。」
林閱往後躲,伸手去掩,「沒事兒!」
到底不及陳麓川動作快,他一手摟著她腰,一手扯了絲巾,朝她脖子上看了一眼,愣住。
林閱拿手蓋著,咬著牙,低聲抱怨:「……都怪你。」
陳麓川瞅著那雪白頸項上暗紅的瘢痕,聽她這麼一說,頓時又有幾分心猿意馬,嘴上卻乖乖道歉:「對不起。」
林閱欲哭無淚,「明天還要上班。」
陳麓川笑一聲,「怕什麼。」
「反正議論的不是你,你當然不怕。」
陳麓川挑眉,揚了揚下巴,「那這樣,同樣的地方,你也給我來一個。」
林閱羞憤不已,伸手將他一推。沒推開,反被他伸手一捉,兩人齊齊倒在沙發上。林閱掙扎著要起來,陳麓川手掌按在她背上,聲音沉沉:「林閱。」
林閱便不動了,聲如蚊蚋,「嗯?」
陳麓川卻沒說話,只這樣抱著她,一動不動。
林閱聽見他胸腔里的心跳,疊著自己的,一聲一聲。
片刻,陳麓川手掌移到她後腦勺上,拿下巴蹭了蹭她的額頭,「陪我睡會兒午覺。」
林閱乖順點頭,「好。」說著便要起身。
陳麓川卻沒鬆手,就這樣抱著她,站起身。林閱一米六三,覺得身高夠用,並不矮。可在陳麓川跟前,每每顯得嬌小。好比現在,他輕易地抱起她,毫不費力。
林閱問:「你現在多高?」
「入職體檢是一八三。」
林閱哼一聲,腿撲騰兩下。
陳麓川看她,「怎麼了?」
「高了不起么。」
陳麓川笑了,「你是太瘦了,沒到一百吧。」
「九十二。」
陳麓川心想,難怪昨晚上摸著腰那麼細,彷彿一捏就要斷了。
床單凌亂,似乎還留著前夜放縱的證據。林閱倒在上面,臉頓時紅了。陳麓川也有些不自在,輕咳了一聲,站起身,去將一旁的窗帘拉上,光線立時暗了些。
陳麓川克制自己去看林閱,規規矩矩地躺了下來。
靜了片刻,忽聽耳畔那清軟的聲線低聲問道:「我能不能看看你腿上的疤?」
陳麓川「嗯」了一聲。
便聽窸窸窣窣的,林閱溜下去,跪在一旁,伸手將他褲筒捲起來。
那疤痕邊緣已經模糊了,可仍能看得出狗一口咬下去的形狀。
林閱只覺心臟一扯,伸出手指,輕輕地碰了碰,「那時候疼嗎?」
陳麓川覺得有點兒癢,但忍著沒動,「還好吧,忘了。」
「你不怕嗎?」
陳麓川笑了笑,「明顯你比我怕。」
林閱也跟著笑了,拿指尖輕輕摩挲著,心裡一時沉甸甸的,卻也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片刻,聽見陳麓川清了清嗓子,「癢,別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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