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個大神
莫瞳瞳走進去的時候,杜醫生正在抽煙,她穿著白大褂靠在窗口,長長的捲髮看似隨意地紮成了馬尾,微微眯著眼睛望著外面的天空,煙氣裊裊,在她鼻尖盤旋一陣,便被微風帶了出去。
聽見開門聲,杜醫生回過頭來,抬起另一隻手豎起食指在唇上按了一下,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噓」。
莫瞳瞳看著杜醫生被按壓的稍稍變形的紅唇,稍顯乾澀的嘴唇塗著鮮紅的唇釉,然而還是顯得豐潤而富有彈性,莫瞳瞳看了一會兒,後知後覺的想著,這個姿勢好像有點性感。
杜醫生已經把食指放下,又把煙摁滅了。
「不好意思,上班期間不準吸煙,但是啊,心裡煩就是忍不住。」
莫瞳瞳十六歲開始就在杜醫生這兒治療,兩人已經很熟悉了。
她走進來坐在房間的沙發上,輕聲道:「嗯,我不會說出去。」
杜醫生笑起來:「我當然知道你不會說出去,你都不會跟外面的人說話啊。」
她說了這麼一句,又在飲水機前面問:「喝什麼?茶還是白開水?」
「白開水。」
「我就知道。」杜醫生已經端著白開水過來了。
她上下掃視莫瞳瞳,發現對方在這個還稍顯悶熱的初夏穿著長袖的黑色t恤,手上戴著黑色的手套,白色長褲和運動鞋也將腿牢牢包住,鴨舌帽和口罩扔在一邊,頭髮被壓在額頭邊上。
她輕笑了一下:「你看上去可沒什麼好轉。」
莫瞳瞳有些猶豫。
杜醫生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翹著二郎腿身體前傾:「說吧,我是你的醫生。」
莫瞳瞳輕輕吐出一口氣來:「目前有人和我同居。」
杜醫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只是眸光閃爍,表示著她很有興趣。
「昨天,我第一次見到她,她、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撲在我身上了,我當時有點難受,但沒有到不能忍受的地步,晚上的時候,她進了我的房間,我最後也沒有換地毯。」
杜醫生舔了舔上唇:「你昨天還遇見過誰?」
莫瞳瞳不知道怎麼形容:「那個人的朋友?」
「噁心么?」
莫瞳瞳回想了一下:「我不希望她碰到我。」
杜醫生突然靠近,抓住了她□□在外的手腕。
莫瞳瞳幾乎在這一瞬間跳了起來,她站起來向後靠,整個人從沙發靠背上翻出,腦袋朝地倒在了地上,沙發也被她帶倒了。
杜醫生想到莫瞳瞳會有很大的反應,卻沒想到有那麼大,一時之間也嚇到了。
莫瞳瞳揉著後腦勺撐著地站了起來,臉色煞白,低聲道:「抱歉。」
杜醫生苦笑:「我才要說抱歉——看來你不是好轉,只是因為,對方很特別而已。」
結賬的時候,顧盞喬把鴨舌帽壓得更低。
她毫無疑問的擔心別人認出她,也擔心有人看見她現在這副雙目紅腫狼狽不堪的樣子。
收銀員掃了十來瓶不同種類的酒,臉帶狐疑地看著帶著鴨舌帽口罩還有墨鏡的身姿消瘦的女人,開口道:「二百九十二。」
顧盞喬遞過去一張信用卡:「刷卡。」
便利店裡並沒有什麼人,顧盞喬卻總覺得身邊有什麼人在竊竊私語並對她指指點點,她心煩意亂,看著營業員在她面前不熟練地擺弄著刷卡機,半天沒有搞好,頓時更煩了。
身後排隊的人說:「還沒有弄好么,會不會啊。」
收銀員看起來快要急哭了,她是個新人,這是第二次使用刷卡機,眼下忘記怎麼使用了。
她不好意思地抬頭看著顧盞喬,道:「客人,你能付現金么?」
顧盞喬沒什麼好氣:「沒有現金。」
收銀員委委屈屈地看著她,說不出話來。
顧盞喬頓時爆發:「我是欺負你了還是怎麼了?你是收銀員吧,不會用刷卡機現在露出這麼副委屈的表情是準備給誰看?」
她話音剛落,收銀員已經低著頭輕聲啜泣起來。
身後的人本就等的不耐煩,見這樣的場景,頓時紛紛開口——
「太過分了,人家只是小姑娘啊。」
「三百塊錢而已啊,現在誰出門不帶三百塊錢現金啊。」
「過分了吧,幹嘛罵人家。」
「……」
顧盞喬氣的發抖,罵?這就算是罵人?這世界還有沒有道理了?
她準備轉過身去反駁,卻聽見人群中有人說——
「這個聲音好耳熟啊。」
「好像在哪裡聽過哦。」
「是不是某個明星?」
「……」
顧盞喬頓時僵住了,她只覺得自己似乎在這一瞬間被剝光了,所有人面帶不屑地看著她,網上的言論又開始在她的耳邊縈繞——
女表子
賤人
小三
吸毒
耍大牌
沒演技
……
她忍不住捂住耳朵蹲在了地上。
明明閉著眼睛,她還是感覺到了天地都在旋轉,似乎下一秒就要將她掀翻到無望的地獄。
這時候,有個聲音像是衝破了一切雲翳的聖語一般進入了她的耳朵。
「多少錢,我幫她付。」
「二百九十二。」
收銀機找零的聲音結束后,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臂。
「走吧,我們回家。」
顧盞喬抬起頭來,對方帶著比她還誇張的墨鏡還有白色的醫用口罩,只有她微微泛紅的耳尖和冷淡的聲音令她認出來,這個人,是莫瞳瞳。
她對她說——
走吧,我們回家。
莫瞳瞳的手指纖長而柔軟,包裹在黑色的手套之中。
而柔軟的手套又同時包住了顧盞喬的手。
她覺得自己的手心滲出了細密的汗珠,立刻想到,這件事情要是讓對方知道,說不定就會立刻甩開自己的手。
她帶著連自己都感到莫名的些微的緊張,看著對方從鴨舌帽下面漏下的長長的黑髮,還有黑髮搖曳間露出的一截蒼白纖細的脖頸。
這個認知讓她意識到,莫瞳瞳和自己一樣是個女孩子,所以自己這突然強烈跳動起來的心臟,又是怎麼回事呢?
一路無話,到了電梯里的時候,莫瞳瞳好像才發現自己握著顧盞喬的手,受驚一般的連忙鬆開了。
顧盞喬心中莫名失落又不爽,她抬頭看莫瞳瞳,見對方的整張臉罩在口罩和墨鏡之中,比她還要嚴絲合縫,於是伸手把墨鏡摘了下來。
於是她立馬看見莫瞳瞳微微瞠大了眼睛,吃驚地看著她。
莫瞳瞳的眼睛狹長又深邃,睜開時是單眼皮,露出一小節卷翹的睫毛,然而微微垂下時,便露出了精緻的內雙眼,還有小扇子一樣濃密纖長的睫毛。
顧盞喬就看著那小扇子微微顫動了幾下,下面黑色的瞳仁靜靜看著她,帶著不甚明顯的緊張。
顧盞喬剛要說話,電梯門已經打開,莫瞳瞳像只兔子一樣竄了出去,連還在顧盞喬手上的墨鏡都不要了。
顧盞喬咬著嘴唇,跟了出去。
她想和莫瞳瞳說話,但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對方又並沒有和她互動的打算,進門后就先將她買來的酒拿出來碼在了冰箱里,顧盞喬跟著她走進廚房,站在她身後看著她整理冰箱。
冰箱整齊的簡直顛覆顧盞喬的想想,所有東西都放在保險盒裡,保險盒又按照大小種類一層一層疊著,顧盞喬發現放飲料的格子里本來沒有酒,莫瞳瞳特意重新分了下類,專門留下一格用來放酒。
東西拿出來又放進去,顧盞喬忍不住問:「要我幫忙么?」
莫瞳瞳道:「別幫忙了。」口氣冷淡,沒什麼感情。
顧盞喬已經知道這就是莫瞳瞳的風格,心裡卻還是不禁委屈起來。
她抿了抿嘴,一把將莫瞳瞳正拿在手裡的酒奪了過來:「我買酒來就是喝的,你放冰箱里幹什麼。」
莫瞳瞳吃驚地抬頭:「你買了那麼多。」
顧盞喬憋著股氣呢,如今像得了個發泄口,尖聲道:「我全喝了,你能拿我怎麼樣!反正我不當藝人了,我難道還不能喝酒么!」
莫瞳瞳皺起眉頭,兩條英氣濃密的眉毛絞在一起,露出了困惑的表情——鑒於昨天晚上她見識到了顧盞喬的壞脾氣,所以她猶豫著這句話要不要說出口,但是見顧盞喬臉上認真的模樣,似乎真的準備把這些酒都喝了,莫瞳瞳便開口道:「我的屋子裡不能喝那麼多酒,酒味太重,何況你吐了怎麼辦,這是我的房子。」說到最後,她的語氣已經有點強硬。
她這席話以陳述句說出,確實有理有據,令人無法反駁。
顧盞喬卻覺得難以置信,有眼睛的人都應該看出來自己有多難過,結果這個人,居然因為喝酒可能會吐,連借酒消愁的機會都不給她。
顧盞喬頓時覺得先前覺得莫瞳瞳溫柔可靠的自己瞎了眼,這傢伙分明又倔又笨,一點臉色都不會看,她惱怒地揉了揉頭髮,憤怒地踢倒了裝著酒罐的購物袋,也沒了喝酒的心情,穿著拖鞋踢踏踢踏地跑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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