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親近
王皇后很清楚,在這個敏感時期,自己若是出頭去做這件事,勢必會引來皇帝的猜忌。至少皇帝會認為這一次的事情是自己設計的,目的就是要對付萬貴妃。
但事到如今,她已經沒有退路了。何況,她相信,只要皇帝看到了這份摺子上的內容,就算心中對萬氏有再多的情誼,再多的不忍,恐怕也不會手下容情了。
對君王來說,江山才是最重要的。哪怕皇上平日里沉迷仙家道法,靈丹妙藥,對朝事並不上心,但一旦知道有人想要危及自己的地位,便會立刻使出雷霆手段,斬草除根。
所以哪怕是自己也會被懷疑,但王皇后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在一字一句寫下萬貴妃罪行的過程中,王皇后覺得自己恍惚已經可以看到萬貴妃的結局。在冷宮中靜靜老死,已經是最好的一種。
擱筆時,王皇后才發現自己方才竟下意識的繃緊了身體,後背上已是冷汗涔涔。
而且因為太過集中精神,以至於眼睛乾澀無比。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殿里已經點上了燈,而外面的天已經擦黑了。
她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轉頭問道,「什麼時辰了?」
「回娘娘的話,酉時三刻了。」宮女輕聲答應。
王皇後點點頭,將寫好的摺子收起來,然後吩咐宮女們將桌面收拾了,這才完全放鬆下來。
第二日一大早,王皇后便起身,更衣打扮之後,帶著人前往仁壽宮。
她如今要見皇上並不容易,更遑論讓皇上相信自己所說的話,所以打算從太后這裡入手。當然,更重要的是,太后也不喜歡萬貴妃,而她開口的分量,可比自己重多了。
走到仁壽宮門口時,正好碰到了出門上學的阿佑。
「兒臣給母后請安。」遠遠見到人,阿佑就收住了腳步,垂手立於道旁,讓王皇后先經過。當然也沒有忘了請安。
「原來是太子殿下。」看到阿佑,王皇后緊繃的表情略略放鬆了些。
這宮裡的日子太寂寞了,尤其是她這樣的身份處境。天知道王皇后究竟多想有個屬於自己的孩子,無論如何,總算是有了依靠和寄託,不至於惶惶終日。
然而,有萬貞兒在一天,這個念想就只能是念想。
終於,十四年過去,連王皇后自己,都對此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就算現在讓皇上厭棄了萬貴妃,又如何呢?她和萬貞兒不同,與皇上之間根本沒有情分,這麼多年夫妻也只是相敬如賓,連侍寢的日子都少得可憐。
年輕時她尚且留不住多情的帝王,更遑論是現在?宮裡那麼多年輕漂亮的嬪妃,皇上如何也不會看到自己。
所以對阿佑這個太子,王皇后雖然了解不多,但觀感卻是不錯的。——畢竟還是個孩子呢。
如今見到了,意外的發現這孩子溫良懂事,對自己也是恭敬有禮,心中自然就更加喜歡了。
她永遠都無法忘記,當初柏賢妃生下悼恭太子,她本打算找個機會親近一番,也算是為長遠做打算。然而當時柏賢妃看著她的眼神,警惕,戒備。
由此之後,王皇后便知道,不是自己親生的,終究親近不起來。所以哪怕如今宮裡那麼多孩子,她卻從沒想過要扶持哪一個。
可現在見到阿佑之後,這份心思又重新鬆動起來。
有生母的孩子,當然是養不熟的,可太子卻不同。
他是太子,將來的前程是已經定好了的,只要不是萬貞兒生出來的兒子,別的人很難從他手裡奪走那個位置。而且名分上,自己是他嫡母,又沒有生母在,想要親近,便容易許多。
何況太子如今已經大了,想必懂得審時度勢。自己又不是要他忘了生母,不過是走得近些,想必不成問題的。
因生了這個念頭,她竟破天荒的停下腳步,與阿佑說了幾句話,問他平日里起居,以及如今學什麼課程等等。阿佑也低著頭,有問必答,一時間氣氛倒是顯得十分和諧。
等進了仁壽宮,見到太后之後,她老人家問的第一句話竟是,「見著阿佑了?」
原本太后是稱呼阿佑為橖兒的。不過這麼多年下來,她早習慣了阿佑的自稱,慢慢的也就改過來了。
王皇后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意識到阿佑乃是太子殿下的乳名。她心中驚訝,臉上勉強還能保持不動聲色,點頭道,「見著了。是個懂事知禮的孩子,肖似皇上呢。」
這最後一句,當然是討好太后的。事實上,在王皇后看來,太子可比皇上性格溫和多了,看著就十分好相處。
不過皇上是太后親子,太子又是太后一手養大的,這其中的親近自不必說,她這麼一說,太後果然就高興起來,笑眯眯的道,「你這張嘴,哀家倒是不知,竟這麼會說話,真是難得。」
頓了頓,又淡淡道,「日後多往哀家這裡來,陪哀家說說話吧。」
王皇后聞言,心頭一喜,就連臉上也剋制不住的露出了一份笑意。
太后喜靜,皇上從不讓人過來打擾,連平日里嬪妃們請安也一概免了。而太后對後宮的事情,也是幾乎不怎麼插手,對哪個嬪妃也不親近,像是無欲無求的樣子。
如今卻忽然讓她時常過來走動,這已經是非常明顯的表態了,讓王皇后焉能不喜?
但如此一來,她今日來的目的,反而不好開口了。萬一太后因此認為她故意攀附,就是為了對付萬貴妃,那就糟糕了。
可不等她遲疑,太后已經問道,「哀家老了,記性也不如從前了。倒忘了問皇后今日過來,是為了何事?」
聽見問話,王皇后心中卻是陡然下定決心,掏出了那本摺子,「兒媳想說的話有許多,只是嘴笨,所以都寫在這摺子里了。還請母後過目。」
太后狐疑的接過摺子,一看之下,不由大吃一驚,拍案厲喝,「放肆!」
「兒媳有罪。」王皇后嚇得一個哆嗦,立刻起身跪在了地上,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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