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親事
因了這一份心思,雖然紀氏醒來是好事,但朱祐樘的心情卻並不怎麼好。回去的路上,氣氛便也一直都十分壓抑低落。
見他這樣,九焰心中亦忍不住有些憐惜。
朱祐樘其實跟上一世的自己差不了多少,都是親緣淡薄,自幼孤苦。然而上一世的自己,尚且還有師父的關照,並且因為從小就開始修道,一心皆繫於此,感受倒不是很明顯。
可朱祐樘不同。他失去母親之後,父親對他雖不是不聞不問,但也的確很少關注。而後宮危機重重,小小年紀就被迫成長起來,其中的辛酸,不足為外人道。
他仍然能長成如今這樣謙和,自信的樣子,已屬不易。為了紀氏的事縈於心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她想了想,對朱祐樘道,「難得出來一趟,不如在城內走走。」
朱祐樘看了她一眼,忽然眼睛一亮,彎了彎眼角,點頭應了,「好。」
九焰被他那一眼看得莫名的覺得有些不妙,但又想不出來究竟會有什麼問題,也就沒有在意。
誰知朱祐樘下車的時候,竟然沒讓人跟著。
原本他們今日出宮辦的事情就不是能讓別人知道的,所以只帶了兩個朱祐樘的心腹侍衛,連覃吉和何鼎都沒有帶——他們畢竟是內侍,突然出現在外面,難免會引人注意。
一行三人(別人看不見九焰)是經過喬裝改扮的,其中一個侍衛充當車夫,另一個則騎馬走在後面護衛。
然而下車時,朱祐樘卻命兩人留在原處,守著馬車,不許跟來。
九焰嚇了一跳,畢竟朱祐樘的武力值還很低,若是真的遇上什麼事,還是有這些人更方便些。於是連忙道,「不如還是讓他們跟著,免得遇上危險。」
朱祐樘毫不在意的笑道,「這不是還有焰兒你嗎?」
九焰轉念一想,覺得自己能夠護他安全,便也不再堅持。
然而朱祐樘卻沒有往熱鬧的街上走,反而挑了個避人的角落鑽進去,然後對九焰道,「好了,你出來吧。放心,不會有人瞧見的。」
九焰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朱祐樘的意思是要她以現在的面目,跟她一起上街。平日里除了在只有朱祐樘和她兩個人的室內,其他時候,九焰是不會顯露身形,讓人看到的。
所以至今為止,也只有朱祐樘見過她。
所以聽到朱祐樘的提議九焰心中十分心動。畢竟這張臉才是她原本的模樣,可惜卻一直不能示人,她心中未必沒有遺憾的。
而且朱祐樘做了一點偽裝,不會有人認出他來,自然也不用擔心會讓人發現她的存在。——反正街上的人都是來去匆匆,對面不識,也不會給阿佑帶來麻煩。
所以她只猶豫了一瞬,便站到了朱祐樘的身邊。而且還利用系統,給自己換了一身其貌不揚的衣裙,臉上也遮掩了一下,也算是泯然眾人。
然後她朝朱祐樘粲然一笑,「走吧!」
已經好多年沒有以自己的身份,這樣自在的走在街上了,所以九焰心中也不免有幾分激動。一路上都顯得有些興奮,不管看到什麼,都想上前研究一番。
見她難得露出這樣的表情,朱祐樘嘴角才勾起一個淺淡的笑影,看向她的眼神,則越發幽深難測。
只是九焰對周遭的一切太過投入,所以竟完全沒有察覺他神色的變化。
逛了一整個下午,直到時間差不多了要回宮時,九焰還有些意猶未盡。她以前怎麼沒想到這麼好的辦法呢?也不是沒有跟著朱祐樘出來過,但自己不能現身於人前,未免顯得無趣,一兩次之後她就不怎麼想來了。
卻原來親身參與進去之後,原本看著無聊的事情,卻變得如此有趣。
於是朱祐樘只能再三同她保證,「下次再帶你出來,反正咱們有的是時間,你急什麼?」
「你說得對!」九焰這才勉強將心思收回來。注意到天色,這才暗叫糟糕。
因為今日要陪朱祐樘出來,所以她之前就裝作不舒服,順理成章的留在房間里休息。不過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也沒有動靜,也不知道驚動金氏了沒有,須得回去看看。
於是她對朱祐樘說了一聲,然後就一臉急切慌忙的進入了系統空間,卻沒有發現,朱祐樘看到她的表情之後,一臉的若有所思。
這幾年來,朱祐樘也曾試探過幾次,到現在已經基本上能夠肯定,除了系統之外,九焰還可以去另外一個地方。且那地方便在大明境內。
此前他猜測是遼東,然而後來不著痕迹的試探了幾次,九焰的反應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她對遼東雖然相當了解,但是朱祐樘卻覺得,她應該並不在遼東——至少現在不在。
朱祐樘很好奇,九焰去那個地方時,是以什麼樣的身份出現的呢?
是像跟在自己身邊一樣,以系統的身份,還是別的什麼?而她在那邊的時間,又是怎麼度過的呢?都認識怎樣的人?甚至,有沒有可能,她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些問題在朱祐樘的心裡轉了不知道多久了,只是遲遲沒有找到契機,讓九焰對自己坦白。
又或者,在他心裡,如果自己能夠憑藉蛛絲馬跡,找到九焰的另一個身份,也是相當不錯的想法。那樣的話,大概就再也不必擔心九焰會突然離開自己的吧?
……
九焰一回到自己的身體里,就聽到金蘭的聲音,「姑娘,姑娘?這是怎麼了?怎麼睡得這麼死,莫不是病了?要不要去告訴夫人?」
多年過去,青好早已契約期滿、嫁為人婦,金蘭是金氏後來回到京城之後,重新聘請的使女。因九焰年紀漸長,便安排到了她身邊。
聽到金蘭的話,九焰連忙張開眼睛,「別告訴母親。」
金蘭見她睜眼,鬆了一口氣,「姑娘可算醒了!」又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睡了一整天,無論如何都叫不醒,可把婢子嚇壞了。」
「只是太累了。」九焰說著坐起身,「把衣服拿過來吧,睡了一覺,已經好多了,我去給爹娘請安。」
張巒回京之後,便入了戶部。雖然官職仍舊不高,但畢竟是有實權的差事,也算是不錯了。若非有遼東的功勞,且還輪不到他呢。
之後張巒借口家中人多,住不下,在外面置了一所小宅子,距離張家並不遠,但好歹也算是單獨關起門來過日子了。
其實按理說,這種做法還是有些欠妥當。畢竟張巒是長子,而且又在做官,父母俱在,不應分家另過。不過因為原本張家的房子住不下這麼多人也是實情,況且有張岱那邊攛掇著,韓氏和張老爺都默許了,也就沒人說什麼了。
九焰去了正房,張巒和金氏正跟孩子們說話,見她過來,都關切的看著她,金氏問道,「可好些了?」
「老毛病了,沒什麼大礙。」九焰道。
因為時常要兼顧朱祐樘那邊的緣故,九焰索性就給自己弄出了個頭疼的「老毛病」,每次不舒服,就躺在屋裡休息,實則是到朱祐樘那邊去。家裡人倒是都習慣了。
不過之前她都是兩邊兼顧,幾乎沒有這種一睡就是一整天的情況出現,好在沒有驚動金氏,不然恐怕真要請大夫了。到時候又是一番折騰。
然而金氏這一次卻沒有像九焰想的那樣輕輕帶過,皺了皺眉,道,「不如還是請個好大夫來調理一番,否則……這麼拖著,也不是個事。」
「不必了,娘,」九焰連忙道,「從前也不是沒看過大夫,都說身子沒有問題。況且頭疼只是小毛病,休息一下就好的,何必費事?」
張鶴齡也跟著勸道,「娘,我看著毛病大夫怕是也瞧不好,不如問問相熟的人家,有什麼秘方的,拿回來試試看。畢竟姐姐大了,若是總請大夫,於名聲不好。」
他現在也是個十二歲的小少年了,自忖是長子,將來要扶持姐姐,照看弟弟,因此比小時候可穩重多了。又有個事事都優秀的張純做對比,更不甘落後,事事爭先,年紀雖然不大,學問上卻有了許多長進,已經考過了童子試了。
所以這會兒說起話來有理有據,金氏聽了之後,也忍不住贊同道,「你說得對,是我太著急了。」
如果九焰如今傳出多病之類的名聲,哪裡還能找到好人家?再說頭疼的確不是什麼大問題,很不必興師動眾。
金氏想了想,道,「我恍惚記得,你們姨母之前好像提過這方面的事,明兒我請她來家,好生打聽一番。」
又說了一會兒話,金氏親自將女兒送回房,也沒有立刻就走,將金蘭叫來,問了好些事,磨蹭了好長時間,才對九焰道,「這事原本不該問你的意思,不過你素來是個有主意的,你父親疼你,說是要讓你自己知曉——焰兒,對你的婚事,你可有什麼想法或是要求,盡可告訴娘,娘才好替你張羅。」
九焰吃了一驚,心中有些排斥,遂問,「娘怎麼忽然說起這個了?」
金氏點了點她的額頭,「怎麼是忽然?你今年已經及笄了,雖說咱們這樣的人家,很不必著急議親,多留幾年也是使得的,但畢竟要早作打算,免得好人家都被挑走了。你也別不好意思,有什麼只管告訴娘便是。」
她沒告訴女兒,其實已經有好幾位相熟的夫人向她暗示過,看中了焰兒了。不過她還要細細考察一番,再說也要丈夫首肯,女兒喜歡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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