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大婚

第92章 大婚

隔一日,朱祐樘便曉諭禮部,讓他們開始準備四月的帝后大婚。

皇家無私事,帝后大婚,也是國之重典,要做的準備工作,非常之多。

尤其是之前經歷了先帝大行,新帝登基等等一系列的典禮儀式,禮部根本沒有個喘氣的機會,這會兒又要開始忙帝后大婚,不免有些焦頭爛額。

於是便有大臣上書,奏請皇帝將婚期推遲。引經據典,洋洋洒洒幾千字,從皇室在民間的形象,說到帝后大婚的繁複禮儀,條理分明的闡述了此舉的必要性。

對此,朱祐樘只在朝堂上說了一句話,「成家立業,不成家,何以立業?」

在古人的認知當中,只有成婚之後,才算是「長大成人」,不再是嘴上沒毛的小孩子,可以立一番事業了。

縱觀以往各朝,新帝登基之後,如果還沒有娶妻,通常都會儘快冊立皇后,如此後宮有人掌管,而且皇帝也可以正式對朝政表達自己的意見。

至於那些年幼登基,由長輩輔政的小皇帝,更是要在大婚之後,方可親政。

原本如果沒有出這些事情的話,朝臣也會奏請皇帝,儘快立后,如此方才名正言順。

所以,現在這個情形,無非是有人欺他年幼,在背後使手段,想把自己的人送進宮,好方便掌控這個皇帝罷了。

朱祐樘看得清楚,卻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身為皇帝,他首先學到的就是,並不是所有的臣子都忠心耿耿,對大明沒有二心,一心輔佐自己。——事實上,絕大部分朝臣都沒有所謂的忠心。

維持朝堂平穩的,是利益。

皇帝的利益,大臣的利益,百姓的利益,如何平衡三者,讓政令上行下達,國家長治久安,便是皇帝要做的事情。

知道了這一點,他就更不會天真的認為,這些大臣是為了自己好,也絕對不能直接的把這一點揭露出來。

他要做的,就是用另外的利益來吸引住這些人的視線,然後他們就會在這件事情上鬆口。

畢竟送進宮一個皇后,未必就真的有用。如今住在慈寧宮的那位皇太后,就是最明顯的例子。沒有皇帝寵愛,就算有皇后之位,也什麼都不是。

朱祐樘的第一個動作,是裁撤傳奉官。

所謂傳奉官,是先帝朱見深創造出來的一個東西。朱見深沉迷煉丹之道,時常會召道士入宮為自己講道煉丹。而這些人,得寵的往往會被賜予官職。

正常而言,賜官的流程是吏部審查之後上報皇帝,皇帝將中旨發往內閣,在得到閣臣們的同意之後,由翰林學士草擬聖旨,蓋上內閣的章印,最後送回皇帝這裡,加蓋玉璽,然後才會發下聖旨。

至於低品官員,更是不必經過皇帝,直接由吏部進行任免。

但是傳奉官卻是不經由之前的程序,直接由皇帝發出中旨,任命官員。

對於朝廷來說,這樣的旨意,實際上是沒有法律效應的。

只不過皇帝身份特殊,金口玉言,他說要冊封某人為官,且又並非實職,只不過是個閑職,品階也不高,只是方便了這些人在御前走動而已。

所以內閣在抗議無效之後,考慮到這種事情對他們來說也沒什麼實際上的損失,便默認了。

——在內閣和皇帝之間,往往是你進我退,你退我進,保持著一個微妙的平衡。朱見深對於內閣的權柄並沒有什麼異議,而內閣便也縱容了他的某些行為。

但是傳奉官並不是真的沒有任何損失。最直接的影響就是,這個先例一開,皇帝在發現朝臣不可用的時候,往往會選擇用這樣的方式,給自己的心腹加官進爵,長此以往,跟朝臣分庭抗禮,陷入黨同伐異之中,徒增無所謂的損耗。

最重要的是,朱見深晚年越發荒廢政事,很多奏章披紅都是由司禮監進行的,而玉璽也由司禮監掌管。

也就是說,只要司禮監的人膽子夠大,自己寫一份「聖旨」,蓋上玉璽,那就可以隨便給人封官了。

這份權利一旦並非皇帝一人獨享,那造成的影響,就會非常惡劣。到時候內外交溝,皇室便再無威信可言。

而且這種風氣一旦瀰漫開來,那些寒窗苦讀的學子也會心生不忿,從而放棄苦讀,尋求晉身的捷徑。這種人多了,朝堂自然就糜爛了。

實際上,朱見深晚年,已經出現了這樣的現象了。只不過他很快就纏綿病榻,由皇太子監國。朱祐樘對此大家遏制,才沒有讓事情不可收拾。

從那時起就不斷有大臣上書,希望能夠廢除傳奉官。

對於傳奉官,朱祐樘也十分厭惡,這個時候,便毫不猶豫的將這件事丟出去做靶子了。

雖說這是朱見深留下來的東西,但畢竟不是政令,更像是皇帝的一種愛好,先帝喜歡,今上不喜歡,裁撤掉他們,沒有什麼不可以。

將朝臣們的注意力引向傳奉官,之後自然沒有人再對帝后大婚一事說什麼。

於是禮部便開始進行各種準備工作。在正式的成婚之前,還有三書六禮的程序要走。好在之前有英宗皇帝繼位后納后的先例在,各種禮儀都有定製,只要按照流程來走就行了,省了禮部不少事。

然而也有讓禮部非常發愁的事情。因為皇帝陛下表示,成婚當日,他將往親迎。

自漢以來,天子納后,皆遣使持節奉迎,並無親迎禮。

但是現在皇帝要親迎,並且說,「民間夫婦,皆為親迎。皇太子納妃,亦可往親迎,而朕獨遣使,不亦輕慢乎?」

在這種「小事」上,大臣們通常都不會同皇帝據理力爭。因為你不管什麼事情都爭的話,真的到了關鍵時刻,你再據理力爭,就顯不出這件事情的獨特了。

又不是所有大臣都敢於死諫的。通常來說,一般的小事他們都會按皇帝的心意來,這樣,到了真正的軍國重事上面,他們表示不同意的時候,皇帝才會重視。

並且現在退了一次,下一次自然就輪到皇帝退了。這種潛規則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大家心裡都明白。

於是禮部又匆忙定下了皇帝親迎禮。

總之這一個月大大小小的事情,幾乎將禮部官員忙得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總算沒有出什麼簍子。

新帝初登基時,正逢元旦,遂改元弘治。

弘治元年四月初五日,帝后大婚之期。

這一天朱祐樘起得很早。或者說他昨晚根本沒有睡。

他心裡有一種難以言表的興奮,讓他在床上輾轉大半個晚上,根本不願意閉上眼睛。

他要把焰兒娶回來了。從今往後,她會留在自己身邊,再也不能離開。

對朱祐樘來說,這是一件意義重大的事情,不管自己用多少心、多麼禮遇,都是應該的。因為他對九焰,與其說是愛情,不如說是那麼多年相依為命所形成的執念,那是他心中唯一仍舊柔軟的部分,他不願意,也不能夠失去。

他就這麼興奮的躺在床上,直到宮人過來請他起身更衣。

換上簇新的冕服,禮部也將各色禮物和最重要的雁準備妥當,內官監準備好帝后鹵簿鑾輿,陳於奉天門外。

朱祐樘登上天子鑾輿,朝臣隨往張家。張家門外早有準備好讓天子駐蹕之處,等待吉時。

至於九焰這邊,則要複雜得多。事先宮裡就派來了不少宮女和女官。她身邊的一應事務,便都由這些人接手。

朱祐樘還有睡覺的時間,她則是從前一晚便開始準備。沐浴、開臉、上妝、更衣,過程冗長而繁複。

吉時一到,朱祐樘被人引導著進入正廳,而九焰也要穿上禮部送來的九龍四鳳冠禕衣,到正廳接受冊封。

原本沒有皇帝親迎,這些事情都是使官來做,將皇后冊寶交給司禮監官員即可。但是現在,這些都是朱祐樘親自來做。

他神色肅穆,每一個動作都認真而謹慎,看向跪在地上聽旨受封的九焰的目光,更是十分專註。

朱祐樘忽然記起,很小的時候,那時他還住在冷宮之中,為了他的安全,紀氏只能講他交給安樂堂中的廢后吳氏撫養。

吳氏為他開蒙時,曾經教過他一首詩。

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

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

那時朱祐樘還小,並不能夠體會這首詩中所描繪的種種意境,他牢牢記住這句詩,是因為那一年,當寒冬過去,春回大地時,他親眼看到了,平日里枯寂冷清的冷宮之中,處處芳草,生機勃勃。

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

到今天,他好像又一次感覺到了那樣的情景。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帶上了光,讓人目眩神迷,心情愉悅。

受冊寶之後,九焰便要接受父母的訓導,然後拜別父母,出門登輿,跟朱祐樘一起返回皇宮,接受百官的朝拜。

這才是獨屬於皇后的尊榮,鑾輿從承天門入宮,百官著朝服列班迎皇后入宮,與帝王比肩。

之後便是類似民間洞房的流程,謁奉先殿,祭拜祖先,之後回到宮中,飲合巹酒,禮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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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妒(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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