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聽見唐小雨的聲音，米菲不可謂不驚訝，言語里也帶了出來：「小雨？你回來了？這麼晚了你們還在一起，你們同居了？小雨，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對於她話里的諷刺意味，唐小雨並不放在心上，反而順著說：「彼此彼此，菲姐一把年紀還能做出這樣的事，也是真人不露相。」

米菲最討厭人拿她的年紀說事，尤其是年輕小姑娘，不過她依舊十分平靜，甚至還笑著說：「顏謹呢？我找他有事，讓他接電話。」

唐小雨看向顏謹，顏謹含笑注視著她，那充滿愛意的眼神，真是看得人要溺死在裡面了。

唐小雨尷尬地別開頭，賭氣說：「他去洗澡了，你有什麼事和我說吧。」

顏謹嘴角笑意加深，還有點無可奈何稍帶喜不自勝地用手蒙住了眼睛。

這是什麼舉動，笑話他嗎？(﹁」﹁)

唐小雨不太高興，想要掛電話，可米菲這時卻說：「小雨，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找他是有正事兒。」

唐小雨才不信呢：「菲姐，你當我真傻啊，現在幾點了？你有什麼正事不能白天打電話？你急那五個小時嗎？」

米菲躺在酒店的床上，看著自己換好的內衣，鼻息間是令人迷戀的香水兒味道，可惜了。

「是啊，這件事太急了，我一分一刻都等不了，也許顏謹知道呢？」米菲惡劣地挑撥他們的關係，「小雨，失敗的女人會在出了問題時怪另一個女人，而聰明的女人，會找有問題的男人。」她說完就掛了電話，不給唐小雨詢問的機會。

小雨看著被掛斷的電話，伸手遞給顏謹：「給你。」

顏謹放下手，溫柔地看著她，接過手機扔到一邊，問：「信了？」

唐小雨看看他，嘆了口氣，搖頭。

「那怎麼不高興？」

他低沉地問，表情很平靜，看上去並不著急，不像是心裡有鬼的樣子，可事實是，到了他這個段數，就算真的有鬼臉上也不會有一丁點破綻。

唐小雨又嘆了口氣，這次嘆氣聲更大了，顏謹根本無法忽視。

「我們去後座。」

他話落下車，到副駕駛幫她拉開車門，她不明所以，但還是順從，顏謹順便把她的行李搬到了後備箱。

「誒——不用麻煩了，我一會就回家了，這個時間也沒人來偷東西。」唐小雨阻撓。

顏謹不由分說地蓋下後備箱的蓋子，從另一邊上了車後座，伸開胳膊說：「來。」

唐小雨迷茫地看著他。

對於這麼遲鈍的她，他只好更主動一些。

顏謹朝她坐近了一點，有力的手臂攬住她的肩膀，將她的頭按在自己肩膀上，柔和的、性感的、磁性的聲線，每次開口都讓聽他說話的人受到極大自我挑戰。

誘惑。

「你走的這幾天，她總是打我電話，所以我把她拉黑了。她今天又打來，雖然換了號碼，但我也猜到了，否則你以為我為什麼不接？」他語調優柔極了，聽得她心裡發癢，「而且，不是讓你聽了嗎？還不相信我？」

唐小雨側身雙臂摟住他的腰，聞著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嘟囔道：「誰讓你以前那麼多風流韻事，現在就算你說實話，我也不太放心。」

「不放心我是不是真的學好了？」他捏捏她的耳朵。

唐小雨把臉在他懷裡蹭了蹭：「不是。」

「哦？」

「哎！我是嫌棄自己，怕自己讓你後悔為了我放棄那麼大一片森林！」

她坐直身子，誇張地比了一個特別大的圓，顏謹看著，彎起眸子，笑得也沒誰了。

唐小雨捂住眼睛：「你別這麼對著我笑。」

「為什麼？」他湊過來繼續笑。

唐小雨笑著躲開：「哎呀，走開啦。」

「怎麼了？你不喜歡我對你笑？」他又湊過來。

唐小雨仰頭看著車頂，嘴角揚著大大的微笑，無可奈何道：「好了好了我投降，你這笑容最起碼四個加號，我要被甜死了！」

顏謹一伸手摟住她的腰，獻上一個久別重逢的吻。

本以為，如此直接地與米菲對話后，她會放棄自己那些不好的心思。

可沒想到的是，她不過平靜了幾天，便再次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

十月末，江城正式進入秋天，人們都穿起了毛衣，王彩的專訪也即將開始。

唐小雨忙活了一天，好不容易得閑，從洗手間出來朝顏謹的辦公室走，想見見他，可走了沒多久就瞧見和部長一起走來的米菲。

米菲也看見了她，淡淡地掃過她的衣著，點了一下頭。

唐小雨沒什麼表情地側身讓路，只對部長說：「部長好。」

秦部長是位女權主義者，非常欣賞事業型女性，尤其是米菲這樣三十多歲還沒結婚的「獨身主義者」。她是小雨的大領導，對她與顏謹的事也知道點，——辦法，他們從有了關聯再到在一起都實在太高調了，她想不知道都難。

「小唐要去哪？」秦部長隨口問。

唐小雨沒敢說實話：「剛上了個洗手間，正要回去。」

秦部長點頭，準備離開，但米菲好死不死地說：「回去？咦，這好像是去演播室那邊的方向，唐記者走錯路了吧。」

秦部長停下腳步，聰明人顯然不用別人多廢話，一點就明。

嗯哼？上班開小差？

唐小雨木著臉說：「沒，吳姐讓我去那邊送一篇稿子，我拐個彎就回去。」

米菲意味深長地笑道：「是嗎？那你怎麼空著手？我看……」

她還沒說完，一個突兀的男聲便響了起來。

「小雨，剛才碰到吳姐，她讓我把這個給你，說你忘記帶了。」

三人一齊看去，竟然是顏謹。

顏謹走過來，手裡拿著一個u盤，他隨和地笑著說：「秦部長也在啊，剛才去和李記商量直播的細節，恰好遇見吳記者，她說小唐出來太著急了，忘記帶u盤，我順便給捎來了。」

唐小雨順著台階下來：「看我，記性太差了。」她一頭黑線地接過來，「我先給陳導播送去。」

顏謹點頭：「去吧。」

秦部長自然不會拒絕，米菲看著她的背影，把視線轉到顏謹身上：「顏主播來得可真及時。」她顯然話裡有話。

顏謹卻好像聽不出來一樣，露出十分客氣的笑容：「哪裡，直播快開始了，我先離開了。」

秦部長頷首道：「去吧。」

顏謹轉身離開，剛走幾步忽然又轉回了頭，看著米菲疑惑道：「這是米記者？」

米菲有點不自然了：「你沒認出我？」

顏謹詫異道：「真抱歉，剛才沒認出來，怎麼幾天不見，米記者的臉腫得這麼大了？」

這是變著法說她臉大啊？米菲表情古怪地說：「是嗎？」

顏謹露出思忖的表情：「嗯，還好你只是記者，上鏡難看也沒人怪罪你，不過照現在這個趨勢，整個屏幕只剩下你的臉，觀眾也不用看新聞了。」

秦部長皺眉：「顏謹，怎麼說話呢。」

顏謹淺淺一笑。

啪啪啪，好像聽見了打臉打腫的聲音。

米菲到底是有點段數，明明隱忍著怒火，卻還是和顏悅色道：「秦部長不必在意，顏主播就是開玩笑。不如這樣，秦部長晚上和我一起吃飯，顏主播也來吧，咱們聚一聚，秦部長覺得呢？」

秦部長有點皺眉：「顏謹過來？他不是我們部門的。」

新聞記者部的部長，自然跟顏謹那邊搭不上什麼話，倒是米菲已經給自己想好託詞：「大家都是同事嘛，反正我快要過來工作了，熟悉一下也好。」

她笑得陽光燦爛，顏謹就有點笑不出來了。

米非要到江城衛視工作？這件事他怎麼不知道？看來，她是直接和秦部長這邊聯繫的，李記也應該還沒得到消息。

離開之後，顏謹先去上了節目，因為米菲這件事，他有些心不在焉，但節目效果還可以，大家也沒看出他的心事。

臨近下班時，秦部長撥打顏謹的電話，顏謹沒接，裝作忘記。

他走到停車場，開車去電視台門口，等了幾分鐘，唐小雨便一陣風似的跑了出來，繞到副駕駛開了門上車，喘著氣說：「久等了！」

顏謹發動車子離開，車窗開著，外面的人可以看見裡面坐著誰，這一幕不僅被同事們瞧見，更被等在附近的米菲瞧見了。

她點了根煙，紅唇開合，吐出煙霧，似笑非笑地看著那樣車子離開，自語道：「我倒要看看，你們能恩愛到什麼時候。」

今晚顏謹說要帶小雨去吃西餐，小雨特地穿了件比較上檔次的裙子，唯一的缺點就是胸口開得有點低。

顏謹不止一次側面去看她胸口的位置，等紅綠燈時，車子停下來，他又看了一眼。

她在看手機，並沒發覺，他遲疑半晌，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這條裙子不適合你。」

他的聲音帶點沙啞，配上車子里播放的鋼琴曲，有點高雅里又帶著點性感的矛盾味道。

唐小雨抬起頭，納悶道：「是嗎？哪裡不合適？」

他直截了當道：「胸口開得太低。」

唐小雨低頭一看，立刻把裙子拉起來，紅著臉說：「下流！」

顏謹只是笑，但不說話。

綠燈亮起，他們繼續前行，車子朝轉進一條小路，走這裡不怎麼堵車，就是道有點窄。

拐彎時，遇見一個騎自行車的阿姨，年紀在五六十歲的樣子，車子騎得慢吞吞，顏謹安靜並且耐心地開車在後面跟著，臉上不帶一點不悅。

唐小雨看著，捧心道：「顏主播，你太有修養了。」

顏謹側頭看了她一眼：「怎麼？」

唐小雨指了一下前面說：「我特備佩服那種前有慢吞吞的人堵著，但他一直安靜跟在後面，一點都不生氣、不按喇叭的司機。」

「是嗎？」顏謹挑了挑眉。

「是啊。」唐小雨捧著臉，一雙眼睛都要變成紅心了，「太紳士了。」

顏謹：「哦。」

「哦？」她睜大眼，感動呢，羞澀呢，去哪裡了？

顏謹：「其實……」

「其實？」

「其實我不是有修養。」

「不是？」

「我只是怕她被我的喇叭聲嚇到，倒在車前面訛詐我。」

「……哦。」

西餐廳。

傳說中的燭光晚餐，有美食、美酒，還有人拉小提琴。

一切都像小說和韓劇里的那樣，夢幻極了。

唐小雨：「我還沒喝酒，但好像已經醉了。」她托著腮，微醺。

顏謹一身筆挺的西裝，即便是在各種小資人士聚集的西餐廳里，他依然光彩奪目到無人可以比擬。他端起酒杯淺淺抿了一口，斯文極了。

哦，對了，他今天在食指上戴了一枚戒指，十分內斂的款式，而所戴的位置表示——已有情人。

唐小雨感覺自己變成了一條魚，正在冒泡泡。

顏謹說：「如果你喜歡，我可以每天帶你去一家西餐廳，直到我們吃遍江城所有的西餐廳。」

這對吃貨而言，簡直是太可貴的諾言，但是……

「那多貴啊，太浪費了，我還是覺得我爸做的飯好吃。」她簡直太賢惠了。

顏謹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和你一起，做什麼都是偷來的，怎麼會是浪費。」

幸福的日子對他來說真的就好像偷來的，哪裡能說是浪費？

唐小雨看著他，有點不太清楚他話里的深意，他淡淡地轉開話題：「今天早上你是要去找我嗎？」

「在台里的時候？」她尷尬症發作，捂住半張臉說，「呃，是的。」

顏謹似笑非笑：「如果我沒出現，你要怎麼圓謊？」

唐小雨捂住整張臉：「不圓。」

顏謹：「可以把臉露出來嗎，那麼好看的臉，我每分每秒鐘都想看見它。」

「拒絕。」

「好吧。」

「……」

片刻。

「你知道今天米菲來台里做什麼嗎？」唐小雨露出一雙眼睛問。

顏謹微垂眼瞼，也沒隱瞞：「她要調到江城衛視工作，很大可能會到你們部門，以她的成就，恐怕李記都要讓她三分。」

唐小雨瞪大眼睛：「什麼？！她要來江城衛視？還和我一個部門？」

簡直要炸了。

真的要炸了。

何止她要炸，劉思劉記者先炸了。

今晚，因為顏謹失約，秦部長臨時在路邊抓了路過的劉思來陪酒。

三個女人一起吃飯，在得知米菲要來之後，劉思是極儘可能的抱大腿。

米菲對她也算和藹，這讓劉思很高興，晚上回去抱著枕頭在床上跳了一圈才睡覺，第二天就被樓下給投訴了。

不過沒關係，她依然很高興，既然跟著溫記者現在吃不到什麼甜頭了，那她以後就換個人跟，正好米菲剛調過來，肯定需要朋友和助手，真是天助她也。

只是，米菲似乎是唐小雨關係不錯，搞不好會對她善待有加，那她又要喝西北風了。

第二天上班，劉思十分憂慮，但等米菲來了，她就徹底放了心。

「給大家介紹一下。」秦部長站在米菲身邊笑道，「哦，可能也不需要介紹，大家應該都認識了吧，大名鼎鼎的米菲，米記者。」

李主任看著米菲，似乎不怎麼高興，唐小雨就更不高興了，她站在杭娜後面，面無表情鼓著掌。

米菲謝過部長，上前做了自我介紹，自信陽光的美麗模樣讓男同事們都很欣賞，女同事嘛，大多和唐小雨以前一樣，抱有崇拜心理。

介紹完了秦部長就離開了，所有人都回了座位，唐小雨也要坐下，可還沒真正坐下呢，米菲就說：「對了，我想問一下王彩專訪的新聞稿是誰寫的？裡面有幾處不夠全面，我希望可以跟她溝通一下。」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播新聞的時候電視上都標著呢，江城衛視實習記者唐小雨。

唐小雨轉過身說：「是我，怎麼了？」

米菲笑吟吟說：「是小雨呀，也沒什麼，就是幾處小問題，我跟你說下，你改改。」

她抬腳去她的辦公室，唐小雨跟在後面。

杭娜已經知道她們那點事兒了，憂心忡忡地看著她的背影，溫子濯低聲說：「你擔心？」

杭娜白了他一眼：「不關你事。」

米菲回眸，發現這一幕，若有所思。

從進辦公室到出來，不過五分鐘時間，但得到的結果卻是……

「全部重寫？！」杭娜吃驚，「她不是說只有幾處嗎？！」

唐小雨冷著臉：「她說的其實是『致命』的幾處，說什麼我整篇報道用詞不和諧，太極端，讓我把稿子不要寫得那麼犀利，柔和一點。」

「這個小婊……」她要說髒話，吳靜捂住了她的嘴。

「不想活了？」吳靜瞪著她。

杭娜憤憤不滿，但還是閉嘴了，倒不是怕米菲，而是不想給唐小雨再惹麻煩。

唐小雨輕哼一聲，安撫她說：「別擔心娜娜，我沒那麼弱。」她坐下，壓低聲音，「她別想把我搓圓捏扁，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呢，真拿豆包不當乾糧？」

米菲透過百葉窗看到這一幕，嘴角笑意加深。

她倒是聽不見唐小雨的碎碎念，不然肯定會大吃一驚，在她看來那麼弱小的小女孩，居然敢說出那樣的豪言壯語？太可笑了。

她拿出手機，發了條簡訊給顏謹，又是新號碼。

顏謹在辦公室，聽到手機響就看過去，上面是陌生號碼發來的簡訊。

【要是不想你的小女友受傷害，晚上到麗景酒店1406找我。】

顏謹眼前浮現出十年前同學那句話——「郁風，米學姐讓你下課之後到東學樓小課室找她。」

顏謹面無表情地將面前的文件揉成廢紙團扔到垃圾桶里，一張又一張。

舒曼看怪物一樣看著他：「顏謹，你幹什麼呢？剛列印的文件，你看完了？」

顏謹挑眉勾唇，笑得有些邪氣：「再打一份就是了，減壓方式而已，你要試試嗎？」

舒曼渾身一激靈，有點嚇到，獃獃地看著他。

顏謹換了一副和藹可親的表情：「你慢慢消化，我再去列印一份。」

他起身離開，轉身後滿臉的笑容瞬間蕩然無存，他沒列印什麼文件，而是直接出了辦公室，直奔停車場，卻不是找他的車子，而是七轉八轉，走到了米菲的紅色跑車旁邊。

他來到車前面，高挑的黑色身影在那站了一會，從西裝里側口呆取出一張摺疊的白紙，夾在了雨刷和車玻璃的縫隙里。

做完這一切，他轉身就走，不停留片刻。

保安室里的保安，接了個電話后將剛才那段地下停車場的視頻刪除。

中午。

米菲下班離開，來到停車場，看到雨刷上摺疊的白紙便拿下來隨意地看了看，原以為是小廣告，可看到裡面的內容，她表情瞬間就變了。

紙上也沒寫什麼，只是複印了一張照片，是照片上的畫面震驚了她。

她慌張地四處查看，沒發現任何可疑的人，她明顯做賊心虛，上車之後又看了看紙上的照片，表情恍惚。

白紙上印的也不是什麼別的，就是當年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學生們拿郁風惡作劇時拍下的畫面，滿桌子的死魚，郁風被人強迫坐在死魚上，因為畫面是黑白的，看不出血的顏色，震撼減少許多，但她仍記得那場面。

那雖然不是她授意的，她事先也不知情，可那件事她至今仍然無法忘懷。

那次做得太過分了。

可是，也不要怪她，誰讓他總是不聽話呢。

只是……這些照片只有當年那些同學才有，怎麼會出現這，還是複印件？

有人放在這裡故意給她看，肯定有惡意，雖說這張照片只是郁風被惡作劇，她並沒出境，可裡面也有兩個女生曾說過被郁風跟蹤……即便已經過去十年，所有記憶都已經淡了，郁風也遠走國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但看到這些，她還是心中緊張不安。

心裡有鬼，到底是無法做到坦蕩平靜。

「到底是誰放在這裡的？！」米菲焦躁地捶了一下方向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