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幻境
因為有刃的存在,蘇楠睡得並不踏實。
不,應該說,她根本就是連她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
而後便是接踵而來的噩夢。她夢見她被刃烤熟了端上餐桌;而後畫風一轉她似乎又回到了前世,被一群喪屍圍著撕成了碎片……
「!!」
但是夢境中的驚嚇都沒有現實可怕,頂著一身冷汗從噩夢中掙扎脫身的蘇楠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便目瞪口呆的發現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躺到了副駕,而更讓她完全沒想到的是,外面的天已經徹底亮了,而她們,正在繼續趕路的途中。
說好的晚上有異常狀況呢?!
「怎麼了?」刃被蘇楠這副見到鬼的表情給逗樂了:「看你的表情,好像是睡得不夠好嘛!」
「沒什麼。」緩過神來的蘇楠輕輕的嘆了口氣,想到自己剛剛又在夢中經歷了一次的前世,突然就覺得身邊的刃也沒那麼可怕了——至少被他吃掉總好過被一群喪屍分屍來得好吧。
兩害相較取其輕嘛!
「是不是做噩夢了?」坐在身邊的罪魁禍首顯然並沒有去留意此時蘇楠在想些什麼,而是語調愉悅的和她繼續聊天來表現他的關心:「夢到什麼了?」
「夢到……」蘇楠捧著打開的水瓶送到嘴邊卻忽然發現好像有哪裡不對,一抬頭,原本已經轉亮的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成了墨黑一片,她微微一皺眉,猛然回頭瞪著身邊正在開車的刃:「你不是刃,你是誰?!」
「呀,居然被發現了!」開車的『刃』雖然嘴裡是說著驚訝的語調,臉上卻沒有半分驚訝的表情,他仍舊平靜的開著車,對身邊一臉戒備的蘇楠低聲道:「不過就算是你發現了,又能……」
男人的話沒來的及說完,蘇楠的匕首已經貼著他的面頰扎到了一旁的車玻璃上,若不是他閃得快,這一刀必然命中的是他的咽喉。
「其實,我們現在根本就還是處在宿營地吧!」蘇楠冷笑著反手打開身畔的車門,也不管外面究竟是什麼狀況,一咬牙便撞了出去。
她其實也是在賭。
賭眼前的一切,不過是身畔這傢伙製造出來的,還不夠完整的幻境。因為沒有哪一處的現實,能夠做到正前方是白天,而兩邊是黑夜的。
「居然,跳下去了!」男人一腳踩下急剎車,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雖然勇氣可嘉,不過……」
……
不過是從一個幻境跳到另一個幻境罷了!
蘇楠被擠在慌張尖叫四散奔逃的人群中,一臉茫然的被媽媽拽著往前跑。
果然又是這個!
她想要掙脫,可是媽媽的手勁卻出乎她意料的大,她被扯來扯去,最終還是被攔在了運輸車前。
「楠楠,車上坐不下了。」繼父這樣說,卻還是將一旁的侄女往上托;
「楠楠,你要體諒媽媽……」母親這樣說著,卻至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垃圾,反正你已經那麼髒了,活著有什麼用?」
「我才沒有那樣的姐姐,要不是她,別人會那麼笑話我?」
……
「你們,誰也別想走!」看著已經發動即將開出的汽車,還有身後潮水一般涌過來的喪屍,蘇楠默默的掏出了唐刀,幾乎不等車上的人們有所反應,她整個人已如同離鉉的箭一樣三兩步便衝到了駕駛室旁,還不等裡面的人反應,她的刀已經將駕駛員和副駕上坐著的傢伙刺了個對穿。
失控的汽車帶著車上人的尖叫,七拐八彎的撞向了路邊的建築,而後毫無懸念的趴窩了。
「就算死,你們也得給我陪葬!」蘇楠忽然笑起來,回頭看著眼前得場景逐漸淡化,最終消散不見,她又回到了封閉的,行進中的汽車裡。
「……」
「哈嘍!」開車的男人回頭開心的和她打招呼:「雖然被你連續看穿兩次,不過我還是蠻開心的。」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已經嘗試過一次的蘇楠自然不會傻到再繼續打開車門往下跳,她一臉戒備的看著身邊這個看起來溫和無害事實上卻隨時有可能要她性命的傢伙。
「東西?,我是人,和你一樣的異能者。」男人一臉正色的糾正蘇楠,不過看到蘇楠一臉不信不由得又有些生氣:「怎麼,不像嗎?」
「哪裡像了?」蘇楠冷笑,幾乎是不加思索的就去搶他的方向盤:「就算看起來是人,也改變不了你底子里是畜生的事實!」
蘇楠這種明顯帶著同歸於盡想法的行為很大程度上還是打亂了身邊這個傢伙的步驟,他之前所遇到的每一個經過的目標,無一不是淪陷在其本身的回憶與恐懼所凝聚的噩夢裡無法自拔,而只有這個女人……
車子在兩個人的爭搶中已經完全失控,直接衝進了路邊的黑幕,蘇楠只感覺到一陣激烈的碰撞,而後便失去了知覺……
刃盯著懷裡雙目緊閉,表情痛苦掙扎的蘇楠,頭一次體會到了什麼是無能為力的挫敗感。
他第一時間發現那個偷偷潛入過來的家裡,可是仍舊還是晚了一步。雖然是殺掉了那傢伙的本體,可是卻並沒有消除掉那傢伙過來時帶來的負面影響。
那是一隻三階異能的貓,從它身體里得到的晶核來看,它已經是即將突破三階進入四階的巔峰階段。擁有侵蝕人心並且能夠操縱幻境之力的它,輕而易舉的就將整個休息區里的人類送進了對他們來說最為恐怖的夢魘。
他可以殺掉製造夢魘的本體,但是卻沒有辦法讓那些人走出她們自己的噩夢。
除非……
蘇楠不知道她究竟昏迷了多久,不過等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竟然聽到的是震耳欲聾的音樂聲。
這裡是!!
「小楠,你準備好了沒,客人們一會兒該要生氣了!」緊閉的房門打開,馥雅探頭進來,見她仍舊是一臉素麵朝天的模樣不由得著急了,慌慌張張的從門口跑進來拽著她就往一旁的梳妝台邊推:「快點快點,不然先生要是生氣起來,咱們可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好啦,到這裡來的,誰是自願的呢。不過既然來了,就是命……」
……
這是她剛剛進入火玫瑰的時候吧。
蘇楠盯著鏡子里似乎還是剛剛哭過的自己,那時候自己的軟弱,愚蠢,自以為是的沉浸在她自己編織的被親情和關心環繞的幸福幻想里……
其實她的一切付出,在那些人看來,根本就是理所當然的;那些犧牲不僅不值一提,甚至還是她們的恥辱。
真是可笑。
蘇楠沒有回應馥雅在一旁的喋喋不休,而是開始很認真的思考一個問題——如果這裡是將她過去的記憶呈現出來的幻境的話,那麼出口會在哪裡呢?
第一次在車裡發現異常;第二次她被拋棄;而後是現在的火玫瑰……
原來如此。
蘇楠忽然笑起來,這個幻境的結,竟然是這樣的。
一切都與她有關,那麼只要她消失,這個幻境自然就會土崩瓦解;可是,這也僅僅只是目前的一個猜測;就像是一場豪賭,如果贏了,應該就能離開這裡;而如果輸了,那麼後果大約並不會太好。
這真是一場高深莫測的局。
伸手拿起梳妝台上的剃刀,鋒利的刀鋒在不算明亮的光線下,因為蘇楠手上的動作而反射出幽幽的寒光。就算是覺察到這一切是幻覺,可是又有誰真的可以做到拿刀自己去抹自己的脖子?
不過這樣沒完沒了的重複去看過去的自己,還是讓她神煩。
蘇楠的動作非常快,身後幫她整理頭髮的馥雅甚至連尖叫都沒來得及發出,蘇楠手裡的刀刃已經毫不遲疑的抹上了她的頸項……
與其一次又一次的去重複過去的失敗,她不如乾脆一些自我了斷來得開心!
「啊!」劇痛讓蘇楠有一剎那的恍惚,不過很快就感受到黑暗中拉扯她的力量鬆懈了不少,她迅速抓住機會,用力的睜開了雙眼,騰的一下坐起了身。
依舊是密閉的車廂內,除了差點躲閃不及與她撞個正著此時正瞪著眼盯著她瞧的刃,好像別的地方都很正常的樣子。
「你……」蘇楠的詢問和手上的動作保持著絕對一致,幾乎沒有任何遲疑的,手中的匕首便朝著看起來毫無準備的刃脖子上招呼了過去:「是誰?!」
刃看著蘇楠的匕首近到眼前,卻壓根就沒有做任何閃避動作,原本看起來鋒利無比的匕首此刻就像是沒有任何殺傷力一般,別說是割開刃的頸項,就連破開一點兒皮都沒法辦到,他面無表情的抬手將匕首從蘇楠的手裡抽出來就著從半開的車窗扔了出去:「你這睡了一覺,看起來是長本事了呀!」
刃的反應讓蘇楠稍稍鬆了口氣,她又仔細打量了一下周圍,特別是車外的場景之後,才完全放下心來——她看起來是賭贏了,終於讓她從那個該死的幻境中出來了!
「抱歉,你可以當我是在夢遊,或者是噩夢轉清醒前的條件反射。」蘇楠小心的往後挪了挪,空出了一點其實並沒有什麼卵用的安全距離,方才抬頭看著正在審視她的刃,露出微笑,然後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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