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狩獵(一)
變故發生的太快,就連離胡鋒最近的白浩都沒能反應過來,只看到胡鋒整個人隨著一道黑影,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便消失在了濃密的霧氣中。
「胡鋒!」
宋慈甩了手裡才抽了一半的煙,正要循著地上的血跡往前追,卻被身後白浩強硬的拽住了胳膊:「宋哥,已經來不及了。」
只看地上的血跡便已經能猜到胡鋒此時的結局,白浩並沒有過多的遲疑和解釋,在攔下了宋慈之後便蹲下身接替了胡鋒的活計,三下兩下便換好了車胎,回頭招呼道:「上車,我們趕緊離開這裡。」
就算剛剛帶走胡鋒的那個怪物沒有同夥,只看胡鋒殘留在地上的血漬,也逃不過嗅覺超過常人數倍的異獸們;只怕不過多久,那些藏在濃霧中的傢伙們便會蜂擁而至。
才剛剛進入城區便損失了一個同伴,這讓整個團隊都顯得沉寂異常,除了宋慈時不時會在對講機里詢問一下情況之外,便再沒有其他人說話了。
「蘇楠,這次的任務,你們怎麼看?」
沒什麼徵兆的,宋慈的聲音突然響起在了對講機里。
按照宋慈平時的性子習慣,雖然對他們一直是禮遇有加親切自然,但是涉及到行動的事情,他鮮少會主動過來找她們協商。這種態度,蘇楠記得刃還給了個相當貼切的評價,叫——
高冷的拒絕。
現在,他會主動開口詢問她的意見,這大概也說明,此時的他,已經被逼到絕境了吧。
蘇楠下意識的回頭去看刃,卻發現他此刻也不知是故意還是其他,注意力竟全在車上,連施捨給她一個眼神的想法都沒有。
看來這又是打算甩包袱了。
嘆了口氣,蘇楠抬手拿起了身前的對講機,想了想,才開口道:「宋隊長,其實從我們在安全區門口見面出發的那天開始,不管大家心裡如何想,我們其實都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抱歉,確實在之前的有些事情,我是沒有與二位商討。」宋慈並不蠢,蘇楠這一開口,他便明白了她其中的深意,十分乾脆利落的便開口承認了下來:「不過如今話既然已經說開,我誠心期望能夠與二位合作,就算是不能完成任務,至少也不能不明不白的葬送在這裡。」
「宋隊長,你不用威脅我們。」宋慈的話帶著明顯的威脅,大概就是沒了他們,只憑蘇楠兩個人也無法成功的離開這裡;如果換了旁人,大概也就認了,可偏偏刃卻是個從來就不知道『忍』字該如何寫的人,他冷哼了一聲,帶著幾分輕蔑毫不客氣的開口道:「如果你不信,大可以帶著你的人離開先走,對我們而言,你們不過是宋清河送過來的眼線和拖累,有沒有你們,對我們其實並沒有任何影響。」
這話輕視得露骨,按照慣常此時對講機里早就該開罵了;可難得的是,刃的話音都消散快四五分鐘了,對講機里仍舊是沉默一片。
果然是大浪淘沙,留下來的都是精英啊。
蘇楠在心裡感慨,卻也總算是等來了宋慈的迴音:「刃先生誤會了,我們一起也度過了這麼多天,多少也算是相處一場的緣分;所以才希望我們可以一起互相幫助,共度眼前的困境。」
這話說得漂亮。能忍旁人所不能忍,這宋慈倒也算是個人物。
蘇楠暗暗點頭,也決定不再繼續在這些瑣事上糾結了,在沉默了片刻之後,才開口道:「不知道剛剛進城的時候,宋隊長有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對呢?」
「不對?」宋慈沉吟了一下,才斟酌著開口道:「說起來,我們進城之前天氣還是挺好的,但一進到城市裡,越往前走,這霧氣倒是越濃了。」
「我們這一路上,哪怕是靠近安全區被來來往往的倖存者們清理了一遍又一遍的小鎮,都還是會遇到一些零散的落單的怪物和喪屍;可是這裡,除了剛剛抓走胡鋒的那道黑影,簡直就是清凈得不像話。」蘇楠接著宋慈的話繼續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打從一進這城裡,我便總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暗中盯著我們,越往城中心進,這感覺便越發的明顯。」
「蘇楠,你這麼一提我倒也有這感覺。」坐在後面車上的何敏突然插了一句進來:「我的精神力有限,並不能感覺到太遠的範圍,但是,但是這種感覺卻是不會錯的。」
「這麼說來,這城裡一切詭異的狀態,和這散不開的濃霧有關?」宋慈聽著蘇楠和何敏一唱一和,大概也知道了她們想要表達的意思,回頭看了一眼坐在後座上悶著頭一言不發的吳楠:「剛剛她們的話你也都聽到了,如果你再一語不發,那……」
「那就把他從車上扔下去!」一直悶聲開車的白浩突然插話打斷了宋慈的勸哄,聲音中帶著的戾氣隔著對講機,讓與他們不同車的蘇楠都覺得有些沒料到。
「宋慈與白浩看起來也不是第一天打這樣的配合了。」刃聽著對講機里傳來的斷斷續續的勸哄威逼,忍不住哼了一聲,毫不掩飾他對這種行為的鄙視:「不過很明顯,這個吳楠並不太吃這套。」
好不容易逃出地獄的他卻再次被強行拖了回來,要說他心裡沒有怨恨,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之前的遭遇讓他對能夠逃出這個城市已經沒有了任何期望,他如今滿心只剩下絕望,對將他重新帶入這地獄的人自然是越發的恨之入骨,巴著他們早死早解脫還來不及呢,怎麼會給他們提供有用的消息?
「嘿嘿,反正都是死,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好了。」宋慈的苦苦相勸,卻只換來了吳楠的冷笑,他沙啞的嗓音配著沙沙的對講機雜聲,在安靜的車廂內顯得越發的滲人。
「按照車速,我們應該已經快要穿過城市了才對,為什麼……」開著車的顧霖大約是因為害怕,聲音有些發顫:「為什麼這麼久了,還感覺這路像是沒有盡頭一樣呢?」
又是這種鬼打牆一般的精神力干預!
蘇楠有些煩躁的看著前面宋慈他們的車又停了下來,回頭拽了拽刃的衣袖:「你昨天,到底從那個人身上知道了什麼啊!」
「怎麼,才這麼會兒就沉不住氣了?」刃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敲著方向盤,似笑非笑的看了蘇楠一眼:「不過告訴你也沒關係,那個傢伙其實不是故作深沉,而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啥?!」雖然已經想到了會有這個可能,但真的得到了肯定還是讓蘇楠有些難以接受:「他之前不是和他帶領的二十多個人一起在這城裡呆了五六天嗎?」
「哈,要是真的有所收穫和發現,如今會死的只剩下他一個?」刃一臉『你是不是傻』的表情瞟了一眼蘇楠:「這麼多天,他就忙著慌不擇路的逃命了,哪裡有功夫去研究其他?」
「不應該啊,既然一起的二十多個人都逃不掉,那他……」蘇楠微微一愣,腦海中突然浮現的念頭讓她的臉色有些發白:「難,難道,他是被這城裡的東西故意放,放出去的誘餌?」
「不錯,總算是有些長進了。」刃笑出聲,輕輕的點了點頭:「那兩個人,不過是這城市的佔領者放出的餌料罷了。」
「其實就算是沒有他們,就守著前往糧食儲備倉庫的必經之路,也夠這傢伙吃個爽了。」蘇楠攤手:「可話又說回來了,這兩個逃出來的傢伙都被嚇破了膽,有誰會知道了城裡有危險,還不要命的往裡頭沖呢?」
如果不是因為糧食儲備倉庫,她是絕對不會在知道這城市有危險還往裡進的;雖然說一座在末世之後沒有被旁人打擾過的城市代表的便是資源,可是再多的資源,也沒有自個兒的性命重要啊!
「你剛剛不是問我,這裡頭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嗎?」刃並沒有回應蘇楠的吐槽,而是不動聲色的岔開了話題:「其實這種生物,我在很久之前是見過的。」
「咦?」蘇楠沒忍住心底的吃驚,雖然抬手掩口的動作很快,卻還是沒有完全擋住她發出的聲音,難免有些不好意思的去瞟刃,在看到他並沒有流露出不滿的情緒后,才偷偷鬆了口氣,繼續等刃往下說。
「不過我遇到的傢伙,可比眼前這剛剛才開始成長的,要厲害得多。」刃往後靠上椅背,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隨後轉身湊過來蘇楠這邊,饒有興緻的接著開口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你來回答我一個問題如何?」
「什麼?」蘇楠有些不解。
刃伸手拿過還握在蘇楠手裡的對講機,隨手甩在了一旁,而後看著還在思索中的蘇楠,有些等不及的伸手在她眼前拍了拍:「想想看,在你的認知里,什麼動物最為貪婪呢?」
「貪婪?」這個問題徹底把蘇楠弄懵了,她愣愣的看著刃,想了許久才開口道:「狼?」
「再想!」刃的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抬手敲了一下蘇楠的頭頂:「有什麼東西,捕到獵物之後都是整吞的?」
「整,整吞?」蘇楠傻傻的盯著刃看了好一會兒,才有些不確定的試探著開口道:「是,蛇?」
「控制這座城市的,是一條變異蟒。」刃沒有再賣關子,輕聲開口道:「從末世爆發到現在,這座城市裡的無論是倖存的人類,還是其他的生物,幾乎都已經被它吞噬殆盡了。」
「而這會讓人迷失在其中的濃霧,也並不是所謂的精神力,而是那條巨蟒噴出了的毒氣,雖然不會致人死命,但是卻有制幻的作用,但凡進入其中吸入這迷霧的人,也就只能去任由那條巨蟒擺布了。」刃一口氣解釋完的同時,宋慈他們前面的車輛也終於緩緩的開動了。
「別那麼沮喪的垂著頭嘛!」刃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回頭安慰垂著頭還在消化這信息的蘇楠:「要知道我之前遇到的,這傢伙的同類,所噴出的毒物可是具有腐蝕功效的,像你這樣的人類,不出十秒,就會被化成一灘膿血,消失得無影無蹤!」
「好吧,那麼眼前這個相對來說算得上幸運的傢伙,我們要如何才能找到它?」蘇楠的嘴角抽了抽,這到底是安慰還是變相的恐嚇啊!
刃話里的意思已經很明確——如果要脫離眼前這場困境,那麼找到那條巨蟒並且除掉他,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可是那傢伙躲在濃霧的深處,根本就一點兒找到它的線索都沒有。
「對於一個獵人來說,其實最大的樂趣並不是獵物本身,而是……」刃頓了頓,才又繼續說道:「狩獵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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