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華府公子
「公子,公子,馬車已在府外候著了,老爺叫你快些起床!」一個十五歲的男孩跑了進來,瘦骨嶙峋,通紅的鼻子,長著一張還算秀氣的臉蛋。
「知道了,嚷什麼,嚷什麼!」聽了那男孩叫喚,房內一個肥胖的青年一腳踹開被褥,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肥肉,整隻臉頓時皺了起來。
他叫華安,今年十九歲,來自後世,一個月前做夢自己抽獎抽中穿越公司的穿越服務,醒來以後恐怖地發現真的回到了宋朝,當時險些昏厥。
「這夢太靈驗了,說穿越就穿越,我什麼都沒來得及準備!」華安至今仍有感慨。
回到宋朝已經一個月了,正值過大年,然而,他卻沒有感受到古代過大年的氣氛,在這一個月里差不多都是以一個病人的身份在床上度過,偶爾會到花園散步,沒有沙袋,沒有電腦,沒有籃球,沒有暖氣,他都有點迷糊自己這一個月是怎麼過來的。
對於宋朝,他更是一片茫然,除了什麼文豪蘇東坡之類的人,就數宋江武松,還有西門慶潘金蓮這些人了。
他的前身跟他同名同姓,過年時因為貪玩,把腦袋給撞破一個大洞,地府判官本給他下了絕命書,豈知來了個搗亂的華安,此事也就不了了之,讓他繼續活下去。
現在是宋朝宋徽宗重和年間,位於京東西路濟州的巨野城,巨野是濟州的州治所在,在山東。華安他爹是個綢緞商,開辦染坊,家財萬貫,和另一家染坊主幾乎壟斷濟州染坊業,所產綢緞暢銷全國,同時,巨野城最大最豪華的酒樓「昭然居」也是他的轄下產業。
丫鬟看華安的眼色是冷的,帶著嘲意,他已經習慣了,伸出粗大的胳膊和肥胖的腳丫子,她們幫他洗臉,幫他穿衣,幫他穿鞋子,什麼叫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他深有體會,但並不怎麼高興。走到梳妝台前照了照鏡子,擺出了一張苦瓜臉。
「老天爺,你救救我吧,一米七過頭的個子,體重達到九十公斤,跟豬有什麼差別啊!我華安原先的相貌雖然談不上玉樹臨風,但好歹對得起觀眾,你讓我直接死掉算了,穿什麼越啊,你讓我只穿內褲回去得了!」
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東西,華安穿越到富貴人家,就總得損失點什麼。比如說人家穿越當什麼王爺皇帝,危險係數給你調高點;回到原始社會當村長嘛,要親自勞作什麼的,給你辛苦點,如此總總,其實都是恰到好處。
「公子,您還是快些吧,二夫人又要大發脾氣了!」男孩見華安還在鏡子前愁眉苦臉地發獃,嘆道。他叫四寶,現年十五歲,是華安的書童。
今天是華安去官學報到的日子,起的比往常要早些,重重哼了一聲:「她發脾氣,我還不爽呢!」
丫鬟們瞧了他一眼,默不作聲,但他知道她們肯定會向所謂的華府二夫人告密。四寶進了屋子攙扶著他道:「公子,今天是您上學的日子,就消消氣吧!」
也對,就要離開這個家了,精神沒來由的抖擻,全府的下人中,恐怕只有四寶對我好了,其他人都是冷眼對待,華安輕啐一口,笑道:「我的頭已經好了,不用扶我了。」
今天是濟州官學開學的日子,華安是官學里的學生,自然是要去的。華府一家人早就聚在廳里,喝著早茶,廳里並排站著四個丫鬟和四個小廝,中央一張圓桌,周旁擺了十張茶几,壁畫詩詞掛的到處都是,南壁下有個物櫃,櫃里有唐時保存下來的彩陶以及宋朝各大官窯燒制的瓷器。華安的到來,看似祥和的氣氛立刻瀰漫著一股酸味。
一個身著藍色綢衫,雍容華貴的美婦飛來了白眼:「起床也要人三請四請,架子這麼大啊!你看看你自己,長的這麼胖,怪不得華家生意比從前難做了些,原來全讓你一人吸個精光了!」
這人就是華府二夫人,是華安的繼母,叫葉麗娘,娘家極有勢力,華家之外由華雄做主,華家之內的事務卻是全權由她來包攬。她生了一個兒子,現年才十歲,生怕身為長子的華安繼承了家業,所以百般為難華安,府里隱隱傳言華安之所以頭部受到撞擊,大抵就是她安排的。在此之前還發生過很多事,就比如華安的母親自她來了華府,就沒好日子過,後來不明不白地失蹤,沒有人知道怎麼一回事。
華安來這不久,只知葉麗娘對自己尖酸刻薄,不知背後還藏了這許多故事,冷眼一看,兀自坐上了圓凳,喝了口早茶。
「哎呀,你這是什麼態度!」葉麗娘橫眉頓立,起身用手指頭戳著華安的頭,「上回怎麼就沒摔死你,老天還真是瞎了眼,留你這傻瓜在世上有甚用!」
「把你的手放開!」華安兩眼一寒。
「麗娘,你就少說兩句行不行。」華家一家之主,華安他爹華雄也站了起來央求道,他向來懼內,有心袒護華安卻無其力,看他高大威猛,沒想到竟是一個軟蛋。
「他還敢頂嘴……老爺,難道我說錯話了嗎,你自己看看,長這麼大,華府給了他多少東西。我對他可是平等對待了,供他丫鬟,供他吃穿,供他**書,他可好,痴痴傻傻,沒點出息,把華家臉面都丟盡了……聽說你們齋里空缺個齋長是吧,要是你當不上齋長,就別讀書了,上什麼學,去染坊里當個幫工也好。單說上次吧,走路也能摔破頭,去了好幾十兩銀子醫藥費。」
齋長相當於現代的班長,任者必須德才兼備。不過,濟州官學是官宦豪強子弟讀書的學校,學生良莠不齊,齋長都被官員的紈絝公子霸佔,要輪也輪不到華安。葉麗娘其實是變相地向華安宣判——退學吧。
「說完了沒有?」華安的眼光變得更冷,媽的,這個臭婆娘,小肚雞腸,我才來一個月,就被罵了一個月,有這樣對待客人的嗎!
「好了,好了,都別吵啦,無論如何書總是有**的!」年邁的華老夫人曾氏一臉無奈,嘆了口氣。華安是她看著長大的,對他很是疼愛,只可惜自己老了,事事爭媳婦不過,力不從心,夜間只能獨自一人落淚。
四寶見公子被夫人數落,心中委屈,忍不住脫口道:「二夫人,其實公子在學里讀書很用功——」
他話還沒說完,葉麗娘喝道:「這沒你說話的份,滾出去!」
嗖的一聲,華安站了起來:「四寶,我們走,老子不希罕這個破家!」他哪懂得爭奪家產,跟人爭權奪利的事,以前在家一旦受氣,離家出走都習慣了。在華府住了一個月,聽了一個月的絮絮叨叨,要不是她是古人加之老爸的老婆,要不是他的拳頭從不對上女人,早就想揍她一頓,任誰都受不了這個氣。啪的一聲,他打翻了茶杯,憤憤向門口大步走去,這個家實在呆不下去。
華雄其實還是很心疼這個前妻遺留的兒子,忙追了上去把他拉住:「華安,你去哪?」
「上學!」華安甩開華雄的手,快步離去,聽說古代上學都是些之乎者也的課,以他這個金頭腦,咱不說狀元,進士總該沒問題了。四寶急忙跟了上來。
葉麗娘心下大喜,跑到了門檻處,怒道:「好啊,最好永遠都別回來!」華雄瞪了她一眼,急忙尾隨華安而去。
華老夫人見家不成家,不由望天哭道:「安兒……天吶,這都造什麼孽啊,老爺,如果你在天有靈,睜開眼看看吧!」
葉麗娘的兒子,華安同父異母的弟弟華學滾著兩顆烏溜溜的眼珠,不明白大人們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