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天下之糧從何處
「楊雁來了。」
楊妃一句話驚得原本心若止水的李恪猛地跳了起來,一瞬間,很多不明白的事情他全都想通了。原來母親根本就不是想支持他,而是想探探他的心意。
李恪的心中懊惱不已,不是為讓母親知道了些什麼,而是因為這個楊雁竟然把手伸進了皇宮內院。
「皇宮戒備森嚴,她怎麼可能進來?」李恪懷疑道。
他那裡知道,皇宮內院本來就有忠於前隋的人,雖然宮廷守衛森嚴,但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喬裝成宮女混進來,對楊雁來說並不是難事。在說皇宮的守衛其實是從皇上的位置向外逐漸鬆散的,若說讓楊雁靠近皇帝,還比較難,來這個常年沒有人關注的安寧宮,還是輕鬆。
楊妃看李恪慌張的表情,**了一聲阿彌陀佛道:「恪兒,為娘的如何不清楚你的心思,可是你難道不知道,楊雁如此,不是如飛蛾撲火,自尋死路嗎?」
李恪還想反駁,楊妃一擺手,冷冷道:「好了,今天我累了,你回去吧,少與楊雁接觸,小心她把你拖下去,楊雁想怎麼辦也好,但我不准你有任何衝動之舉,否則為娘只有一死以謝天下了。」
李恪張了張嘴,沒有說話,只獃獃的看著楊妃轉身走出房間。
這還是楊妃第一次如此明確的表示不希望李恪爭至尊之位。李恪一直以來都認為,母親是為了自保,才如此韜光養晦,低調行事,沒想到今天才發現,原來母親是真正的拋棄了塵世間的紛爭了。
空曠的房間一時只剩下李恪一個人了,他站了很久,也想了很多,從小時候幾個皇子之間的明爭暗鬥,到李治被立為儲君后他所受到的排擠和輕視。恍惚間,他幾乎看見楊雁正站在他身前,以一種嘲弄的眼神看著他冷笑——
借個由子離開了安寧宮,李治突然覺得好累。還在上大學的時候,他就最討厭虛偽做作,可現在呢。李治心中苦笑,自己還不是成了以前自己捶心痛恨的那種人。
皇宮雖然很大,但李治還是感覺到束縛,不管是心裡上的還是生理上的,都讓他特別難受。
皇宮裡不似外面,應李治的要求,只有王連跟著他,在就是幾個太監,一眾人走的也無聲無息。
一路上紅牆碧瓦,到處都是威嚴與美觀並重的景色。偶爾抬頭,還能看見房脊上的穩龍獸蹲在那裡張牙舞爪的讓人心生畏懼。
「這牆的另一面是哪裡?」李治指著一處丈余高的灰牆問道。
走到一處牆邊,突然傳來打罵聲,聲音很熟悉,是孫大海。
「回皇上的話,另一面是掖庭宮,是內侍省和宮女居住的地方,還有一些犯官子女在這裡,北部是太倉。皇上可能忘了,貞觀十九年先皇還下旨讓皇上巡視掖庭宮來著。」
王連如此一說,李治忽然想了起來,這裡確實是來過,四年前的李治曾經到過這裡,當然主要是巡視太倉,順便去看了看內侍省,在途中還遇見了被處罰進了掖庭宮的李訖的家人。
「去看看吧,這孫大海怎麼就沒有點別的事幹嗎?」李治有些氣憤道。
「皇上,這孫公公只是怕這些奴才以後伺候不好主子,管教一些罷了。」在路上,小桂子道。
「小桂子,以前沒少受他孫大海的恩惠吧,你可要知道,你現在是朕身邊的人,若是你想回內侍省,直說無妨。」
李治冷冷的說了一句,也不管小桂子哭喪著的臉,快步走到了前面。
李治到掖庭宮沒有驚動任何人,去的時候,也是用的王連的腰牌,不是為了扮豬吃老虎,李治怕麻煩。
太倉是皇宮內院的糧倉,自然是重要之極,守太倉不但是民部尚書的職責,還和大理寺脫不開關係。
唐儉已經被李治調離了民部了,所以這裡暫時由民部侍郎負責,民部侍郎李治還不認識,連名字都忘了。
太倉佔地不大,但羅列了十數座糧倉,每座糧倉之間都有士兵把守,之間還有各種防止起火的連李治都不認識的裝備。
「王大人,怎麼有閑到我這?」
一個正在巡視糧倉的官員見李治一眾進了太倉,迎上去問。
王連得到李治的授意,哈哈大笑上前把來人抱上,口中道:「這不是民部侍郎殷天授大人嗎?」
殷天授奇怪,他和王連熟的很,平常總是兄弟相稱,今天怎麼如此見外。
他也是聰明之人,掃眼就看見身後的李治,雖然李治穿著不甚華麗,但一看周圍人站立的位置就知道他才是這裡的主要人物。
突然想到王連不是大內侍衛嗎?那身後這人豈不是……
想到這,他殷天授豈敢怠慢,剛要下拜,李治笑道:「殷大人不必多禮了,朕只是順道來看看。」
殷天授見皇上不讓張揚,低低的應了一聲道:「不知道皇上是否要查看倉糧?」
李治搖搖頭,他對這些沒有興趣,唐朝的官員貪污的少之又少,就是敢貪,也沒有膽子貪這太倉之糧。
「朕想去內侍省看看,要不殷大人也跟上去瞧瞧?」
「臣遵旨。」殷天授有些興奮的道。
李治突然有些奇怪,轉頭看了糧倉一眼,心中恍然,糧倉之間的守衛,莫不是已經有了些貓膩了?
瞥了小桂子一眼,小桂子忙搖了搖頭,表示這個殷天授絕對沒有問題。
李治心中衡量了一下,小桂子畢竟還是自己的人,他說沒有問題,那就有可能這個殷天授並不知情了,那他興奮什麼。
太倉和內侍省中間是宮女住的地方,李治對那地方沒有什麼興趣,若是前生還興許去看看有沒有美女,現在的李治卻是眼光高了,平常的宮娥還不放在眼裡,當然,如王昭君的就除外了。
殷天授更是躲著宮女住的地方走,若不是李治走在最邊上,他肯定要搶到邊上,離那邊是越遠越好。
到了內侍省,李治的身份就再也瞞不住了,孫大海見了李治,搶不上來就跪拜施禮,旁人見了呼啦一大片都跪倒了。
李治哼了一聲,對孫大海道:「孫公公,可好大的威風啊,整個皇城裡都聽得見你孫公公的嗓子。」
孫大海情知皇上生氣了,又不好解釋什麼,只得強辯道:「皇上,奴才是在教訓這些不聽話的東西,好讓他們懂得規矩。」
李治啪的給了他一巴掌,喝道:「夠了,孫大海,你應該明白你能夠在大內總管這個位置上做了這麼久是為了什麼,朕也很欣賞你這一點,但你就不能在改改你這臭毛病。」
王連抽出絹紙給李治擦了擦手道:「皇上以後不要親自動手了,吩咐奴才一聲,否則豈不是讓那些奴才們沾光了。」
李治點點頭,看孫大海可憐兮兮的跪在那裡,一半臉紅腫起來,心裡有些愧疚,畢竟算是半個老人了,遂柔聲道:「孫大海,你聽著,從今天起,凈身房給我停了,宮裡不在加太監,民間私自凈身的也不行,宮裡要是多了一個,朕就要你一根手指頭。你自己看著辦吧。」
孫大海哪裡敢說什麼,口中連連稱是。
訓完了孫大海,也完成了這次來的主要任務,李治心中輕鬆了許多,一邊往回走,一邊和殷天授閑聊。
「殷大人,這太倉里的糧食多少天換一次?」
「皇上,皇宮內消耗甚大,太倉一般不會存滿糧食,否則宮裡就要吃陳米了。糧倉一般都空一大半,這樣皇城裡的糧食就能保證七天一換。」
殷天授對糧食可以說是了如指掌,娓娓道來,毫不猶豫。
「那皇城的糧食大多來源與哪裡?」
「大多都是京城附近的百姓交的賦稅,由地方上收了在運到京城。」
「皇上,」殷天授突然正色道:「皇上,恕微臣直言,臣以為應該派以為朝廷大員下到地方督查糧倉之儲備,朝廷上已經六年沒有察糧倉了,未免有懈怠的地方官員,此乃關乎天下民命之舉措,請皇上明察。」
李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那殷大人認為派誰去合適呢,即若是派下去的讓你被地方上的錢權色所誘惑了而狼狽為奸又該如何呢?」
殷天授頓時語塞,他只是提出建議,怎麼想到皇上竟然讓他推薦人選,他平常有些驕傲,看不起別人,自然就說不出來了。
李治哈哈大笑,這個殷天授,還是很可愛的,想直諫,卻又不想著後果,最起碼也應該把皇上的反應和自己的對答想到吧。
離開了掖庭宮,李治回甘露殿之前對王連道:「你去把殷天授的資料給我拿來,要詳細點。」
「他說要巡查,那就讓他去好了。」李治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