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舌戰百家論天下（二）
李治聞聽地家吳子木的話，毫不客氣的反駁道：「你錯了，若是地為方，那為何兩地看日出時辰不同，你身為地家，卻不懂地理，不知這世界有七大洲、四大洋，不知這世界最高的山在哪裡，不知這最深的海在哪裡。你只在千機城裡夜郎自大，足不出戶，如何敢稱地家。我問你，除了從祖宗那裡繼承的知識，你們這八百年，一共長進了多少？」
「術家子見。」
李治一指子見，子見站起來躬身道：「請賜教。」
看他態度還算恭敬，李治的語氣有些緩和了，畢竟指著一群老人在那裡高談闊論，並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晚輩放肆，只是希望各位前輩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罷了。這數，包羅甚廣，前輩可知球的體積如何量，兩物體的距離如何量？」
子見有些驚愕道：「這很簡單啊。」
「是很簡單。」李治肯定道，「那晚輩可以肯定的告訴前輩，我們站的世界為球體，稱地球，請問，地球體積如何，周長如何？又請問，既然能量距離，月離我們幾何？」
「荒謬，我們怎麼可能站在球體上，你真是大放厥詞。」
物家沈復得怒道。
李治哼了一聲，冷道：「你身為物家，竟然連地球引力都不知道，何其可悲！」
李治不在為他們舉例，環視了四周，走到正中央的回聲處，高聲道：「我不是千機城人，不知道你們是不是所有人都消極避世。孟子說：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你們百家為避禍至此，可以理解。但之後就避世不出，更有甚者深怕受戰亂連累之苦。」
李治說到這，看了看葯家華明，看他羞愧的低著頭，又道：「你們如此自私，竟然還自詡為高人，真是讓人羞恥。休說你們只是自以為長於他人，即使是真的長，這種自私也不會得到哪怕一個乞丐的尊敬。世外桃源，我看是被百姓孤立的一群可憐人罷了」
一時間，廣場上的所有人都被李治的高談闊論所吸引，絕大多數的人都開始反思，尤其是老一輩堅持要隱世的人，直到今天才竟然發現，自以為高尚的行為是多麼的卑劣。
廣場外圍，黑暗的角落了，楊雁神情複雜的看著李治的意氣風發，那表情，有些感動，有些震驚，又有些迷惑——
同樣的時間，不同的地點，同樣的高談闊論。
「你還想怎麼樣，你怎麼就這麼不開竅！」玄奘看著李恪一臉頹廢的樣子，氣道。
李恪苦笑一聲，對玄奘深施了一禮，恭敬道：「大師，我知道你這是對我好，可我實在是對不起皇上。以前我是看不起他，但現在我知道了，皇上的確是我不能比的。他寬宏大量，能饒恕我謀逆之罪，可母后已死，我心若死灰，若是大師不棄，就請收我為徒吧。」
玄奘哼了一聲道：「怎麼，你以為出家就能避世，你看老衲避世了嗎？李恪，你難道還不明白，你母后對你的期望嗎？」
李恪一聽到母后這兩個字，心頭一酸，語氣就有些鬆軟了。
「大師，我已是待罪之人，況且才能遠遠不及皇上，皇上留我何用啊？」
「糊塗，」玄奘大罵道：「你比不上皇上，難道那些所謂的臣子就比得上你了嗎？你難道忘了皇上給你留下的聖旨上如何說的嗎？」
李恪一愣，突然想起在自己最失敗的時候，接到的聖旨上只孤伶伶寫了四個大字——血濃於水。
「那皇上有什麼吩咐嗎？」
玄奘看李恪終於鬆口，哈哈大笑，有掏出一卷聖旨。
「你自己看吧，去不去自己決定，萬事俱備，只欠你的東風。」
看李恪認認真真的看起了聖旨，玄奘悄悄的推出了房間，回到了兩儀殿。
「怎麼，李恪同意了？」
唐風已經不隱藏在暗處了，為了行事方便，他裝成了宮內的一個小太監，孫大海是死忠與李氏的，所以憑著聖旨插進來一兩個人，並不是難事。
玄奘這個時候沒有了剛才的風氣，只是憂聲道：「也不知道皇上會不會贊同我的想法。」
唐風也知道，高麗乃是唐太宗一生的恥辱，這次出使高麗雖是密行，相信以李恪的才能，也能圓滿的完成任務，可就怕李治回來後會不高興。
「算了，李世績來了沒有？」
「來了。」唐風應道。
「李世績，唉，應該有些年頭沒有見到他了，也不知道他還能熬多少年。」
玄奘一邊感嘆，一邊向殿外走去。
「李將軍，都是老朋友了，請坐吧。」
把李世績接到書房，玄奘屏退了左右，和氣聲道。
兩個人雖然不同路，但還算對脾氣，早些時候就曾經一起討論過軍與佛之間的關係。
「玄奘大師，皇上為什麼不接見我？」
李世績也不怕玄奘會不高興，開頭就問。
他不問不行，皇上自從登基以後，雖然給了他同中書門下三品的頭銜，可以參與政事，可將他調到洛陽，這頭銜又有何用？這次好不容易隨著李泰進京了，可李世績幾次求見，皇上都不見他。他不是想要什麼功名利祿，他只是想摸清皇帝的心思而已。
玄奘也知道這些，他更知道李治遣李世績往洛陽的用意。這次本來他也準備向李世績透漏一些，見他問起，就緩聲道：
「將軍似乎並不清楚皇上的心思，也罷，就讓老衲來指點迷津。」
「首先將軍不要懷疑自己的地位，朝廷內外能征善戰者舍將軍其誰？只不過皇上把你放在洛陽實在是別有用意。你在洛陽也留守了很長時間了，說說那邊和隴關一帶有何不同啊？」
李世績一愣，他不是沒有想過這些，只是自己心裡總懷疑皇帝對自己信任的程度，所以就難免不會總注意這些，今天玄奘問起，李世績才道：「洛陽一帶地廣人稀，雖土地肥厚，但百姓生活仍困苦不堪。」
玄奘喃喃道：「土地肥厚是嗎，那你就沒有採取什麼措施？」
李世績奇怪的看了玄奘一眼，不知他說洛陽政事有何用意，只得小心翼翼的道：「這次回京，本來就是有求教之意。」
玄奘大笑一聲：「世績你真是糊塗，連你都知道河東地廣人稀，皇上會不知道？只是這人的問題，非一朝一夕之事，況且朝中——，所以皇上才讓你先去。」
李世績恍然大悟，喜形於色道：「難道說——」
玄奘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從懷裡掏出另外一份準備好的聖旨，遞了過去。
李世績接過聖旨，看了半晌，才低聲道：「請大師回稟皇上，末將接旨，若不能完成皇上所託，末將情願以死謝罪。」